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大結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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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杖敲打地麵的聲響均勻而緩慢。
若不是知道眼前這彌漫的大霧中危機四伏,單從聲音上麵判斷,君瀾會以為,這是誰在悠閑漫步。
“大家小心,都靠近一點兒。”她一邊提醒眾人,一邊放出小奶豹。
鬥轉星移,此時的小奶豹,已不再是當初毛茸茸的一小團了,體型飆漲了好幾倍。
用時越的話來說就是,此時的小奶豹,已接近成年聖姬的體型,論戰鬥力,輕輕鬆鬆就能將一個元嬰期的修士製服。
她的聖姬,再加上白雪見的食鐵獸,有這兩大神獸在,他們的安全會更加有保障些。
君瀾的直覺向來很準,此時此刻,她的直覺告訴她,濃霧中拄拐而來的,絕非善類。
出發之前,秋如玄給她挖下大坑,說她這一隊人的性命,都掌握在她的手心中。
她得為他們的安全負責。
君瀾並不覺得自己需要為誰的安危負責,可當危險真正來臨時,她還是下意識地想盡可能地保住大家都安全。
一開始大家還不以為然,畢竟他們前麵遇到的那幾波邪祟,來勢可比這凶多了,結果卻全都不戰而退。
他們以為這次也一樣。
直到看見君瀾放出聖姬,兩大神獸亮出一口森寒的獠牙,他們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身為禦獸宗的弟子,他們即便不知道聖姬的來處,但是單從聖姬的體格和那一口鋼釘牙上判斷,也知道此獸絕非尋常靈獸。
大家再不敢掉以輕心,紛紛放出自己的契約獸。
“篤篤”的拐杖聲還是以那種不急不緩的節奏敲打著地麵,閑庭信步地朝他們走過來。
終於,濃霧中走出了一道身影。
眾人屏氣凝神,全副戒備。
時越又朝君瀾靠近了幾分,肩膀與她相抵,君瀾則眯眸望向濃霧中走出來的身影。
單薄,纖細,穿著一身樸素的藍布衣裙……女子?
君瀾蹙眉,目光從女子那道雪一般白的銀絲上麵掃過,落在女子的臉上時,她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
這是怎樣一張臉啊,上麵全是縱橫交錯的傷口,每一道傷口都皮肉翻卷,深可見骨!
哪怕此時那傷口中已經不再往外流血了,君瀾還是能想象出,初受傷時,這張臉上是怎樣一番慘烈之象!
都說殺人不過頭點地,把人殺死不算,還將能一個女子的臉毀到如此程度,這得是多深的仇多大的怨啊!
君瀾心中震撼!
其他人也都如此!
唯有時越,眉眼深深地望著還在亦步亦趨朝他們走過來的女子,視線從女子那張猙獰可怖的臉上,移到對方脖頸上麵那一道道細細的蛛網黑絲上麵。
然後他將視線停留在那些黑絲上麵,久久未曾離開。
君瀾已經從最初的震撼中回神,此時察覺出他的異樣,她不由問道:“怎麽啦?是不是有什麽發現?”
“嗯。”時越頷首,示意君瀾去看女子脖頸上麵的黑絲,“看見女子脖頸上麵的這些黑絲了嗎,這些黑絲,要比尋常走屍身上出現的黑絲要細上一些,尋常走屍身上出現的黑絲,大約有頭發絲那般粗。”
君瀾:“……”
她來到這個世界後,遇到邪祟的機會不是很多,真正和邪祟交手的機會,好像就隻有老石村裏的那隻女鬼。
再就是方才遇到的那幾波邪祟。
但她剛才全部的心神都用在了戒備上麵,並沒有細細打量那些邪祟的體貌特征。
此時聽見時越這麽說,君瀾這才注意到女子脖頸上麵的那些黑色細絲,好像……確實細了些??
她狐疑道:“所以呢?”
時越:“走屍身上的黑色絲線,是它們身體後的氣味凝結而成。”
“對麵那女子脖頸處的黑色絲線,不僅細,而且色澤淺淡,這說明,對方沒死,還活著。”
“還活著?”君瀾愕然,指著女子那雙慘白的眼瞳道,“可是她的眼睛……”分明就是走屍的眼睛啊,一點兒瞳仁都沒有的!
時越自然也注意到了女子的那雙白瞳,但從外形上判斷,女子的眼睛,確實跟走屍無疑。
甚至就連女子脖頸上麵的那些黑色絲線,若非特別仔細看的話,也是看不出任何異常的。
毫不誇張地說,這是一件非常完美的偽裝品。
然而假的就是假的。
時越道:“這女子是屍傀儡,不是走屍。”
真正的走屍是死物,肌肉僵硬,行動遲緩,優點就是好控製,且不畏傷痛。
但屍傀儡不一樣,屍傀儡是用活人煉的,沒有死物那些肌肉僵硬行動遲緩的缺點,但是卻能和走屍一樣不畏懼傷痛。
唯一的缺點就是不太好控製。
但對方既然能將一個好好的活人煉成屍傀儡,自然就有控製其的法子。
除非遇到那些心誌特別堅定之者。
可都被人煉成屍傀儡,又何來心誌堅定一說?
所以,這個缺點,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
聽完時越的解釋,君瀾不由得蹙起眉頭,如果是真正的走屍的話,她完全可以毫不手軟地將之毀掉。
可現在站在她麵前的,不是走屍,而是一個被煉成屍傀儡的大活人啊。
一個女子,被毀容就已經夠可憐的了,還被煉成了屍傀儡……這讓她如何下手?
然而下一刻,就聽時越道:“不忍心下手了?放心吧,你不是她對手……我也不是,我們所有人加一塊兒,都不是她對手。”
君瀾:“……!!!”
她震驚地瞪圓眼眸,時越都已經是化神期大圓滿境了,竟然還打不過對麵那隻屍傀儡……那,這隻屍傀儡得有多強悍啊!
……莫非這就是那隻橫空出世的鬼王??
君瀾心中的猜測才起,時越就仿佛聽到了她的心聲一般,否定道:“她不是那隻鬼王。我打不過她,是因為這女子的修為,本就與我不相上下,而活人被煉成屍傀儡後,失去痛覺,無畏生死,這種情況下,實力就會呈現出數倍增長的趨勢。”
“就跟人死成鬼後會變得很厲害是一個道理。”
一個生前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死後化為厲鬼,卻能輕鬆屠殺數人。
屍傀儡頂著一個“屍”字,其實就是另外一種形式上的鬼。
時越的解釋並不難理解,君瀾瞬間就懂了,接著就又是一陣忍不住的心驚,能將一個化神期大圓滿境的大能修士煉成屍傀儡,那那個煉屍人的修為,還不知道要恐怖到什麽境界!!!
壓住心中的驚濤駭浪,君瀾忙問時越:“你不是對這裏很熟悉嗎?那你知不知道距離這裏最近的山林在何處?”
“知道,城內就有一片不小的山林……你要山林做什麽?”
時越狐疑,腦中忽然閃出宗門聯盟大選那日,秘境試煉中,君瀾操控藤蔓的事情,他心中一動,問道:“你想借用大自然的力量?”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君瀾此時尋找山林還有何用途。
君瀾也不隱瞞他,坦然相告道:“你知道的,我不但是變異冰係靈根,我還有一個木屬性的靈根,而且,在參加宗門聯盟大選之前,我就修過一道木係術法。”
“就如你所見到的那般,我能操控自然界的植物。”
木係異能者解釋起來太費勁,君瀾索性就用木係術法來代替。
時越恍然大悟,暗道難怪君瀾還是煉氣期時,就能操控藤蔓樹枝等物,一開始他和所有人都以為,那是她天賦異稟,所以能越級使用催生術法。
結果沒想到,君瀾根本就不是越級使用催生術法,而是早早地就修習過木係術法。
屍傀儡離他們越來越近了,時越知道眼下不是刨根問底的時候,當即對君瀾道:“屍傀儡這會兒還沒有要對我們發動攻擊的趨勢,我們引著她入竹林。”
“好。”
一行人在時越的帶領下,緩步往後退。
那屍傀儡就像時越說的那樣,果然沒有對他們發動攻擊,一如來時那般,依舊拄著拐杖“篤篤”的往前走。
大霧中行走本就不便。
倒退著行走就更加艱難了。
好在這一路上,他們沒有再遇到什麽其他邪祟,而且時越說的老片山林,距離他們也不是很久。
一行人很開就將屍傀儡引到了山林邊。
君瀾扭頭往了眼身後黑魆魆的山林,就仿佛找到依仗般,她心中懸著的巨石稍稍落地。
活人變成屍傀儡後實力大增,既然他們硬拚打不過,那她就隻能借助山林的力量了。
身後的山林一望無際,不但有數不清的植物,山林中肯定還生活著不計其數的野獸。
她的小奶豹聖姬又是萬獸之王。
她和小奶豹聯手,剛好可以將這片山林的力量利用到極致,就不信還製服不了麵前這隻傀儡。
君瀾等人引著屍傀儡往山林這邊轉移時,秋如玄一直跟在屍傀儡身後,起初他還不知道君瀾等人要做什麽,隻當君瀾他們是看出了屍傀儡的厲害,畏懼著不敢出手,這才畏縮著想逃。
他很享受這一點,因此,他操控著屍傀儡,並沒有立刻下令屍傀儡襲擊傷人,而是像貓戲弄耗子一般戲弄起君瀾等人。
直到大片的山林出現在眼前,他心中才咯噔一跳,陡然明白過來君瀾將屍傀儡往山林這邊引的用意!
他可沒忘記秘境試煉時,君瀾操控植物將妖王之子掛起來的情形!
小賤人這是要借用山林的力量!
意識到這一點,秋如玄內心不但沒有惶恐,反而更加興奮了。
小賤人借助山林的力量好啊,反正小賤人要對付的又不是他,而是白清秋!
等小賤人發現自己拚死要對付的人,竟然就是自己不顧一切要救的親生母親時,那情形才叫刺激呢!
秋如玄一想到那畫麵,整個人就控製不住的亢奮起來,因此絲毫沒注意,就在他的背後,有一雙眼睛,正在陰森森地注視著他。
那眼睛裏麵射出來的目光極寒,仿佛兩道冰錐,直直地刺入他的後心。
秋如玄一個激靈回神,扭頭一看,眼眸陡然瞪大,驚恐道:“是……是你!”
君無恨!
竟然是君無恨!
秋如玄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裏看見君無恨!!!
……這個大魔頭不是已經死了嗎?!他怎麽還活著?!
……不對不對,沒活著,是死的!死的!
秋如玄望著麵前男人身周籠罩著的黑霧,後知後覺意識到這個事實。
他就說嘛,當年玄門百家聯合圍剿,他就在其中,親眼目睹了君無恨被誅殺的全過程,連屍體都被燒了挫骨揚灰了,這人怎麽可能還活著!
既然不是活的,那就好辦多了!
秋如玄心中的恐懼退去,當即摸出一張符篆,徑直打向麵前的男人。
君無恨不為所動,待符篆飛到跟前時,他才伸出兩根手指,將那符篆輕巧地夾住。
下一瞬,他指間的符篆化為灰燼,而他卻是絲毫未傷。
這一幕落到秋如玄的眼中,秋如玄心中大駭,脊背上麵瞬間炸出一層的白毛冷汗,君無恨的實力,他是知道的,因此,他方才用出的那張符篆,是他所能拿出來的最高級的符篆。
原本以為可以一招製服君無恨,結果沒想到,他眼中的最高級符篆,到了君無恨那裏,竟然連半點殺傷力都沒有!
……怎麽會這樣?!
驀地,秋如玄忽然想到一個可能,他們此次來蠻荒之境,是為了清理一隻橫空出世的鬼王!
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君無恨這個大魔頭,就是他們要清理的那隻大鬼王?
心中這樣想,秋如玄不由得就脫口問了出來,君無恨目光冷冷地望著他,並沒有隱瞞自己的身份,冷聲道:“你還算有眼光。”
一句話證實了秋如玄心中的猜測。
然後他緩緩朝秋如玄伸出手去,就見他的指尖,忽然溢出一縷縷的黑霧來。
黑霧越溢越多,並且迅速凝聚成一把長劍的形狀,徑直朝秋如玄的心口刺去!
秋如玄急忙調動出全身靈力,結出一道又一道的防護屏障!
然而他使出渾身解數凝結出來的防護屏障,在君無恨的刺來的長劍麵前,脆弱得就像不肯以及的紙張!
黑氣彌漫的長劍如破竹一般,刺穿一道道防護屏障,堅定不移地朝他心口推進!
眼見那黝黑的劍刃距離自己的心口不足一尺距離,秋如玄心中大駭,心念一動間,他忽然想起君瀾來。
這小賤人不是能借用山林的力量嗎?
大自然的力量是無窮的,或許那小賤人能有辦法製服住君無恨這隻大鬼王!
母女相殘算什麽!
他要看到他們一家三口相殘!
想到這,秋如玄急忙大聲喊道:“君瀾!鬼王在這裏!”
與此同時,他朝屍傀儡下達了攻擊的指令!
接到命令的屍傀儡動了,但卻不是攻擊君瀾,而是攻擊秋如玄!
這也是秋如玄的伎倆——借著讓屍傀儡攻擊自己的機會,讓屍傀儡替他擋下來自君無恨的殺招!
屍傀儡不負所望地替他擋下了來自君無恨的殺招。
被黑氣裹挾著的黝黑劍刃刺入屍傀儡胸膛的那一瞬間,君瀾的心口忽然驀地一疼,好像自己也被刺了一劍似的。
她麵色一下子就慘白了幾分,捂住心口,身形踉蹌了幾步。
時越急忙伸手扶住她:“君瀾!”
同時伸過來的還有另外一隻慘白的手掌。
隻不過那手掌在距離君瀾尚有幾尺遠的距離之處時陡然停住。
是君無恨。
他急速朝君瀾掠過去的身形,在和屍傀儡擦身而過的瞬間,就仿佛被人摁下了暫停鍵一般,猛地停下來,然後緩緩地轉過身去。
他睜著一雙如寒潭般的黑眸,直勾勾地盯著麵前滿頭白發麵容猙獰的屍傀儡,仿佛在確認什麽一般。
緊接著下一瞬,他的眼眸陡然瞪大,震驚,不敢相信,還有恐懼和絕望,各種情緒就仿佛浪潮一般在他的臉上劇烈翻湧。
一個名字從他的口中喃喃吐出。
他仿佛瘋了一般,一把抱住搖搖欲倒的屍傀儡!
這邊,秋如玄死裏逃生後,立馬飛快地跳到君瀾這邊來,指著君無恨朝她吼道:“君瀾!你還愣著幹什麽!他就是那隻鬼王!你還不趕緊將他拿下!”
語氣中全是命令的口吻。
人卻飛快地往他們中間鑽,儼然一副要拿他們當盾牌的架勢。
君瀾鄙夷地瞪了他一眼,這位秋宗主好歹也是一宗之主,遇到點危險就往人群中鑽,簡直不要太讓人瞧不起。
然而瞧不起歸瞧不起,君瀾也還沒忘記他們此行的目的,聽說君無恨就是他們要找的鬼王,她忙朝小奶豹下達指令。
小奶豹抖抖一身雪白的長毛,發出一聲咆哮。
與此同時,君瀾自己也動用了木係異能。
原本一片平靜的山林,忽然見狂風大作,腥風翻滾,飛沙走石,無數條手臂粗的藤蔓,以及無數隻體型彪悍的野獸,像巨浪一般從山林中狂奔而出!
禦獸宗煉的就是禦獸之道,可麵對如此多的凶猛野獸,他們也全都瞎懵了。
更不要說還有那些和野獸一起竄出山林的藤蔓!
他們什麽時候見過這般詭異的一幕!
可憐一群禦獸宗弟子,個個嚇得瞠目結舌,失去了行動力!
反倒是他們的契約靈獸,聽見了萬獸之王聖姬的號令,立馬扔下各自的主人,加入了那群凶猛野獸的隊列中去。
就連白雪見的契約靈獸食鐵獸也不例外。
好在白雪見知道小奶豹的底細,知道這是萬獸之王雪域聖姬。
因此,對於從山林中躥出來的那些凶猛野獸,她並沒有太多震驚,就連自己的契約靈獸棄她而去,她也沒有詫異。
萬獸之王在跟前,她的契約靈獸不聽她號令太正常不過了。
讓她大感震驚的,是那些從山林間躥出來的藤蔓!
……這些,都是小表妹的手筆吧?!
君瀾動用這樣大的異能,所耗費的靈力也是巨大的,眼見君瀾額頭上麵冒出細密的汗珠來,時越心疼不已,牽住她手腕,靈力不要錢似的往她體內輸送。
白雪見反應過來,也將自己的靈力輸送給君瀾。
而縮在眾人中間的秋如玄,則是被君瀾弄出來的這陣仗嚇住,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君瀾的實力竟然這般強大!
……幸好他沒有作死地親自朝這小賤人下毒手,否則的話,他恐怕死後連屍骨都留不下!
白清秋雖然被他煉成了屍傀儡,可那女人到底不是真的屍,方才君無恨那一劍刺的很,正中白清秋的心髒……姓白的賤人算是完蛋了!
現在,他隻能將希望寄托在君無恨這隻大鬼王身上去!
但願君瀾和君無恨這對父女能殺個你死我活,好讓他坐收漁翁之利!
想到這,秋如玄跟個烏龜似的縮在眾人中間,絲毫沒有要出手相助的意思。
一群禦獸宗的弟子,在經過最初的那波震驚後,這不會兒終於緩過神來,見秋如玄躲在他們中間,竟然沒有要出手的意思,心中不由得一陣鄙夷。
也不知道是誰,忽然從後麵狠狠推了秋如玄一把。
秋如玄措不及防之下被推出隊列,往前踉蹌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結果他一抬頭,就對上了一朵碩大的食人花!
那食人花的花盤足有他的十個臉大!
充當花蕊的鋸齒尖利如鋼針!
秋如玄先是被食人花釋放出來的難聞惡臭氣息熏得暈厥過去,好不容易緩過勁兒,再對上食人花那一圈駭人的鋸齒,他頓時嚇得渾身哆嗦,慌亂之中,他伸手抓住一個禦獸宗的弟子,徑直就往食人花的嘴裏麵塞!
這一幕落在禦獸宗一眾弟子的眼中,大家都驚呆了,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秋玄如身為靈符宗的宗主,貪生怕死也就算了,竟然還拿他們這些小輩做擋箭牌,簡直……簡直無恥透頂!
巨大的憤怒如火焰般在眾人心頭升起!
有人怒聲道:“秋宗主!你太過分了!你怎麽可以拿他做擋箭牌!”
而伴隨著這聲質問,秋如玄已經將那名禦獸宗的弟子塞進了食人花的嘴中。
眼見食人花的巨嘴緩緩合攏,秋如玄暗暗鬆了口氣,心說可算是又躲過一劫了。
至於其他禦獸宗弟子異樣的眼光,包括那聲質問,他完全沒放在身上,反而怒斥他們道:“胡說,什麽叫我拿他做擋箭牌,分明是他自己修為不佳,被食人花擒住,跟我有什麽關係?”
睜著眼睛說瞎話,將顛倒是非黑白詮釋的淋漓盡致!
一群禦獸宗弟子徹底憤怒了,想著秋如玄如此卑鄙無恥,不出手幫忙擒拿鬼王也就算了,反而還拿他們做肉盾,說不定下一個被扔出去做肉盾的人就是自己,既如此,他們索性尋個機會,先將這無恥小人宰掉好了!
眾人互望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信心,於是大家閉嘴,不再理會秋如玄,默默尋找機會,好為自己死去的同門報仇。
結果還沒等他們尋到機會,君瀾先出手了,她先是命令食人花將那名禦獸宗弟子吐出來,然後指著秋如玄,冷笑:
“你吃錯人了,他,才是你的口糧。”
秋如玄聞言,大駭,怒道:“君瀾!宗門聯盟有明文規律,嚴禁修士之間自相殘殺,你敢殺我……你這是在挑戰宗門聯盟的威嚴!仙督若是知曉此事,必定會將你抽骨揚灰的!”
君瀾:“……”
她扭頭望了眼時越。
後者勾唇,笑:“事出有因,恕你無罪。”
並不知道時越就仙督本人的秋如玄:“……”
恕你無罪?什麽意思?這家夥是誰?!
可惜,他再也沒機會知道答案了。
得到了時越的允許,君瀾再無顧忌,當即命令食人花將秋如玄就地吞食。
秋如玄的修為境界雖然高,然而他那些修為,基本上都是用丹藥堆砌出來撐門麵的,再加上他的心思,都用在了鑽研符篆上麵,壓根沒有將心思用在修煉上麵。
因此,他身上那些看著很漂亮的修為,完全就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隻在食人花那裏過了不到數招,就被食人花當成口糧吞下肚去。
而隨著秋如玄的身死,那根刺入白清秋頭顱中的攝魂釘也失去了作用。
白清秋的脖頸處的黑色絲線迅速淡去,眼中的白瞳也恢複了正常。
神誌恢複清明的瞬間,迎麵看見君無恨那張近在咫尺的臉,白清秋的瞳孔驟然一縮,伸手捧住君無恨的臉,顫聲道:
“是你嗎無恨?真的是你嗎無恨?我是不是在做夢?”
“是我,真的是我!你不是在做夢!”君無恨的眼中流出血淚,一手摟著白清秋,一手哆嗦著去捂她心口處的那個血洞,“清秋,你忍忍,再忍忍,我這就想辦法救你……”
然而被他一劍刺中心髒要害,如何還能再救?
白清秋才剛剛恢複清明的眼眸,逐漸失去了光彩,變得暗淡起來。
捧住君無恨臉頰的手,也無力地往下垂落去。
君瀾的心口處又是狠狠一疼,那尖銳的刺痛感,就跟當初原主逼著她立下心魔誓時一模一樣!
……怎麽會這樣?難道原主的母親已經遭遇到不測了?!
正在君瀾狐疑間,男子撕心裂肺的呐喊聲驟然炸開——
“清秋!清秋!白清秋你給我醒醒!你不能死!”
野獸一般的咆哮從君無恨的喉間狂奔而出!
當年他被玄門百家合力圍剿後,他的魂魄被父親救了回去,經過多年的休養後,他終於將殘魂修全,得知心愛之人被關押在蠻荒之境內,他立刻趕了過來尋找。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心愛之人,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君無恨無法接受!
還忍著心口絞痛的君瀾,在聽見他的嘶吼聲後,她整個人當即就呆滯住,瞪大眼眸,不可置信地望著他懷裏的人。
白發女子……竟然就是原主的親生母親!
難怪對方一受傷,她立馬也跟著疼!
她和原主之間有心魔誓,在沒有完成原主的心願之前,原主的母親若遭遇不測,就相當於她違背了誓言!
違背誓言的下場,要麽心碎而死,要麽瘋魔!
而原主對她采取的,明前是前一種措施!
……不行,原主的母親絕不能出事!
君瀾急忙衝過去。
“我能救她!你快把她放下!”
她也不管君無恨是鬼王,衝過去就朝他大叫道。
君無恨已經絕望了,此時聽見君瀾的話,再看看君瀾,視線在她那張和白清秋一模一樣的臉上定格片刻,眼神驟然大亮起來!
“對對對,你能救她,我怎麽忘了你能救她呢……你也是天生靈體,你能救她,隻有你能救她!”
他一把抓住君瀾的手腕:“瀾兒,她是你的母親,你一定要救她,你一定要救活她啊!”
君瀾:“……”
怎麽回事?這隻鬼王為何叫她“瀾兒”,還叫得那麽親昵!
還有,對方一隻鬼,怎麽知道她是天生靈體的
秘密?
好幾個疑問一下子全堆積在了心頭,君瀾的動作有些遲疑。
就在這時,男子的清冽聲音忽然入耳。
“他是你父親。”
是時越。
此時的時越已經恢複了自己的本來麵目,而那些禦獸宗的弟子,除了白雪見之外,竟然全都倒在了地上。
君瀾大驚,猛地望向時越。
“他們……”
“放心,隻是暫時昏迷過去了而已。”時越道。
鬼王君無恨就是君瀾父親的消息不能流露出去。
君瀾是天生靈體的消息更加不能流露出去。
所以,在君無恨抓住君瀾手腕的那一瞬間,他就讓一些無關人等全都陷入了昏迷狀態。
君瀾聽聞大家沒事,這才鬆了口氣,君無恨則目光深深地看向時越,後者的態度立馬恭敬不少,非常誠懇地提醒他:“……救人要緊。”
君無恨:“……”
他移開目光。
時越鬆了口氣,柔聲喚君瀾:“君瀾……”
君瀾恍然回神,望向麵前的君無恨:“父親?”
君無恨朝她重重點頭:“是我。”
君瀾:“……”
她又垂眸望向君無恨懷裏的白發女子:“母親?”
白清秋的意識已經開始有些渙散了,此時聽見這聲“母親”,她整個人忽然仿佛回光返照般地睜開眼睛,目光溫柔地看著她,抬手撫上她的臉頰,欣慰地勾起唇角。
“瀾兒,我可憐的女兒……”
隨著白清秋的話音落地,有什麽東西從君瀾的身體中被剝離。
那是壓製和束縛。
來自心魔誓的壓製和束縛。
與原主之間的心魔誓解開的一瞬間,君瀾渾身一陣說不出的輕鬆。
原本以為,此次來蠻荒之境,她怕是要費好一番波折才能救出原主的母親。
……她甚至都已經做好了救不出原主母親的最壞打算。
結果沒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順利!
君瀾垂眸,下意識地看了眼自己的身體。
她知道,從這一刻開始,這俱身體,終於徹底屬於她了。
然而輕鬆過後,新的緊張感陡然升起,她和原主之間的心魔誓雖然已經解除了,白清秋的生死已經威脅不到她了。
然而此時此刻,望著那個滿頭白發,又被毀去容貌的女子,身上的生機一點一點的消散,她卻無法無動於衷。
白清秋不能死,白老夫人還等著她回去呢!
想到那個第一次見麵,就一個勁兒地往她懷裏塞東西的老婦人,君瀾急忙收斂起心神,當即就為白清秋展開治療。
……可到底還是回天乏術。
眼看白清秋身上的生機已經所剩無幾了,君瀾忽然想起苗老兒給她的戒指,師父說了,戒指裏麵有一顆神藥,能給她第二次生命!
既然那神藥能給她第二次生命,就能給白清秋第二次生命!
君瀾立馬摘下戒指,將裏麵的丹藥拿出來,往白清秋的嘴巴裏麵塞。
“……娘。”她道,停頓片刻後,飛快地解釋道,“娘,這是臨行前師父給我的丹藥,能起死回生,你快吞下去!”
白清秋的眼睫顫了顫。
她蓄足力氣睜開眼睛,卻沒有吃君瀾送到她嘴邊的丹藥,而是問她:“瀾兒,這樣的丹藥,你隻有一顆,是吧?”
君瀾:“……是。”
一個不好的預感從她心頭浮起。
果不其然,就見白清秋將她的手從嘴邊推開。
“一顆丹藥,如何能救兩個人的性命?倘若不能救兩個人的性命,那我活著,也不過是徒增折磨罷了。”
這樣的折磨她已經煎熬了快二十年,她不想再煎熬了。
轉眸望向君無恨,白清秋的嘴角微微翹起。
“君無恨,你還記得我當初跟你說過的話嗎?”
“記得,我都記得。”君無恨喉頭梗塞,抖著嗓音道,“你說,你白清秋要喜歡誰,誰也阻止不了,世人若能容我們,更好,倘若世人不能容我們,你便跟我走。”
所以,他的姑娘要拋下一切跟他走了嗎?
君無恨的眼睛通紅,望著懷裏滿身是傷的女子,眼眸中全是心疼和憐惜。
白清秋抬手撫上他的臉頰:“君無恨,我現在要兌現承諾了,可是我現在這模樣,你……還要我嗎?”
“要,我要!”君無痕握住那隻手,用力攥緊,“隻要是你,無論是何模樣,我都要!”
她將君瀾的手握住,“瀾兒,為娘做夢都沒有想到,此生此世,還能再見你一麵。”
死別了將近二十年的男女,再一次擁抱在一起。
好了很久很久,白清秋才輕輕推開君無恨。
“我快不行了,君無痕,我們該把閨女的事情安排一下了。”
君無恨點頭:“好,我都聽你的。”
兩人齊齊轉眸望向君瀾。
君瀾:“……”
安排她的事情?
要怎麽安排?
君瀾心中正狐疑著,就見白清秋拉住她的手。
“瀾兒,看你出落的這般出息,還遇到了一個真心疼你護你的人,為娘就是死,也死而無憾了。”
她將君瀾的手,放進時越的手中,讓兩隻手交疊著握到一起,然後在二人的手背上麵輕輕拍了拍。
“仙督,我的瀾兒,就拜托給你了。”
時越身形一凜,急忙正色道:“請前輩放心,晚輩定不負前輩所托。”
他沒有用自己仙督的身份。
白清秋和君無恨二人皆都滿意地點了點頭,君無恨隨望向君瀾,抬手往她額間打入一道紅光。
下一瞬,她的額間,便出現了一道火紅色的火焰印記。
君無恨:“這道火焰印記,能讓你的靈體氣息不外泄,從今往後,隻要你不說,再無人能知你是天生靈體。”
隨著君無恨的話音落地,君瀾額間的那道火焰印記也隱入進她的肌膚血肉中去。
一切安排妥當後,君無恨沒敢再耽擱,趁著白清秋還有一絲氣息尚存,他當即抱著人離去。
君瀾呆呆地立在原地,直到眼前的黑霧散盡,她這才收回目光。
手還被時越牽著。
見她情緒低落,時越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安慰她:“別難過了,這樣的結局,對嶽父嶽母來說,未必不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君瀾:“……”
她當然知道這個結局對於原主的父母來說是最好的結局!
可是嶽父嶽母……
她睜大一雙黑亮的眼眸,愕然地望著時越:“你……”
“我怎麽啦?”
時越將他們還緊緊握在一起的手舉起來晃了晃,意思不言而喻,隨即他俯身下去,在君瀾的唇上輕輕印下一吻。
一邊吻,一邊說:“嶽父嶽母方才可是已經將你托付給我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麽,你還想違抗父母之令不成?”
君瀾:“……”
這一幕剛好落在柳若水的眼中,她一過來看見的,就是兩人唇齒相接的一幕。
柳若水以為自己會憤怒,會以前那樣嫉妒得發狂發瘋。
然而奇怪的是,當她看見時越眼中那抹璀璨的亮光,還有那情難自禁揚起的嘴角時,她竟然憤怒不起來。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柳若水的心中升起又落下,落下又升起。
最終,她將自己沉沒在了那滔天的海嘯之中。
……
日升又月落,轉眼已是半年後,柳若水正式辭去掌度使一職,從宗門聯盟離開那日,時越送她出去。
柳若水問他可曾愛過自己。
時越歎息。
柳若水便懂了,她轉身頭也不回的徑直離去。
放手,也是一種愛。
時越站在原地目送她離開,直到那抹單薄的背影從他的視野中徹底消失,他這才轉身,望向不遠處的一棵香樟樹。
香樟樹下麵站著一個穿著青色衣裙的少女。
那是他的姑娘,也是他的全世界。
他奔向自己的全世界。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