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展開卷餅外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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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寺後堂,正中擺著一個火盆。
    後堂東側靠近窗戶處,光線較好,冀忞坐在書桌後,桌上擺著以前畫師留下來的殺手畫像。
    一張俏臉認真而專注,雙眉微鎖,目光所及之處,似乎置身於無人曠野,雖天寬地廣,卻隻看到眼前畫作。
    周桓站在冀忞身側,身姿挺拔如竹似鬆,麵龐如玉,眼眸若星,語氣低緩溫和,向冀忞描述這畫上之人的特征。
    周桓親自審訊的自然是比較重要的人物,因此要冀忞先畫這些人。
    冀鋆看著這二人,內心不由得感慨,雖然不是“紅袖添香”,
    卻沒來由的想到“情孚意合”,真好似一幅歲月靜好的畫卷。
    難道,原書的安排當真如此強大?此生亦是如此?
    看著二人,冀鋆的思緒飛到了前麵。
    剛剛,她帶著海棠見到了藍捕頭,就是卓姨娘所說托人結識比較實在的那位“大人物”。
    冀鋆單刀直入地提起卓姨娘,藍捕頭聽罷一點也不驚訝。
    藍捕頭年近四十,濃眉大眼,臉膛略黑,與脖頸色澤略有差異,想是常年在外麵風吹日曬所致,一身緇衣,腰間佩刀。
    藍捕頭態度有些冷淡但不失禮數,思索片刻,聲音低沉,略帶沙啞地道:“冀大小姐,此前我能了解的都已經告訴了卓姨娘。我以為她已經死心了。但如今你既問起,我就再多說一句,在卓悅失蹤前後,京城大理寺接到類似報案的不下二十餘件。”
    冀鋆內心震驚,麵上不顯,輕輕地問道:“藍捕頭,這些人可有下落?找到了幾個?”
    藍捕頭神情凝重地搖頭:“一個都沒有找到!這些人年齡跟卓公子差不多,高矮胖瘦不等,大都不是京城本地人,是以家人尋來的時候,距離他們失蹤的時間都過去了多日。”
    冀鋆捕捉道一點信息:“不是還有本地人嗎?他們也沒有消息?”
    藍捕頭點頭:“是的,有五個本地人,也正是如此,他們追得緊,因此逐漸發現這二十幾人有相似之處。大理寺才把包括卓公子在內的這二十幾人算作一個案件。悄悄地調查,但是,越調查越沒有頭緒。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乞丐,結果第二天,這個乞丐就落水死了!”
    藍捕頭眼中有痛恨,有無奈,有愧疚,還有,遺憾。
    冀鋆相信他已經在他被允許的範圍內盡其所能吐露了消息。
    卓姨娘說,很多天後,藍捕頭後來把錢還給了她。想是覺得尋找無望,不願意“無功受祿”。
    冀鋆知道藍捕頭有原則和底線,沒有勉強,但是她給了藍捕頭一張“好鄰居”的“貴賓卡”,可以打五折。
    藍捕頭想想後收下。
    其實,這張“貴賓卡”不是普通的打折卡。
    而是,見到這張有特殊記號的卡,“好鄰居”不會再收他的錢。
    而另一個喬捕頭則完全不同。
    見冀鋆是大理寺少卿周桓的客人,又是禮國公府大公子和廣寧世子的親戚。恨不得使上渾身解數,大講自己的光輝業績和為卓姨娘尋找侄子的萬千艱辛!
    冀鋆麵上浮著禮貌而疏離的笑容,眸色愈來愈冷。
    在喬捕頭的敘述中,他雖然收了卓姨娘的錢,可是他可是付出了比卓姨娘的錢財多出千萬倍的辛苦的凶險,幾乎死於非命:
    他聽說土匪搶人上山入夥,於是隻身深入土匪窩,被土匪發現,打得遍體鱗傷!花了幾百兩銀子治傷!
    他聽說有賭坊把不諳世事的書生騙進去,他又去打探,結果被賭坊的人發現,打得幾乎斷了腿!花了幾十兩銀子買藥!
    他聽說城西有個妓院還招俊秀的男子做“清綰兒”,他不顧名聲,不顧老婆的誤解,喬裝改扮進妓院找人,結果被人發現,差點被打死……
    還有一次,城東有個富婆是個嗜血鬼婆,喜歡喝年輕男子的血……
    還有一次,城北出來個殺人狂魔,專門殺書生…
    總之,每次都是孤身闖入龍潭虎穴,然後每次都沒有找到卓悅,由於孤掌難鳴,暴露了身份……
    然後,次次都被打成重傷,隻剩下一口氣,但每次都沒被打死。
    因此,每次,都還能留著一口氣有幸花上卓姨娘給的錢!
    也因此,每次,都還有機會再向卓姨娘要來錢去再次以身犯險、以身飼虎!
    冀鋆麵上笑意晏晏,心下一片漠然和冰寒,如果可以,她想立刻殺了眼前這個人!
    辦不到,辦不成,不可恥,也不可恨。
    最最不能饒恕的是,明明根本不想、或者根本沒有力量做到,卻用無望的前景誘惑、引導、欺騙他人!
    雖然被騙的人識人不清,但是如果不是走投無路,如果不是麵臨困境和難處,誰又願意病急亂投醫,誰又願意低聲下氣求助他人?
    卓姨娘一個內宅夫人,本身見識不多,心急之下,如何能夠分辨得清?
    前世,同寢的姐妹們說,正規醫院裏會有好些隱藏較深的“醫托”,專門欺騙那些特意攢了一年的錢來大醫院看病的農民。
    這些農民不常進城,遇到一個“熱心人”,頓時感激涕零,毫無保留地信任。
    然後,這些“醫托”就會把他們騙到一些類似草台班子的醫院,騙人騙錢還在其次,最可恨的是耽誤了他們的病情,貽誤了診治時機。有的因此危及生命。
    冀鋆起身告辭,在不經意間,一陣略有似無的香氣飄蕩開來。
    這不是什麽毒藥烈藥,隻是能讓人頭暈目眩數十日!這期間,吃不下,喝不下!尤其不能沾染酒肉、近女色!
    坑蒙拐騙來的,吃進去的,就吐出來吧!
    大理寺後堂西側,擺著一張桌子,桌子上一個盆裏裝著一摞圓而薄的烙餅。
    還有一個盆裏是冒著熱氣的土豆絲!另外幾個碗裏是蔥花、雞蛋碎、蔬菜碎、油炸花生碎、辣椒碎等。
    還有一個小壇子,外麵印著“好鄰居”字樣,裏麵裝的是“好鄰居”特製醬料。
    芍藥、竹葉在一張張卷著餅!
    這不稀奇,稀奇的是,周彪也在一旁,挽起袖子跟著邊學邊幹!
    卷好十個放到一個盤子李,銳廷就端著出去。
    不一會兒回來,再端一盤出去。
    今日,冀鋆和冀忞一同來到大理寺,說可以幫著畫像,也不要銀子。
    但是,冀鋆提出,冀忞來畫像的時候,大理寺的當值人員必須每人買一份“好鄰居”卷餅!
    一個卷餅十文錢,一百人才一兩銀子,大理寺每天當值人員不會超過一百人,一般六十、七十人左右,這太劃算了!
    周桓還沒開口,周彪先應承下來!
    然後,周彪發現,事情跟他想的好像有點不一樣!
    周彪記得在“好鄰居”時候吃一個“卷餅”就很飽,現在,銳廷一個人已經吃了三個還有點餓!
    其他寺丞、主簿這些用筆杆子的人也是都三個、五個地吃!
    至於那些跑來跑去的捕頭捕快,看起來,十個、八個也不是新鮮事兒!
    芍藥和竹葉現場製作得熱火朝天!
    大理寺的差役們看得摸不著頭腦:就是給俺們吃卷餅,直接從“好鄰居”拿回來做好的不就結了?
    看這架勢,難不成以後大理寺門前要放個“卷餅攤子”?
    芍藥手上不停,大聲說道:“差役大哥!這不是普通的卷餅,這可是俺們“好鄰居”熱熱乎乎的一顆心啊!讓你們在大理寺就能享受到賓至如歸的服務!我們“好鄰居”的宗旨是——”
    芍藥和竹葉一起大聲道:
    “想你所想,急你所急!讓我們的卷餅走進你心裏!”
    “卷餅,卷餅!耳聰目明!”
    “卷餅,卷餅!前途光明!”
    然後,芍藥和竹葉舉起雙手跟對方的雙手一拍:“漂亮!”
    大理寺的差役,“…”
    吃個餅,咋弄得這麽鬧騰!
    少卿大人呢,也不管管?
    再一看,哦,別管了,廣寧世子在那裏卷餅呢!
    周彪起初是看著稀奇,起了玩心,幹著幹著,有點煩還有點累,他一個世子,吃餅喝粥都恨不得別人給送到嘴邊,現在他已經親自卷了好幾個餅了,有跟他那幾個哥們吹噓的資本了,再幹下去就是冤大頭了!
    於是想停手溜走。
    芍藥卻不同意了:“世子爺,您要是偷懶,俺們今天就會非常累,明天就會累得爬不起來,就不能來大理寺了!俺們不來,俺們小小姐就沒有人陪著,她也不會來的!你可要想好呦?”
    周彪恨得牙癢,一瞪眼:“威脅我?你信不信我現在把你關進大牢裏去?”
    芍藥嘴一扁,看著象是要哭。
    周彪頓時頭疼:“別!我卷!我卷!”
    李宓扶額歎氣,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邊。似乎自己去哪邊都多餘。
    走到門口,正看到冀鋆麵容恬淡,目光幽幽看向冀忞和周桓。
    女子一身碧色,外罩白色狐裘,斜插一隻珠釵,釵上一顆紅寶石熠熠生輝,襯得她容顏如畫,玉貌天成。
    李宓見她看著冀忞和周桓二人怔住,心下有些異樣。隱隱猜想,莫非眼前女子中意周桓?
    遂輕咳一聲,喊了一聲“大表妹。”
    冀鋆回過神來,忙答禮,向李宓展顏一笑:“大公子!”
    李宓見她瞬間麵上已無失落,略愣一下,笑道:“看什麽這麽出神?”
    冀鋆略低頭後又仰起頭,正對上李宓溫潤如玉的笑容和一雙如暗夜星光的眼眸,心又突地漏了一拍。
    見李宓問起,略想想後有點得意而羞澀地笑道:“我在想,如果以後,大人升堂的時候,手裏拿著我們“好鄰居”的卷餅,下麵衙役一手拄著殺威棒,一手拿著我們的卷餅。下麵跪著的苦主和人犯時間久了,也可以讓他們吃個卷餅!呀!多壯觀啊!”
    李宓,“……”
    桓世子,我好像替你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