剛聽聞他成為親傳以來法術考核給所有弟子評的都是“乙”，這會竟就被他自己打破了。
    遊畏秋轉向楮語，見她看到自己給的評定神情中流露的微妙意味，低咳一聲，幹笑道：“小師妹這般看我作甚，雖說這法術評定沒什麽用處，但……我又不是不會寫‘甲’字！”
    楮語微微點頭，以淡淡肯定的語氣道：“師兄的‘甲’字寫得很好看。”
    遊畏秋一口氣提到一半，抿唇咽了咽，笑道：“小師妹真有眼光。”
    “二師兄竟給了甲等？”尉遲照聽見，驚訝道，對上遊畏秋憤憤的目光，忙轉笑解釋道：“小師妹這般天資定然與我們看法不同。師妹有所不知，多數星修入道之時，星圖大小皆在六尺之內，多數為三到六尺。我入道時星圖就隻有五尺多寬，大師兄約為六尺七寸，北鬥首徒沈驚雲約為六尺二寸。而太微與北鬥的諸位師叔中，最佳的正是師妹的親傳師父月離師叔，據傳其入道時星圖寬有七尺多。”
    聞言至此，楮語便清楚了。
    遊畏秋已自順其氣，恢複閑愜的模樣，悠悠補充道：“在你之前那被奉為不世天才的北鬥小商君，其入道時星圖大小就是八尺方圓。”
    “正是。”尉遲照接道，“這宣運凡之資竟與北鬥小商君一般，因而確是可稱一句‘驚為天人’了。若非有小師妹在先，大家的反應必然比現下要激烈許多。”
    說到這他頓了頓，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欲問又止。
    遊畏秋與楮語更熟些，就沒有尉遲照這般考量，直接湊近來更低聲問：“小師妹入道時星圖有幾何？”
    尉遲照亦不動聲色地湊近一些。
    兩人動作一時相似，莫名對稱。
    楮語神色淡淡，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輕聲問：“師兄想知道？”
    尉遲照微一點頭，遊畏秋實在好奇，也便點頭。
    楮語想了想，道：“我忘了。”
    尉遲照一怔，而後笑了，思及楮語方才對付霍典的模樣，立時便想通了。
    遊畏秋麵無表情地身子後撤，一副被傷害的模樣，做作地歎一口氣。
    宣運凡退下之前，祝錦稍稍提高了聲音，衝他笑道：“宣師弟好厲害！加油呀。”
    宣運凡愣了愣，而後露出微微害羞的笑，朝她見禮後才退去。
    祝錦收回目光轉頭，淺笑著溫聲接自己右側幾位弟子的搭話，一邊暗暗注意楮語那邊三人的動靜，執筆的手不由地緊了緊。
    九官親傳中如今隻有她與楮語兩位女弟子，原先的幾位都在問峰鬥中敗於被她暗中相助的人，失去親傳身份。而現下除了楮語和大師兄，皆是資質與她差不多之人。
    祝錦鬆開手，心中道：再等等，等到問峰鬥。這一月來她為那人投入了許多，諸般謀劃，斷然不可能失手。
    後麵的弟子們的表現均較為普通，練氣弟子有九百多，法術考核持續了兩日半，遊畏秋頗為無聊地與楮語尉遲照閑聊了兩日半。
    第三日上午結束時，除了宣運凡，遊畏秋依然保持他的全‘乙’評定。而楮語給出最多的評定則是丙等。
    練氣弟子的名冊被收走，交由鈞天官執事堂綜合十六位親傳的評定，排列練氣弟子法術考核的名次，並依此安排後續鬥法名單。
    未時一刻，築基弟子的法術考核緊隨著開始。
    楮語雖不參與評定但也有名冊。相比練氣弟子的考核，此時她看得更為認真。雖然她已在《玄元仙鑒》曆屆九野小試榜上做足了功課，但這等宗門內榜的最近一期卻是一年前，一年內自然有諸多變化，因而這六百位築基弟子皆有可能成為她的對手。
    兩個時辰後，楮語抬頭揉了揉眉。
    尉遲照恰注意到，斟酌著低聲問道：“師妹緊張否？”
    楮語放下手，將名冊往後翻過一頁，偏頭看他，輕聲反問：“若換做師兄，師兄緊張否？”
    尉遲照頓了頓，無聲一笑，道：“是我犯笨了，想來或多或少總歸是會緊張的。我就是瞧著師妹這般沉靜，一時未忍住好奇之心。”
    遊畏秋下午犯懶安靜了許久，本是以左手支下頜幾乎趴在案上，這會聽見了二人低語，便稍微直了直身，換作右手支頜，似是沒頭沒腦地插嘴問道：“小師妹可後悔入太微？”
    楮語聽見這莫名其妙的問題，轉頭看他。
    遊畏秋悠悠道：“北鬥峰極其偏寵小商君，靈丹妙藥、天材地寶、秘境試煉等等所有修煉資源都挑最好的給他，幾位長□□同指導，他隻需關心自身修煉，其餘什麽考核爭鬥皆與他無關。而我們小師妹剛入門一月，就將應對內門最強的幾位築基弟子的挑戰，爭保親傳之位。”
    “與北鬥峰竭力培養小商君的做法相比，宗門對小師妹顯得實在是有些苛刻了。”
    此話近乎是在非議自己的宗門，甚至是質疑掌門的決策，但遊畏秋毫不在意，直接便出口了。
    尉遲照也不作提醒，似乎遊畏秋說出這等話並無不妥。
    倒是不近舟，聞言淡淡看了遊畏秋一眼，又看了楮語一眼。卻也未言。
    楮語聞言默了默，思索幾息，唇角揚起微不可察的弧度，道：“那小商君入北鬥，我入太微，在我看來同是修煉。一帆風順也好，坎坷波折也好，萬般皆是修煉。沒什麽值得比較的。”
    似是觸及了她喜愛的東西，這一瞬的她一去慣常的清淡，倏忽明媚無比，容光煥發。
    “我心向道，修煉即可。”
    天光溫柔地灑在她臉上，映照她眼中閃爍的微光。
    她向來習慣將一切真正好奇、在意、喜愛的東西深藏。
    除了向道之心。
    何以入太微、何以入道、入何道。問星垣“三問”她已知其二，隻剩“入何道”。
    而如今築基，修煉、戰鬥等事都是能夠幫助她尋找第三問答案的好事。
    因而她完全不覺得自己在太微與那小商君相比有何不好。
    想到幾日後的問峰鬥她自然也會緊張，但更多的是期待。幾乎閉門勤修整整一月，日日受淬室守星術之苦，有一半的原因可謂是這即將到來的問峰鬥。
    因而在她看來這是很不錯的事。因為此事最終受益的是她自己——她因此而更加勤奮地修煉了。
    她也好奇自己真正與人鬥法時能發揮幾分實力。
    當然，她更想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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