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之前一直不肯向他解釋，今天終於鬆口：“你做噩夢，是因為王旗受到了大量精神力的衝擊。”
    楊吉祥雙腳一蹬，坐著工學椅滑到小六麵前：“我還從來沒有聽你解釋過王旗，今天講給我聽聽吧。”
    小六就說了。
    王旗實際上是一種在全宇宙中都十分稀少，特別罕見的生命物體，形態是有光核的光團，像卡bug一樣的躍遷態，人的肉眼看不見，但能用精神力感應到。
    這種生命物體是一對出現，雙生相伴，雙核相互環繞，寄生在宿主身上，以精神力為營養，伴隨宿主成長，最特殊的能力就是，如果雙核分開，那麽兩核所在的空間附近能產生一道超小型的穩定蟲洞，在茫茫宇宙中實現瞬移。
    這個能力非常可怕，民用就不說了，在軍事方麵，王旗能讓你根本摸不清楚敵人究竟有多少兵力。
    你看對麵敵人隻有一個軍團，趕緊帶著精銳部隊殺過去，結果人家瞬移過來一個整編艦隊，將你反包了餃子，人家還會笑眯眯問：“猜猜看，我有多少人？”
    下次隔壁老王看對麵隻有一個軍團，然後猶豫了，上不上呢？上的話容易被反艸，還要搭上自己一條命，不上的話，難道眼睜睜看著敵人逃跑，不甘心啊。
    誰也不敢賭別人槍裏有沒有子彈。
    因為王旗過於強大，皇族和長老會分別掌握了王旗的一半技術。
    皇族掌握的是王旗使用方法，除了傳送，還有對宿主本身的影響。
    長老會掌握的是王旗培育技術。
    這樣才能做到相互製衡，任何一邊都不能獨大。
    擁有純正皇族血統的子嗣在出生的第一天，長老會就要給他/她植入幼生的王旗雙核，與小嬰兒一起成長。
    每個皇族成員長大成年後，王旗雙核也跟著一起長大，等他們尋找到伴侶，決定結合的步驟，也叫做授旗。
    皇族掌握著分割秘法，將兩個環繞的光團分割成兩個光核，但光核攜帶的光團要分成2/3和1/3，形成主核與副核，用高低態準確標記坐標，形成蟲洞。
    主核一般在皇族成員身上，副核在掌旗人身上。
    主核死了副核必死，副核死了主核會在沉睡之後經曆一次裂變，成功了就能分出新副核，失敗了主核也會死掉，這就是娜提婭和楊吉祥性命捆綁在一起的準確說法。
    因為主核強，副核弱，雙方形成的蟲洞是一個漏鬥型，副核這邊小口，主核那邊大口。
    這也是楊吉祥能來回穿越，但娜提婭不敢來地球的原因，她那邊必然要擠過來，破壞蟲洞的穩定性，最終就回不去了。
    “王旗靠精神力為食，寄生在宿主身上，原來如此。”
    楊吉祥恍然大悟，他被光團飛龍騎臉，在意識裏進出，可不就是這樣嘛。
    他問：“所以，娜提婭那邊遭到大量精神力攻擊，導致我這邊也有感應，我才會頻繁做噩夢，半夜流淚不停？”
    小六說：“如果沒猜錯的話，她們應該碰到了這顆星球的原住民生物，發生戰鬥，遭到對方的精神力反擊。”
    楊吉祥不理解：“為什麽要戰鬥，難道就不能好好談判，和平共存，共同開發什麽的？”
    小六說：“你把宇宙想的太美好了，你以為全宇宙3萬個種族全都是和平共處的？為什麽諾靈帝國與群星聯盟都是科技高度發展的帝國，卻戰鬥了幾千年？為什麽地球的人類曆史上記載了無數次的戰爭，你們就不能好好談判，和平共存，共同開發？”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慕容家的鬥轉星移絕學嗎？
    被反彈擊中的楊吉祥啞口無言，他不得不承認，人類這個種族確實很好鬥，有很強大的主動攻擊性。
    小六說：“也沒看到你殺年豬時心慈手軟。”
    楊吉祥反駁：“這個性質不一樣，豬是人工養的牲畜，就是殺了來吃肉的……”
    小六反問：“假設有一顆星球，上麵也有人和豬，但地位對調，你能接受這個設定嗎？”
    全是豬的星球嗎？
    楊吉祥想象著，那裏80億頭豬每天擠地鐵，開車上下班，努力搬磚，賺錢買房，結婚生孩子，每到春節前，那裏的豬都會喜滋滋，一群豬熱熱鬧鬧地殺年人……
    他感到一陣惡寒：“我接受不了。”
    小六說：“豬星球的豬也接受不了地球人的行為。”
    楊吉祥反應過來：“你在拐彎抹角罵我是豬？”
    小六說：“不，我是在分析你的道德體係，宇宙裏普遍存在道德體係，但通常是以族群，或者星球，星域，或者聯盟體為框架進行約束，並不會對框架外的生物有道德上的限製。我再問你，如果豬星球上隻有豬，沒有人，而且豬的肉質特別鮮美，你敢不敢對他們下手？”
    楊吉祥一想，他內心的回答竟然是，敢！
    臥槽！
    這什麽情況？
    因為不是同種族生物，還多了一個肉質特別鮮美的形容詞，於是他就默認把豬星球的豬當成食物了？
    這樣他去殺豬星人的豬，就沒有負罪感了？
    這不就是兩人最開始談的，娜提婭可能遇到的情況嗎？
    還真是以族群，星球為框架的道德約束！
    再聯想到大劉提出的【黑暗森林】理論，楊吉祥陷入糾結，以及深度懷疑當中，他感覺到自己的信仰都要崩塌，最後一次試問：“真就不能和對方談判，各取所需？從來沒有過？”
    小六問：“你需要對方的腦袋，對方不給，怎麽辦？”
    楊吉祥無語。
    小六追問：“如果對方向你發起攻擊，你隻能被迫要了對方的腦袋，這樣你的負罪感會不會減少一點？”
    楊吉祥更無語：“應該會少一點吧……”
    小六說：“那麽你的指揮官會告訴你，這群原住民都是一群罪惡滔天的暴徒，你殺掉他們是相當正義的行為，於是你再也不會對他們產生半點悲憫之心，你殺的比誰都多。”
    楊吉祥無力癱軟在工學椅上，他可算是整明白了，第九區，阿凡達，還有星爵他爹，所有的侵略，都會有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小六說：“雖然我們都是人類種族，但地球人類的複雜性還是讓我吃驚，諾靈帝國就比你們純粹多了。”
    楊吉祥被訓得臉紅低頭：“別罵了，別罵了，我聽你們的，我以後再問這種問題，我就是豬。”
    小六又懟一句：“豬星人聽到這句話，覺得你在侮辱他。”
    楊吉祥氣笑了，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嗨嗨嗨，沒完沒鳥了吧！你要是娜提婭本體在這裏，我肯定會堵住你的嘴。”
    小六笑得身上的紅燈都瘋狂閃爍起來。
    當天晚上，楊吉祥終於收到了王旗傳訊，兩人分離的第52天。
    傳送門間隔閃爍，持續了兩分鍾。
    這是他和娜提婭之前約好的信號，表示安全傳送。
    他和家裏打個電話，說在實驗室裏加班，不用等他吃飯。
    然後穿上太空服，把小六也帶著，迅速穿過去。
    下一秒，他震驚了。
    這是什麽鬼地方！
    這是一處小島，他腳下踩著岩石，大量海浪衝擊著亂石峭壁，濺得水花漫天飛舞，有如同錢塘江大潮的氣勢。
    放眼望去，四周是茫茫無邊的紅色海洋，傳送門一側停著刺蜂，小五腳下有五個捆成一起的大桶金屬容器。
    小六去和小四交流信息，楊吉祥來到刺蜂旁邊，在驚濤拍岸的吵雜背景聲中，大聲與坐在裏麵的娜提婭打招呼。
    娜提婭在艙內沒下來，對他說：“時間緊迫，太詳細的事情問小六吧，我簡單跟你說一下，這個星球隻有5級，對我們完全無威脅，所以你不必擔心安全問題，我在這裏應該能尋找到足夠多修補探索者的材料，但是可能會很久，我還需要你在地球幫我補充一些特殊物資，名單我已經給小六了。”
    楊吉祥看到她安全，就已經完全放心了：“下次還是按時報平安吧。”
    娜提婭對他一笑：“我故意的，就是想讓你多想著我，多關心我。”
    這丫頭從哪裏學到的，楊吉祥無語。
    他突然發現，娜提婭沒有戴頭盔：“這裏空氣能呼吸？”
    娜提婭點頭：“海平麵氣壓正常了，含氧量雖然有點低，但足夠你呼吸。”
    楊吉祥關掉循環係統，準備取下頭盔，正想問問這茫茫紅海是什麽意思，突然聽見一陣轟鳴，東邊遠處的海域似乎翻湧起巨大的海浪，這邊的海平麵迅速上升，已經沒過腳麵了。
    “你快帶著東西走！我們下個月見！”
    娜提婭揮手，小五一把提起小四，跳躍起來，將小四裝進刺蜂後座，又把五個大桶提到傳送門前，頭也不回地跳上刺蜂。
    轟！
    刺蜂原地起飛，噴射著氣流一頭衝進大海裏。
    楊吉祥趕緊帶著小六和五個大桶離開，見麵不到兩分鍾，他還是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就又走散了。
    等他在實驗室裏脫掉衣服，立刻聞到一股血腥味從腳下傳來，被帶過傳送門的還有一大攤海水，此時流淌在實驗室的地板上，到處都是。
    楊吉祥汗毛一下子炸豎起來。
    難怪是紅色，這是血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