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香有時候也會想，那兩兄妹會不會發現翟秀文的真麵目之後後悔了，然後又回家來。
    她的理智告訴她或許會，但她沒想到會這麽快。
    她上班的第二天，回家路上，就看到了家門口蹲著的一個小小身影。
    是周雲萊。
    “萊萊？”
    李桂香漸漸走近了，語氣疑惑的詢問，“你怎麽在這兒？”
    周雲萊蹲在牆角，聽到李桂香的聲音瞬間抬起頭，可看到眼前的人，她立時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無他，一直以來在她印象中灰撲撲的媽媽，竟然穿上了裙子，碎花的裙子襯得她身形修長，穿著絲襪的小腿清瘦好看，是和從前幾乎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媽……媽？”
    周雲萊有些懵，李桂香也後知後覺的有些赧然，但她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她看著周雲萊身上染上髒汙的裙子和皮鞋，眉頭擰了起來：“你怎麽了？”
    周雲萊蔫頭耷腦的站起身，說：“媽媽，我能吃你做的飯嗎？我餓了。”
    對比從小就頑劣不堪的周雲州，周雲萊這個女兒，顯然要聽話一些，但也僅僅隻是聽話一些罷了。
    李桂香沒拒絕，掏出鑰匙開了門：“進來吧。”
    她什麽也沒問，什麽也沒說，徑直圍上圍裙就開始洗菜做飯，也沒有像往常一樣恨不能將所有的肉菜全都搬到孩子們麵前，而是按照她回來前的想法，切了一半的肉做小炒肉，然後一個酸辣白菜，這飯就做完了。#@$&
    周雲萊自覺的洗了兩雙碗筷，母女兩個坐下來吃飯，周雲萊想和李桂香說說話，可李桂香埋著頭，隻吃飯，連個眼神都沒往她身上放。
    周雲萊心裏有些委屈。
    但她也心虛，知道是自己不對，她早就餓了，翟秀文帶著周雲飛回娘家了，周從武在學校裏吃，她手上又沒有錢，又找不到哥哥周雲州的人，隻好回家來找李桂香。
    吃完了飯，周雲萊和李桂香同時放下筷子，李桂香隻看了她一眼，就直接起身收了碗筷去洗。
    周雲萊在身後看著她媽，覺得她媽真是和從前太不一樣了，是因為她和哥哥都去爸爸那裏，所以媽媽生他們的氣了麽？%&(&
    她心裏其實知道這次跟著哥哥一起頂撞她媽是他們不對，可一直以來李桂香對他們的無底線縱容慣壞了他們，這讓周雲萊將這句對不起說不出口，見李桂香一直低著頭在洗碗，她起身，說：“媽，我回去了。”
    李桂香洗碗的動作一頓，“嗯”了一聲。
    周雲萊就走了，不同於往常她走的頭也不回，這回卻是一步三回頭，可她每次回頭，李桂香都低著頭，像是完全不在意她似的。
    周雲萊失望至極，走出門的時候竟然還有些想哭，她在心底罵自己沒出息，然後一下子就跑遠了。
    聽到腳步聲遠去，李桂香才回過頭來，看了看院門，歎了口氣，將洗好的碗筷放好，又掃了地，將家裏簡單規整了一些，便坐在床上，從包裏掏出了一本小冊子。
    上麵是紡織廠的一些注意事項，她的小組長讓她背誦下來，這幾天回家以後她都在忙這件事，雖然說坐在她隔壁的比她早來兩個月的大姐說不用背，組長不一定抽查，但李桂香還是想先背好，不然抽查的時候不會就糗大了。
    而跑出去的周雲萊，在大街上呼哧呼哧喘著氣，再回頭一看，連個人影都沒有。
    很顯然，她媽並沒有追出來。
    周雲萊心裏更鬱悶了，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平常她媽總是管著她的時候她不想被管，覺得好煩，可現在她媽真的不管她了，她又渾身不得勁兒起來。
    周雲萊無精打采地背著書包回到了周從武的家，天已經黑了，家裏卻還是空無一人，她摸黑開了燈，燈光亮起的一瞬間有些紮眼，她下意識閉了閉眼睛。
    再一睜眼，就看到了客廳裏已經上鎖的櫥櫃，正反射出冰冷的光，周雲萊有些愣怔。
    這個櫥櫃在翟秀文沒走的時候其實是開著的，那裏裝著青花瓷的擺件，裏頭裝著一些零嘴和碎糖果，翟秀文平常用來待客的時候，就會從這裏麵抓糖塊兒出來。
    周雲萊記得，她之前幾次和周雲州來到這個家的時候，翟秀文就會親親熱熱的給她抓糖吃。
    後來她和她哥住到了這個家裏，翟秀文的臉色卻越變越差了。
    她不待見她和她哥，周雲萊無比清晰的認識到這件事。
    那為什麽要裝出一副很喜歡她和她哥的樣子呢？
    為了讓麵子，也為了她爸。
    周雲萊回到自己和周雲州的小房間，這裏真的很小，連周雲飛房間的一半都沒有，隻放得下一張上下床，一張桌子，再沒別的了。
    周雲州總是不落家，這個房間基本上是周雲萊自己一個人住，她取下書包，爬上自己的床，躺在並不暖和的床上，歎了口氣。
    她上了一天的課，又累又困，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兒，忽然聽見外頭有腳步聲，還有人開門的聲音，漸漸走近了，“吱呀”一聲，門開了。
    周雲萊坐起身來：“哥，你回來了。”
    “嗯。”
    周雲州踢掉鞋子，直接上床，被子一裹，就要睡過去，但是又聽見吱呀的聲響，是周雲萊從上鋪爬下來了。
    這鐵架子床就是不好，一動就吱呀吱呀亂響。
    “哥，我有點事想和你說。”
    黑暗中，周雲萊蹲在床腳，很沒有安全感的抱緊了自己的雙膝。
    周雲州掀開被子，有些煩躁：“說。”
    “我……我想回媽那裏去。”
    周雲萊將這話一說出來，心裏輕鬆多了，“哥，你也和我一起回去吧？”
    周雲州沒做聲，周雲萊又說：“文姨根本就不喜歡我們，我們為什麽要賴在這裏討人嫌啊？”
    “你瞎說什麽呢？”
    周雲州直挺挺的坐起身來，滿臉煩躁的盯著妹妹：“要回去你回去，反正我不回去。”
    周雲萊想不明白：“為什麽呀？”
    周雲州深吸一口氣，開始推搡周雲萊：“你不懂，上去睡覺去，我勸你也最好別回去，在這兒好歹能有錢花，回去有什麽？還吃泔水桶裏的剩菜剩飯嗎？”
    周雲萊試圖辯解：“不是泔水桶裏的剩菜剩飯，是飯店剩下的菜媽才拿回來的，那都是幹淨的……”
    然而周雲州完全不聽：“趕緊睡覺！別說這些有的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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