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家風如此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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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聲音雄渾厚重,極具穿透力,傳入耳中的那一瞬,君瀾心頭一跳,這聲音,好熟悉啊……似乎在哪裏聽見過。
    她下意識抬頭,循著聲音的來源處望去。
    ……自然什麽也沒看見。
    她遙望虛空,因為是迎著日光望去的緣故,她眼眸微微眯起,黑睫像兩把打開的小羽扇,隨意地鋪在她白皙的麵頰上麵,看起來有種不動聲色的秀美。
    君瀾維持住這個姿勢,朝著虛空遙望幾息後,她眨巴了下眼睛,然後搖搖頭,唇邊露出一抹自嘲的譏諷。
    她真能異想天開,竟然會將剛才那個聲音,和她在山洞裏麵遇到的那個神秘男子聯想到一塊去……這怎麽可能嘛。
    修真界的構造方式,其實跟民間統治階層的構造方式,有異曲同工之妙,區別在於,民間的最高統治者是皇帝,而修真界的最高統治者是仙督。
    宗門聯盟大選,類似於民間的科舉考試。
    科舉考試的第一名稱之為狀元,由皇帝玉筆欽點。
    宗門聯盟大選的第一名,自然也要由修真界的最高統治者仙督親宣。
    神秘男子給她的那枚玉簡上說,仙督的傳位方式跟民間的皇位傳承不同,沒有子繼父位這個說法,一切都要靠自身的實力說話。
    玉簡上還說,現任仙督的修為深不可測,迄今為止,尚無對手。
    這樣一個打遍修真界無敵手的強者,少說也該有幾十上百年的修為了,應該是那種穿著一身飄逸白袍,鶴發白須的老者形象。
    而她在山洞裏麵的那個神秘男子,端其模樣,頂多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
    她剛才的腦洞開得是有多大啊,竟然會將這樣兩個祖孫輩的人聯係到一塊去。
    君瀾抬手,啪啪拍了兩下額頭讓自己清醒過來,轉身對白雪見道“表姐,我們先回去找外祖父吧。”
    秘境試煉是大選考核的最後一步。
    通過考核的弟子,可以有一天的時間休息療傷,第三天再來廣場這裏擇宗門拜師,拜完師,才算是正式入了宗門。
    此次大選結果,很快就能傳到外麵那些等候結果的各大世家家主耳中。
    巫家在玉虜城一家獨大了十五年。
    十五年積威下培養出來的勢力,不是說散就能散的,這種情況下,巫家想要踩踩白家這隻病了十五年的貓,並不費力。
    君瀾擔心巫家的那位家主知道結果後狗急跳牆,會為難白老爺子他們,所以想趕緊回去。
    白老爺子體內的邪毒雖然拔掉了,但被邪毒啃噬了十幾年的身體,就像掛在藤蔓上忘記摘下來的老絲瓜瓤子,剝開外麵風吹雨打下練就的堅硬外殼,裏麵早已是千瘡百孔,脆弱的很風,不能再被磋磨了。
    拋開對方是原主的外祖父這一層關係,單是老爺子的風骨和堅韌不屈,就足已令君瀾敬服萬分了。
    因此,君瀾發自內心的不想看到老爺子出事。
    白雪見也想到了這一層,她作為白家眾人的代表,從宗門弟子那裏領到靈礦開采權的玉牌後,便徑直帶著君瀾等一眾族人離開,直奔十裏外的扶風樓。
    宗門聯盟大殿內,宣布完此次大選結果後,時越的視線沒有立即從光幕上移開。
    他饒有興致地望著光幕上那個仰頭遙望虛空,小臉上一會兒寫滿狐疑,一會兒又搖頭自嘲,一會兒又自己拍拍自己腦門的少女。
    就這一兩息的功夫,小丫頭臉上的情緒就變了幾個輪回。
    果然是朝氣蓬勃的年齡啊,情緒就是豐富,不像他……不對,他也很年輕的好不好。
    隻是他在這個位置上坐著,每天麵對的都是胡子一大把的老頭老太太,他想蓬勃都沒什麽機會。
    時越歎氣,陡然生出一種自己的人生好無趣的寂寥感。
    主持完大選事宜的柳若水剛好進來,抬眼就看見他一副“本座好無聊”的樣子。
    如高嶺之花一般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選擇開口,提出了一個非常接人間地氣的建議。
    “我聽說扶風樓的酒菜做得非常有特色,仙督接下來若無其他安排,我們不若去嚐一嚐?”
    其實修為高深如他們,早已過了用靠五穀雜糧果腹的階段。
    吃什麽五穀雜糧啊,那東西容易在體內囤積雜質,身體內一旦有了雜質,修煉的速度就極易受到影響。
    舍得舍得,有舍才能有得,既然想在修煉一道上有所成就,就要狠心管住自己的嘴。
    柳若水對口腹之欲這一塊更是控製得極好,雖不至於喝風飲露,但日常飲食也都是用辟穀丹代替。
    今天她之所以說想去試試扶風樓的酒菜,那是因為時越喜歡。
    他們的仙督,從來不會委屈自己的口腹。
    喜歡一個人,就要接受他的一切。
    柳若水心中對自己說,然後挺腰握拳,鬥誌昂揚,一副為愛慷慨赴死的凜然樣。
    在看見時越高高揚起的嘴角後,她更是仿佛受到鼓舞般,再接再厲道“除了扶風樓外,玉虜城內還有一家酒樓的酒菜做得也非常不錯,聽說廚子都是從川渝那一帶高價挖過來的,做的都是正宗的川渝菜。”
    這些都是她在來玉虜城之前,特意收集的資料。
    原因無他,隻因時越喜歡吃,而她喜歡時越,為了這份喜歡,她甘願讓雙足沾染雲泥。
    時越果然起了興趣,他一掃方才的百無聊賴,長身直立而起,朝柳若水頷首道“好,我們去嚐嚐。”抬腳往外走。
    柳若水跟上去問“那,我們是去扶風樓,還是去那專做家川渝菜的……”
    “去扶風樓。”都不等柳若水把另一家酒樓的名字報出來,時越便給出了自己的決定。
    態度非常明確,不容置疑,且幹脆利落,中間沒有半點的猶豫。
    這讓柳若水稍稍詫異了下,因為時越的母親是川渝女子,時越的口味隨了其母,口味也偏重,喜食辛辣,她還以為時越的第一選擇會是那家專做川渝菜的酒樓,結果沒想到時越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扶風樓。
    ……其實扶風樓也不差,聽說各大世家的家主今天都聚集在那裏等候大選的結果,他們剛好去看看大選結果出來後,各大世家的百態反應。
    不過去那裏,他們要把容貌做下遮掩。
    柳若水心中思量著,手下動作不停,麻利地摸出一張符篆給自己用上。
    那是幻顏符,用上後,本人的真實皮相並不會發生什麽改變,但是旁人看見的卻會是另外一張臉。
    柳若水給自己做好改妝,又拿出一張幻顏符,遞給時越“給……”
    沒給出去,時越徑直抬手摘下了臉上的麵具。
    他一向都是戴著麵具出現在眾人麵前的,不需要用什麽幻顏符,他的真實麵貌,就是他最好的偽裝。
    扶風樓。
    大選結果沒出來之前,大大小小的家主會都會聚集在這裏等候大選結果。
    身為玉虜城的老字號酒樓,扶風樓平時都是一座難求,今天趕上三年一屆的宗門聯盟大選,酒樓內更是座無虛席,連酒樓外麵的空地上都扯起帳篷,都臨時擺上了桌椅板凳招待客人。
    當然,帳篷下麵招待的都是些從各處奔赴過來,送族中子弟過來參選的小世家,或是各個散修的家人,像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大世家,比如像巫家這樣的,都坐在酒樓內。
    時間倒退到十五年前,像這種盛況下,扶風樓內最好的位置一定是留給白家的。
    然而今非昔比,白家早已不複十五年前的鼎盛,別說扶風樓內最好的位置,白家連酒樓內最角落位置的費用都付不起。
    最角落位置的費用,其實也沒貴到特別離譜的地步,也就是平常費用的五倍而已,因為進去落座後,一坐就是一整天。
    但是架不住扶風樓的消費低價高啊,哪怕進去後隻點一壺茶,幾個時蔬小菜,一頓飯花銷出去,也夠白家上下百十口人吃喝大半個月的了。
    白老爺子覺得沒必要花這個冤枉錢,於是就領著兒子白啟山,以及白家其他幾位族老,就坐在外麵臨時搭建起來的帳篷裏麵等候消息。
    一開始自然少不了要遭受一些冷嘲熱諷,比如那些以巫家馬首是瞻的世家們,為了討好巫家的家主,話裏話外都在嘲諷&nbp;白家眾人。
    還有人明知緣故,卻故作不知,上前來詢問白老爺子為何屈尊坐在外麵,是不是付不起銀錢,然後假惺惺地掏出錢袋說自己願意幫忙代付。
    更有甚者,直接把十五年前白大姑娘白清秋的事情翻出來,&nbp;指責白家好歹也算百年大世家,沒想到家風如此不堪,養出了白清秋這樣一個離經叛道的妖女之類的話,如今還有臉讓族中子弟來參加宗門大選,就是參加了也不可能被選上之類的話。
    ……諸如此類的為難,就像劣質花炮,時不時的冒出火星來炸一下,擾得人不勝其煩。
    君瀾過來時,剛好有火星冒出,而且還是大火星巫家的家主巫侖,眼見那麽多人輪番上陣羞辱白老爺子,結果都沒能讓白老爺子失態半分。
    老爺子就跟個太上老君似的,坐在簡陋的帳篷下,一邊喝著小酒,一邊等候大選結果,完全無視一切疾風驟雨。
    就好像旁人羞辱的不是他一樣。
    那股子大家族養出來的坦然自若和臨危不亂,就像一根魚刺,卡在巫侖的喉嚨眼裏麵,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刺得他難受,終於坐不住了。
    不過就是一個落魄的老世家,窮得連飯都快沒得吃了,還在這裏裝什麽清高矜貴?
    那老家夥該不會還指望借著這次大選翻身吧?
    哼,做夢去吧,有他女兒在,白家那幾個參選的子弟,一個都別想活著走出秘境!
    巫侖冷哼一聲,走出酒樓,待走到白老爺子的跟前,他又是另一幅麵孔,滿臉堆笑,朝白老爺子抱拳。
    “白老家主,您也在等大選結果啊?聽聞白老家主對族中子弟教導甚嚴,且寄予厚望,族中眾人就算餓得前心貼後背,也要把有限的銀錢節省下來,好為小輩們換取修煉資源。”
    “如今您老更是拖著病弱之軀,親自在此等候結果,想必是對族中子弟信心十足,巫某在此,先恭賀白老家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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