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我跟你談工資,你跟我講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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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李宓等人的臉色,冀鋆就知道她這次為大伯、忞兒和自己請封的事情,是沒了希望。
    但是她總還是心存幻想,想著或許能給一些賞賜,比如金銀,或者能兌換金銀的,比如珠寶,比如錦緞布匹……
    再比如農莊田產。
    冀鋆記得看過小說《飄》和電影《亂世佳人》,裏麵斯嘉麗的父親有句經典台詞:
    土地是世界上唯一值得你去為之工作,為之戰鬥,為之犧牲的東西,因為它是唯一永恒的東西。
    如今大伯和大伯母鎮守邊關,將來年老歸來,必不止他二人。
    而且,依著大伯的性子,對那些陣亡、傷殘將士和他們的家眷,一定會加以照顧。
    僅憑朝廷的撫恤肯定是不夠。
    即使加上大伯和大伯母的俸祿也是杯水車薪。
    這就涉及到“開源節流”的問題,怎麽“開源”呢?
    冀鋆覺得自己爹娘名下的產業屬於“理財”範疇,做生意,有盈就有虧。
    而且,“好鄰居”被下毒的事情,讓冀鋆產生了強烈的危機感:
    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個先到。
    這次,是下毒,下次說不定就是“放火”!
    到時候,別說“好鄰居”不能賺錢,還得從別的地方調配資金為“好鄰居”善後。
    因此,這些鋪子,目前看著挺紅火,但是在冀鋆心裏,總是有一種特別不穩定、不踏實的感覺。
    看起來,《紅樓夢》裏秦可卿給王熙鳳托夢,囑咐的事情真是實用啊!
    秦可卿不是說嘛:
    趁今日富貴,將祖塋附近多置田莊、房舍、地畝,以備祭祀……便是有罪,己物可以入官,這祭祀產業連官也不入的。
    萬一如前世,禮國公府“家敗”,隻要人還在,就要有個安身之處。
    萬萬沒有想到,隻是給了她大伯一份說什麽“赤心報國,舉無費功”的表揚信!
    冀鋆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因為,不意外,也因為,沒了力氣。
    冀忞很是難過,她更多的是因為冀鋆為李家軍、禮國公府和自己爹娘付出了這麽多。
    可是最後,幾乎是一無所有!
    何況一筆寫不出兩個冀!
    冀鋆有資格委屈,她難道就不委屈?
    冀忞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冀鋆。
    她感到深深的無力和無奈。
    周桓還好,容色一如既往的平靜。
    周彪則是壓抑不住的氣憤,看樣子,可能吵起來了也不是不可能。
    李宓很是為難,很是擔心。
    看他們的臉色冀鋆也猜的出來,原話一定會很難聽。
    冀鋆忽然想笑,沒來由的想起來前世。
    那年,因為緊急事態,閨蜜從正月初二開始上班,連續上到端午節,沒有周末。每三天或四天值一個班。
    然後,單位配給的盒飯,不給她。
    不值班的人卻可以領著盒飯,拿回家去。
    甚至有的人打開一看,飯菜不可口,就直接就扔到垃圾桶。
    閨蜜去申請,變成了“眼皮子淺”,“饞嘴巴子”,“斤斤計較”!
    還有什麽“不顧大局”,“給領導添堵”,“一點便宜都不放過”,等等難聽的。
    領導還振振有詞:
    “每個月單位都給你工資了,可以買幾千盒盒飯!你怎麽就盯著這幾個盒飯?”
    而後來,計算工作量,領導把閨蜜的“服務”天數算為“空白”!
    領導說:
    “值班的人都有領盒飯的記錄,你沒有,所以,你沒值班!”
    最後,逐級反映到廳裏才解決。
    閨蜜心神俱傷。
    當時,冀鋆不理解閨蜜,覺得為了這些不值得。又不是百萬千萬的巨款。
    可是閨蜜搖頭不認可:
    “即使是一分一厘,也是我應得的!他們不給我是他們理虧!是他們濫用職權,是他們以勢壓人,但不是我不配得到!”
    冀鋆不看眾人,眼睛望向別處。
    任誰都能看出她不開心,她難受。
    但是,她聲音卻能夠平靜地問道:
    “兵部的大人是怎麽說的?”
    兵部如今是陳國公在代管,也就是說,陳國公是代理尚書。
    陳國公說:
    “本官決不允許有人用萬千將士的性命來要挾朝廷,為自己謀利!”
    陳國公陳拙鑫說:
    “冀大將軍,忠心衛國,怎麽家人如此利欲熏心,如此錙銖計較,豈不是壞了禮國公府和鎮遠將軍的名聲?本官念其區區商戶女,不識禮儀,不懂國事,不與之計較,如有下次,必當嚴懲!”
    冀鋆心下暗罵:
    真特麽嗶了狗!我跟你談工資,你特麽跟我講情懷!
    我為萬千將士做出的貢獻,就特麽一文不值!就特麽應該一文不要!
    你這麽大愛無疆,怎麽不辭去你陳國公的爵位,或者把全部身家全都捐獻出來!
    你特麽怎麽養了三十幾個小妾和通房,生了那麽多個庶子庶女!
    你的小妾加上通房加上子女都是一個加強連了好麽?
    特麽得吃多少糧食!
    “啪嗒!”一滴淚,落在了手背上。
    不知怎地,一瞬間,冀鋆心如刀絞。
    不知道是為了再也回不去的前世,為了當時不能理解,如今感同身受的閨蜜,還是為了如今的自己……
    笑著的臉上,笑著笑著,就這樣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堂姐!”冀忞哽咽地喊了一聲,隨即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表妹!”李宓驚呼一聲。
    抬抬手,冀鋆表示自己無事。
    她快速擦幹眼淚,轉身莞爾一笑:
    “大公子,兩位世子,我們來說說陳國公吧!”
    周桓和周彪對視一眼,閃過一絲驚訝。
    冀鋆深深呼吸一下,笑道:
    “陳國公,聽說年過而立。我來猜猜他這個人,他這個人在朝堂上,衣冠楚楚,正襟危坐。但實際上,道貌岸然,裝腔作勢。”
    周彪脫口而出:
    “你怎麽知道?忞兒你告訴你堂姐的?”
    冀忞不滿地白了周彪一眼,道:
    “我哪裏知道這些!不是我說的!”
    冀鋆接著慢條斯理地道:
    “陳拙鑫這個人,喜歡臭美,衣著追求極端的精致,最好是獨一無二的麵料,花紋必須要與眾不同!給他做衣服的繡娘、繡工或者是裁縫,隻能是為他一個人服務,即使他最寵愛的人,或者是說即使最寵愛的妻妾,或者是他最喜歡的子女也不可以。”
    周桓點頭,神情淡然,但是眸中有訝異的光芒:
    “的確如此!”
    冀鋆輕輕朝周桓點頭,表示對其應答的感激,繼續道:
    “他喜歡奢華,喜歡享受,而且他自命清高,在他眼中,世人皆庸俗,世人皆可惡。”
    周彪連連點頭:
    “你咋跟看見他一樣啊!可不是嘛!他的馬車裏都得是金銀珠寶裝飾。而且,曾經,喝一口茶,換一次杯子!洗完手,不能用帕子擦拭,要幾個仆從給他吹幹!後來,是聖上看不過去了,訓了他幾句,他才收斂一些!”
    冀鋆受到鼓勵,接著道:
    “他有一種孤芳自賞的傲慢。覺得長得好的沒有他有才華,有才華的沒有他有地位高。地位高的不如他風流倜儻。風流倜儻的沒有他氣質超然。總之,在這個世上,隻有他是最最出類拔萃,最最有資格傲視群雄的。”
    李宓看冀鋆說得越來越流暢,情緒也平靜舒暢起來,暗暗懸著的心也逐漸放下。
    李宓笑著接道:
    “你說的很對!陳國公卻如你所言。所以呢?”
    冀鋆雙手一攤,一副認命的樣子:
    “陳國公嫉妒你們這樣的,而且還是你們去為我請封,我自然也跟著受連累了!”
    周桓和李宓略一思索,頓時了然。
    冀忞還有點不解,問道:
    “嫉妒大表哥他們?”
    李宓想想解釋道:
    “陳國公是庶子,因嫡兄早逝,才得以繼承爵位。他總覺得外人笑話他繼承爵位名不正言不順,甚至來路不正。而且,他一沒有軍功,二在朝堂上沒有任何建樹,任職兵部以來屢屢出現軍情泄露,很多大臣為此彈劾他,是以他一直是代管。大表妹,是這個意思嗎?”
    別的不說,周桓任大理寺少卿以來,破了很多的大案。
    周彪現在是“四品禦前侍衛”,明裏暗裏為皇上辦了很多事。
    李宓雖然沒有領兵,但是,在京城一直負責李家軍的後勤工作,軍備物資,都料理得井井有條。
    冀鋆衝著李宓頷首,露出一副老先生喜提高材生的笑容!
    心下暗讚,嗯,是個可造之才,一點就通!
    周彪看看他們兩個,忽然起了點壞心思,笑道:
    “哎,我說,大表妹,不會是有人給你通風報信,你才在這裏故作高深的吧?”
    冀鋆“切”了一聲,不屑地道:
    “就陳國公那人渣,值得我專門打聽他?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
    周彪撇撇嘴:
    “說陳國公,你扯肥豬幹啥?”
    “世子表哥。”冀忞忍住笑,輕輕提醒道:
    “堂姐的意思是以前遇見過和陳國公一樣的人,因此,了解一些。”
    “對嘛!”冀鋆搖頭晃腦地歎息:
    “要不怎麽說人家是一家人!表親表親,打斷骨頭連著筋!你呀!差遠嘍!”
    冀鋆又對冀忞暗挑大拇指,這也是冰雪聰明啊!
    自己不過是想起前世個別令人惡心的領導,沒想到把他們的性格行為套用到陳拙鑫的身上,竟然很合身!
    咦?這好像是“心理側寫”吧?
    周彪不忿又不甘:
    “我還以為你能有什麽驚人之語,還以為又能跟你家旺財招財啥的聯係起來呢!就這,沒意思!”
    冀鋆此時心情已經逐漸好起來。
    一時忘形,上前“啪”地拍了一下周彪的肩膀,用小品裏的東北口音道:
    “哎呀媽呀!大哥,你咋資(知)道的呢?還真跟俺們家旺財有關係!你資道不?陳國公叫陳拙鑫,給俺家旺財收拾大糞的叫陳拙急,說不定是哥們呢,你所(說)四(是)不?”
    這一下,冀鋆故意用了大力氣,周彪會武,當然也不覺得怎樣。
    但是配合著齜牙咧嘴。
    冀忞一時間笑得眉眼彎彎。
    不過,李宓在一旁卻沉下了臉。
    周彪有點興味索然:
    “怎麽叫這麽個名字!”
    冀鋆後來也假裝不經意地跟芍藥了解原身以前的生活經曆。想可能人家叫“陳著急”,但是,當地人有口音,因此,叫成了“陳拙急”。
    “你們說的是陳叔啊?”芍藥端著果品進來,正聽到這裏,接著道:
    “因為陳叔原來是捉雞的啊!整日在山裏抓山雞!叫陳捉雞啊!”
    周彪來了興致:
    “抓山雞抓的好好的,為啥去給旺財掃大糞啊?”
    芍藥理所當然地道:
    “山雞都讓旺財抓了,陳叔抓不到了,沒飯吃了,就去給旺財掃大糞,有飯吃,也有雞,還不用費力氣了!”
    “哦!對了”周彪恍然大悟:
    “旺財都比你家小姐學武快,當然能抓山雞了!”
    冀鋆,“……”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是這回事吧?
    李宓見冀鋆有點下不了台,拿起個蘋果砸了周彪頭一下:
    “有這麽比喻的嗎?”
    周彪捂著頭,委屈吧啦地:
    “你也打我!你們都欺負我!”
    芍藥雙眼放光:
    “大表公子,你越來越象旺財了!誰欺負我家小姐,旺財就用爪子拍誰的頭!下次,記得別蘋果!直接用,那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