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楊吉祥按照約定，去楊忠鑫家給夏紫瑩撐場麵。
    去年底楊忠鑫家裏也在蓋新房，還沒蓋完。
    現在全家人都擠在爺爺的祖屋裏住，親戚們來過元宵，一大家族有快30人，堂屋裏站都站不下。
    年紀最大的爺爺坐在主位，最尊貴的客人位留給楊吉祥，他還想客套幾句，但被按在凳子上，隻好就範。
    “曦曦過來，讓叔叔抱抱。”
    楊吉祥把夏紫瑩的女兒抱起來，親熱地很，往她懷裏塞了一個大紅包。
    夏紫瑩在旁邊提醒：“曦曦忘記說什麽了嗎？”
    曦曦怯生生地說：“謝謝叔叔，祝叔叔新年快樂，mua~”
    小丫頭還在楊吉祥臉上親了一口，引起一屋子哄笑。
    楊吉祥突然意識到不對：“不對不對，我吃虧了啊！我是大伯呀！對不對阿鑫，我是你大哥呀！重來重來，曦曦，再喊我一聲伯伯，再親一下我這邊臉，我還有一個紅包。”
    旁邊人笑慘了，都說楊吉祥這是在騙親親。
    楊吉祥把夏紫瑩喊來，問潛艇的事。
    為了辦這個破潛艇的手續，他真是處處碰壁，一波三折。
    海亞跑了，人家不理。
    紅楓跑了，民企不靠譜，國企不接待。
    船舶行業的門檻實在是太高了，他熟悉的那套資金和技術玩法在這一行真玩不轉。
    楊吉祥決定了，如果批文真不下來，他就自己拉隊伍強行上項目，把自家魚塘挖10米深，砸錢都要砸出來。
    夏紫瑩見好多人都在豎起耳朵聽八卦，有點猶豫。
    楊吉祥說：“你直說就行，又不是什麽秘密。”
    於是夏紫瑩把領導批複的方案提出來，說市裏領導建議讓他直接和央企談判。
    果然周圍一圈人在哇哇讚歎，稱讚楊吉祥了不起。
    楊吉祥思索了一會兒，一拍桌子：“行，我去和紅船談合作，你安排一下。哎，我是不是該喊你弟妹呀？”
    這一聲轉折，完全沒有人意料到，夏紫瑩臉都紅了。
    嗯嗯嗯，楊忠鑫在旁邊清嗓子，請加大力度輸出。
    楊吉祥收到信號，再問坐在對麵的楊忠鑫老爹。
    其實楊忠鑫自家兩老心裏已經鬆口了。
    今天正好一大家族的人都在，有老太爺見證，楊吉祥給下台階，其他親戚順勢起個哄，於是長輩們也就不再堅持，都說隨便他們年輕人，隻要小家庭過得幸福就行了。
    楊忠鑫當場表示，等家裏房子裝修好，今年就結婚。
    一家人歡呼。
    夏紫瑩很感激楊吉祥的幫忙，在跑手續這件事上盡心盡力，當成自己的事在做。
    過了兩天，紅船那邊看到她送來的方案，同意雙方坐下來談一談。
    紅船的廠長張佑民說：“我們麵對麵開個技術合作交流會，看看有沒有相互之間可以取長補短的地方，你理解成秀肌肉也行，楊吉祥要是真有本事，他也能秀啊。”
    旁邊總工和監理幾人都在笑，能在紅船麵前秀肌肉的，國內可能隻有不到十家，都是船舶三巨頭的下屬公司。
    夏紫瑩恭維：“紅船是有技術傳承和文化底蘊的，小楊他肯定會抱著學習的態度向老師請教。”
    有個快要退休的總工哼一聲：“要是老師和學生的關係那就簡單了，老師說什麽學生乖乖照做就是，學生有什麽資格與老師合夥做生意？”
    夏紫瑩尷尬。
    廠長張佑民在一旁做好人：“趙工，小楊的公司還是很不錯的，有可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哦。”
    趙工不屑：“要是互聯網機器人這種新興行業說他很不錯，我信。但船舶是傳統重型工業，拚的就是技術積累和家底，誰不是一步一個腳印走了幾十上百年才走到現在？他零基礎想進這個行業，先當10年學徒工再說吧！”
    周圍幾人都是一臉自豪，非常讚同這個觀點，1934年成立的紅船可不就有90年曆史了嗎，他們的資曆就是老！
    張佑民說：“小夏，就這麽向他回話吧。”
    你們把他說的一文不值，我怎麽回啊，夏紫瑩心裏抱怨，覺得紅船是在欺負人，技術交流會絕對是一次鴻門宴，趙工這些人肯定會故意刁難他。
    沒想到楊吉祥同意了。
    2月29日，周四，楊吉祥和白雨霏帶著法務團隊，一起來到紅船。
    雙方就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長長的會議桌，雙方對峙一邊一半，中間擺著小紅旗。
    幾句客套話說完，進入正題。
    廠長張佑民擺手，讓紅船的法務遞給楊吉祥一份文件：“不好意思楊總，我們單位性質特殊，請各位先簽一份保密協議。”
    楊吉祥也不惱，拿起筆簽名。
    張佑民滿意了，問道：“聽說楊總找了很多家船舶企業談合作，你究竟想做什麽？”
    楊吉祥將複印了很多張的潛艇圖紙分發給對方：“我想找一家靠譜的企業幫我生產這種深海捕撈器，我就奇怪了，就這麽簡單的事，死活沒人肯幫忙。我想和紅船合作的方案很簡單，我負責生產，銷售給我自己用，紅船幫忙申請海事許可證，讓我在近海做測試。”
    就這麽簡單？
    那還不如直接找紅船下個私人定製的訂單呢，還合作什麽呀，麻不麻煩。
    眾人心裏不屑，再看圖紙，全都愣住，麵麵相覷。
    張佑民疑惑問：“怎麽隻有外殼參數？動力係統呢？”
    楊吉祥說：“這個你們不用操心，我到時候會把發電機和電池組給你們送過來。”
    “螺旋槳也是你自己做？”
    “是啊，我自己拿機床慢慢車。”
    “控製係統呢？”
    “我自己來裝係統。”
    “生存係統也沒有？”
    “無人潛艇要啥生存係統，不需要呼吸空氣吃喝排泄，沒有生活垃圾，就帶點壓縮空氣，上浮用。”
    一屋子專家全都傻眼了，這是艘無人純電潛艇啊，而且最核心的關鍵部位全是楊吉祥自己弄，他們紅楓船廠就生產殼子？
    趙工很生氣：“你懂不懂生產潛艇？”
    楊吉祥早就聽夏紫瑩提過這個人，他不和老人家杠，嗬嗬笑：“就是不懂才來請教您嘛。”
    趙工一下子被噎住，嘴裏糯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這圖紙完全不對，aip潛艇的底層設計邏輯就不是這樣……”
    楊吉祥笑得更真誠：“那就煩請趙總工幫忙糾正錯誤，教教我，我虛心向您學習。”
    趙工被堵住，他怎麽教啊，他隻會柴電混合的載人常規潛艇技術，這種無人純電是另外一套邏輯，他自己沒搞過，也不懂。
    aip是動力上不用空氣的潛艇，不需要浮出水麵補充空氣，也就不會被衛星拍到。
    像核動力潛艇確實不需要換氣，但受到人體機能限製，必須90天內至少上浮一次，否則人在裏麵會發瘋。
    如果楊吉祥的潛艇連人都不用，限製它的隻有電池了，電池這一塊又是紅船不懂的技術，他們的電力係統產品都是整套對外采購。
    所以紅船這邊準備的鴻門宴，打出來的大拳頭，如同打在巨大的棉花包上，一點作用都沒有。
    討論了半天，一群人鬱悶發現，他們真變成毫無技術含量的裝配工了。
    甚至連潛艇外殼材料都不用他們的，吉祥機械的冶煉爐裏什麽都做得出來。
    小四提供的特殊鋼合金配方，還有之前從日立金屬拿到的潛艇特殊鋼配方，連生產工藝都一清二楚。
    張佑民自以為傲的一些國內國際領先的專有技術，在楊吉祥這邊連最普通的都算不上。
    裂開了。
    他們還以為今天是紅船來秀肌肉，嚇唬楊吉祥，逼他接收90%：10%的合資比例。
    現在看起來，雖然還是91，但楊吉祥是9，他們是1。
    他們才是弟弟！
    這群人低聲商議了一會兒，張佑民嚴肅問：“你用計算機模擬過純aip潛航距離嗎？”
    “1200海裏，隻多不少。”
    現場軒然大波！
    國內有公開記錄的常規潛水器，最遠的aip潛航距離才是800海裏。
    1200海裏足夠從海邊城市，到達大部分國內最遠海洋邊境線，跑一兩個來回。
    亞洲東南區域，包括全日的境內，全在1200海裏的範圍之內。
    近一點的話，從夏門出發，能繞著蛙蛙跑兩圈。
    太符合國內政策了！
    張佑民和自己人看了看，注意到所有人的眼中都流露出興奮，他也強行壓製住內心的激動，穩重說：“楊總，我們可以試試合作，我們一個月內交付試驗艇，你那邊一個月內能裝好動力電池和係統嗎？”
    “沒問題。”
    “我們也沒問題了，那合作愉快。”
    楊吉祥笑著點點頭。
    他帶來的法務部門周明昊拿出一疊文件：“還請各位簽一下保密協議。”
    紅船這邊眾人的臉色極為難看，這一幕好熟悉啊，似乎什麽時候看到過。
    從來都是他們紅船逼著合作方簽保密協議。
    今天竟然是他們紅船被迫簽署！
    屈辱啊！
    技不如人就隻能這樣。
    落後就是要被羞辱，還不能還嘴。
    張佑民心中惱火，但內心實在舍不得，拿起筆簽下大名，其他人也紛紛簽下，心裏憋著一口氣。
    談判桌上不爭口舌，咱們船廠裝配間裏見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