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蜀山戒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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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尊師重道。”
“第二,持齋守戒。”
“第三,清心寡欲,禁葷腥,禁嫁娶。”
公孫敬剛說完,不遠處便傳來一陣爭吵聲,“我不明白,小師弟究竟犯了什麽錯,要這樣殘忍?我一定要去找師父理論!”
眾人回頭一看,見一紅衣美婦從山道上走下來,一雙鳳眼滿含怒氣,氣衝衝地朝溪邊石墩走去。
紅衣婦人身後,還跟著一位身著青色道袍的道人,看起來唯唯諾諾,手中還拉著一個默不作聲的小童。
青衣道人鼓舞勇氣勸道:“你就別去找師父了,到時候師父不罰你,又該罰我了。”
紅衣婦人眼睛一瞪,青衣道人連忙縮在一旁,“你個沒良心的,小師弟從小跟我們親近,跟咱兒子是從小玩到大的夥伴,你就忍心看小師弟去鎖妖塔送死,他才八歲啊!”
小童終於開口:“我不想小師叔去鎖妖塔,他去了沒人跟我玩了,我也不想小師叔死。”
青衣道人連忙安撫道:“風兒啊,別聽你娘胡說,你小師叔不會有事的。你師爺我知道,不會讓你小師叔死在鎖妖塔裏的,放心啊。”
公孫敬與天吾幾人連忙上前行禮,“見過八師叔,十師叔。”
陸雲與李平行禮更加恭敬,“師父,師娘,您們回來了。”
紅衣美婦眼中怒氣這才消散不少,“今年拜師的由你們幾個教啊,我緊趕慢趕,總算是趕回來了。正好我家風兒也到年齡了,跟他們一起築基吧。風兒,你就跟著他們好好學吧,記住規矩,沒築基不可以過溪,娘會經常來看你的。”
公孫敬與天吾一愣,連忙道:“師叔放心。”
小童愣在原地,哪怕早就知道娘親一向風風火火,卻沒想到離別來得這麽突然。
人群中,頓時議論紛紛。
張子默低聲道:“範玉麟,你不是說蜀山禁嫁娶嗎?怎麽我看這兩位,好像都是劍聖前輩的弟子,還都成婚了。”
範玉麟直接傻眼,“我哪兒知道啊,剛才那位道長不也說禁嫁娶嗎?什麽情況?”
南宮雨看著紅衣美婦,目露向往,“那位紅衣婦人,應該就是劍聖前輩的十弟子,玄霄劍仙。那位青衣道長,應該是八弟子,青木劍仙。”
玄霄將小童帶到眾人麵前,便踏過石墩,“兒子,好好修煉啊,娘回頭來看你啊。”
青木連忙跟了上去,“你別衝動啊,算我求你了,別去找師父。陸雲,李平,看好我兒子啊。哎喲你慢點,等等我。”
天吾哭笑不得,拉著小童到了後麵,“這位叫蕭清風,以後跟你們一起修煉。”
公孫敬重重咳嗽一聲,這才讓眾人回神,“接下來,繼續宣讀蜀山的規矩。”
“第四,修劍者,不可逞凶鬥狠,恃強淩弱。”
……
“第八十,淨口清心,不言他人俗務,不言他人是非,持己修身。”
八十條門規念完,眾孩童聽得目瞪口呆,張子默已經將這些門規記住,以免觸犯。
天吾眼巴巴地看著公孫敬,“還有一條沒說呢,最後一條才是精髓,快說快說。”
蘇言三人,眼中也充滿期待。他們直到現在,還記得聽到最後一條門規時的震撼。沒入蜀山前,他們根本不知道蜀山還有這樣一條規矩。
公孫敬冷冷地看了天吾一眼,不情願道:“最後一條,為師爺所立。第八十一條,水無常形,劍無定勢。修劍者,從心問劍,當不受束縛。一切規矩,皆為修行。規矩不敷人,敷人者己身也。若覺不妥,可不遵從。”
天吾與蘇言對視一眼,高呼道:“師爺萬歲!”
範玉麟再次瞠目結舌,“還有這種好事。”
張子默心中也掀起軒然大波,原來蜀山的這些規矩不是必須遵從的,難怪劍聖的兩個弟子會成婚生子。可張子默立馬便察覺到了不對勁,既然不是必須遵守,那為何聞人羽的處罰會這麽重?
南宮雨在聽到最後一條規矩後,也是久久不能回神。在想到蜀山不禁嫁娶後,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張子默。
上官易兩兄弟同樣大驚失色,他們突然發現,真正的蜀山與他們從小想的,好像不太一樣。
公孫敬沉聲道:“你們還不算真正的蜀山弟子,這些規矩對你們來說,必須遵守。若是被我發現你們不守規矩,我會將你們逐出蜀山。”
天吾道:“不用這麽嚴格吧,以往大家……”
天吾話未說完,便被公孫敬無情打斷,“蜀山此次收弟子,五師伯交由我負責,我說了算。”
天吾道:“得得得,你說了算。我就不明白了,這到底誰才是親弟子啊。”
蘇言手一揮,原本被隱藏起來的山道,終於顯現。眾人看著石階,再次瞠目結舌,原來前山不是沒有好走的路,是考核的時候藏起來了。如果走正常山道,最多兩個時辰就出山了。
公孫敬率先踏上石階,“都跟上,入蜀山第一課,便是帶你們認路,省得以後走錯。”
範玉麟與張子默並肩而行,“這蜀山也太奇怪了,剛剛聽那位玄霄劍仙說,沒築基不可過溪,可是那位公孫道長說的門規裏沒有啊。”
一直走在後麵的蕭清風突然開口:“那八十一條是明麵上的規矩,公孫師兄說的那個才是真正的規矩,蜀山默認的規矩。沒拜師之前,是不算真正的蜀山弟子的。因此築基這三年,是不可以過溪踏入蜀山的。”
範玉麟回頭一看蕭清風,立馬樂了,“兄弟,你娘突然把你丟這兒,你怎麽看起來一點兒也不難過。”
蕭清風雙手抱著後腦,“習慣了,我娘一直這樣。再說了,離得這麽近,沒什麽好難過的。”
張子默道:“你跟聞人羽,關係很好嗎?”
“嗯?”蕭清風奇怪地看著張子默,“你不是應該叫小師叔嗎?”
張子默道:“我還不算真正的蜀山弟子,可以不用這樣叫吧。”
範玉麟笑道:“老蕭,這你就不知道了。你口中那位小師叔,跟張子默關係可是很好啊。張子默來蜀山,就是你小師叔帶來的。”
蕭清風眼睛一亮,跑到張子默身前,正式抱拳行禮,“蜀山,蕭清風。”
張子默抱拳還禮,“蜀山學徒,張子默。”
這一句話,瞬間把蕭清風逗樂了,“你這人還挺有意思的,你這個朋友我交了。原來你跟我小師叔關係也很好,幸會幸會。能跟我小師叔親近的人,都不簡單。”
範玉麟道:“老蕭,你這句話,應該是在誇你自己吧。”
蕭清風無奈道:“不要叫我老蕭,修道人最忌諱年齡,你叫我還不怎麽樣。你要是這樣叫那些師兄,你看他們收不收拾你。”
張子默道:“我看你跟聞人羽關係很好,剛才你爹娘,也是想去為聞人羽求情吧。”
蕭清風道:“你們沒來之前,蜀山就我跟他年齡差不多,關係能不好嗎?我也沒想到這次會這麽嚴重,師爺居然讓他去鎖妖塔待三年。我爹肯定沒有這個膽子去求情,他最怕我師爺了,比怕我娘還怕。至於我娘嘛,應該會被那些師伯們攔下來。師爺決定的事,很難改變。”
張子默道:“那聞人羽怎麽會受這麽重的處罰?”
蕭清風搖頭道:“師爺的心思我怎麽猜得透,可能是關門弟子更嚴格吧,隻能希望小師叔平安無事了。”
幾人正說話間,隊伍突然改變方向,順著小路鑽進了林中。張子默眉頭一皺,這個方位好像是要朝著他們當初遭遇狼群的地方去。蜀山的這幾位道長,究竟想幹什麽?
片刻後,蘇言撥開樹叢,一地的野狼屍體,頓時出現在眾人眼中。如此淒慘的景象,大部分孩童一見麵便發出幹嘔,哪怕經曆過此事的範玉麟和歐鑄也是如此,南宮雨同樣麵色蒼白。他們並不知道張子默獨自對付了這麽多頭野狼,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
上官澤捂著嘴道:“幾位道長,你們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蘇言笑道:“都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麽端倪。”
上官易與葉無憂幾乎是同時俯身,挨個探查屍體傷口。
良久,上官易起身將手上血塊搓掉,“死了最多不超過兩日,出手的人力量很大,又打得很準,都是一擊斃命。”
葉無憂站在第一隻被張子默打死的野狼麵前,微微閉目,而後不斷出拳,竟與張子默那晚出手時分毫不差。
最後一拳出去,葉無憂站在了頭狼的屍體麵前,竟罕見地讚揚道:“穩準狠,沒有任何拖泥帶水的動作。隻是憑借自身力量,沒有動用任何靈炁。這樣的出手,堪稱完美。”
蘇言道:“你能推演出來,那你能做到嗎?”
葉無憂搖頭道:“也許我可以解決這些野狼,但做不到這樣完美的出手。出手的,究竟是蜀山哪一位?”
蘇言拍了拍張子默的肩膀,“喏,就是這位。”
“你?”葉無憂一愣,以審視地目光,重新打量著張子默。
上官易也陷入沉默之中,他之所以讓眾多孩童針對張子默,就是因為他認定張子默是在作弊,才能第一個走出。心中的驕傲,讓他不願意承認有人比他更厲害。
可此情此景,讓上官易知道,他輸了。若換做是他,不可能做到,恐怕已經死在了狼群口中。盡管他還是不願意相信,可他知道,蜀山的道長不會騙他。
蘇言掃了一眼震驚無比的眾人,“你們不是好奇,為什麽張子默會有優待嗎?那我告訴你們,前夜,張子默四人遭遇狼群,為了保護同伴,張子默獨自引開狼群,然後擊殺頭狼,擊退狼群。而這些狼群,是我們引來的。目的就是阻攔張子默的腳步,讓他走慢一點。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第一個到達了。你們說,難道我不應該給他優待嗎?”
眾人紛紛看向張子默,眼中已沒有先前的質疑,而是充滿了崇敬。
天吾重重地拍了拍張子默的肩膀,“可以啊你小子,怪不得小師叔這麽相信你。”
公孫敬道:“很精彩的出手,繼續趕路吧。”
回歸主路,所有人都沉默下來,時不時地,會回頭看一眼走在最後麵的張子默。
上官易突然走到張子默身前,“我承認,這次是我輸了。先前的那些小動作,我向你道歉。不過我不會一直輸的,下一次我一定會贏你。你們打我弟弟的事,我還是要討個說法。”
範玉麟道:“能不能講點道理?我們好不容易抓幾條魚,他上來就頤指氣使要分一半,還把我們都罵了一遍,換你你能忍?”
上官易拉過上官澤,“道歉。”
上官澤愣在原地,“為什麽?”
“你做錯了事,應該道歉。”
“我不!”
“我讓你道歉。”
上官澤怒吼道:“我才不要道歉,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是弱肉強食。憑什麽你讓我道歉,我就非得道歉!”
上官易道:“蜀山不會收蠻橫無理的人,你再繼續鬧下去,隻會給上官家丟臉,道歉!”
“對不起!”上官澤緊握雙拳,朝著張子默吼了一句,憤怒地跑開了。
上官易抱拳對著張子默幾人行了一禮,這才快步去追趕上官澤。
範玉麟咂舌道:“本來我還以為這家夥挺討厭的,現在看來也還行。”
蕭清風道:“能拜入蜀山的,不會是什麽大奸大惡的人。他隻是看起來很驕傲,天才嘛,不都這樣。倒是他這個弟弟啊,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這下梁子徹底結下了。”
範玉麟道:“上官家可是山僉城的世家之一,惹了上官澤,以後我們出蜀山他不會帶人賭我們吧。”
徐輕歌突然轉頭,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怕什麽,我家也是世家,我罩著你們。最好讓他帶夠人,約出來打一架。”
蕭清風笑道:“淨開玩笑,蜀山與這兩家的關係,豈是小輩一些矛盾就能改變的?山僉州與其他州不同,在山僉州,世家與門派的關係,和諧的很。”
張子默道:“是因為劍聖前輩嗎?”
蕭清風道:“當然,據說師爺沒接掌蜀山之前,上官家和蜀山矛盾可是很大啊。”
徐輕歌道:“我們徐家就不一樣了,自蜀山創立開始,徐家和蜀山的關係便一直都很好。”
蕭清風抱拳道:“原來是徐家的大師,失敬失敬。以後若是鑄出名劍,別忘了給我留一把啊。”
徐輕歌笑道:“嘴真甜,放心吧,一定給你留一把。”
一個多時辰後,眾人很輕鬆地便走過前山。想起前幾天在山林中艱難穿行,頓時感慨萬分。
公孫敬指著遠處的石碑,“絕對不可以靠近那座石碑三十丈以內,違者,倒是不用處罰。因為一旦靠近,就是個死人了。”
天吾神情也罕見地嚴肅起來,“都記清楚了啊,按捺住你們的好奇心。性命攸關的事,不能有任何僥幸。若是克製不住,隻能說你們與蜀山無緣了。”
公孫敬舉目遠眺,見一孔武有力的中年漢子越來越近,招了招手,“徐家主,這裏。”
魁梧漢子一落地,徐輕歌便衝了過去,“爹!”
這位,正是徐家家主,徐謹。
徐謹將徐輕歌抱起轉了幾圈,“閨女,在蜀山怎麽樣?”
徐輕歌嬌聲道:“挺好的,比在家好玩。爺爺怎麽沒來,還在家裏鼓搗那塊大石頭呢?”
徐謹道:“是啊,你爺爺現在已經著魔了,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吃不喝,誰都勸不住。你離家之後啊,就沒人管得了他了。”
蘇言一把摟住徐謹脖子,“老徐啊,等會兒再跟你閨女敘舊,東西帶來了嗎?”
公孫敬臉頓時黑了下來,“蘇言,不稱老,不勾肩搭背,這是規矩。當著孩子們的麵,你就這樣做表率的?”
蘇言連忙整理衣裳,抱拳道:“有勞徐家主不辭勞苦為蜀山弟子送築基所需之物,蜀山三十七代弟子蘇言,向徐家主道謝。”
“哈哈哈,蘇言,你這樣正經我還有不習慣。”徐謹撓了撓頭,從百寶袋中一抹,地上便多了一堆古樸鐵劍,隻是劍鞘與劍格好似融為一體,無法拔出來一般,“你們要的劍,都在這裏了。我看今年招的弟子比上次多,看來蜀山會越來越興盛啊。”
公孫敬抱拳道:“多謝徐家主,賜劍之恩,不勝感激。”
徐謹道:“我這次來,除了送劍之外,還帶來一個消息。魔人的事,皇室很重視,聽說皇室打算派使者前來蜀山。”
公孫敬看了一眼豎著耳朵聽得眾人,“你們杵在那裏幹什麽,拿劍。徐家主,請跟我進山見五師伯。天吾,你來教他們。”
天吾嘴角一陣抽搐,“大哥,不是應該我帶他去見我師父嗎?還愣在哪裏幹什麽,拿劍!”
張子默拿起一把劍,握住劍柄後,頓生奇妙之感。這是他第一次握劍,他總有一種感覺,隻要一劍在手,便無所畏懼。而且手中這把劍,讓他總想拔開,一睹真容。
有這種感覺的,不隻張子默一人。所有人握住劍後,都想要將此劍拔開。
蕭清風見範玉麟左手握住劍鞘,右手緊握劍柄,連忙按住範玉麟的手,“不能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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