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令牌,木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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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子默站於空中,手中玄穹豎起,劍氣源源不斷飛出殺向聞人羽,劍道不滅,這萬萬劍便如同大海一般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聞人羽抬起止戈,如同一根定海神針,巋然不動。
    萬劍決與道心魔劍之爭,張子默雖然修為比聞人羽低,但一身力量恐怖力量,加上悟出劍二對天地之力的感悟更深。雖處下風,但攻勢卻越發狂暴。
    張子默以玄穹指天,笑道:“悟出劍二的時候,我突然悟出一式,就讓你幫我來試試招。”
    天地同力,張子默以元神為引,剛停不久的雨再次落下,每一滴蘊含一道劍氣。先是綿綿細雨,隨後便是傾盆大雨。
    圍觀的眾人無不心驚,元神融入天地,便可改天時,可這起碼需要道隱境才可以做到,而且就算是道隱境也不可以像張子默這樣隨心所欲呼風喚雨。能做到如此程度,說明張子默在自身劍道的感悟已經到了同境界難以企及的程度。
    聞人羽微微閉目,如同聽雨,仔細感受著每一劍的招勢,隨後揮出一劍。
    劍二,萬川歸海。
    任你風雨如何,終究沿溪入河,最終歸海。
    雨停,天空放晴,聞人看著一雙被雨水打濕的衣袖,“好劍招,何名?”
    這一次,還是聞人羽贏了,不過他也隻贏在了修為上。真論起劍二,張子默已經和他相差無幾了。
    張子默笑得很燦爛,“劍雨。”
    劍雨,南宮雨的雨。
    聞人羽臉上也露出笑容,“這一劍對了。”
    張子默收劍入鞘緩緩落地,雙手展開舒展身體,心念通達後,身心格外舒暢。
    老頭子的考題,他已經解開了。
    張子默遣散圍觀的眾人,走到戊子身邊,“我現在明白了,老頭子三番兩次試探我,就是要看我道心堅不堅定。你跟老頭子說,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女人就是他兒媳婦。我在苗疆費心費力地替他辦事,他要是忍心看自己兒媳婦被人搶走,那我無話可說。而且道魔隻在一念間,他費盡心思讓我悟這一劍,總不至於將我逼急了再次入魔吧。”
    戊子微微低頭,說出了一個很恭敬的字:“是。”
    張子默輕咦一聲,“看來老頭子提前跟你打過招呼了。”
    戊子道:“不錯,影首說,你若劍二沒走錯,才是真正的第一序列,暗影的力量可以完全交到你手中。”
    張子默笑道:“那就讓我看看,真正的第一序列所擁有的權力,以及暗影真正的實力。”
    戊子眼中多了幾分神采,“你會看到的。”
    “石頭。”
    蚩瑤在丙子的帶領下前來,頂著兩個厚重的黑眼圈,也隻是輕輕呼喚了一聲,在戊子和丁醜的眼神中又將頭埋了下去。
    原來她是聖女,與他們算是合作夥伴。可現在,她能感覺到,這些人看她的眼神就像階下囚一般。
    當然,她也的確是階下囚。她曾經同意對張子默出手,薑陽又已經被斬殺,整個苗疆已經沒人願意幫她了。
    丙子輕輕拍著蚩瑤的後背,像是在安慰,似乎完全忘了先前她當著蚩瑤的麵殺了楓樹苗這麽多人,甚至將薑陽親自斬殺。
    張子默笑道:“餓了吧?我去做飯。前幾日都是聞人羽做,這幾日該我了,一起吃飯吧。”
    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很快做好,一半口味淡的,一半辣的,聞人羽自顧自地吃了起來,隻夾那些不加辣的菜。
    遠處的齊寧剛想上去蹭飯,付如鬆見狀連忙拉住,一副你是不是缺心眼的神情。齊寧這才發現氣氛不對勁,尷尬地撓了撓頭,連忙退了回來。
    張子默給蚩瑤夾了滿滿一大碗菜,“快吃吧。”
    蚩瑤愣愣地接過筷子,夾起一口菜含在口中,然後便哭了起來,將心中一直憋著的話說了出來,“對不起……”
    張子默笑著搖了搖頭,拍了拍聞人羽的肩膀,“給你介紹一下,他叫聞人羽,就是我要救的那個人。”
    聞人羽放下碗筷朝蚩瑤點頭致意,然後便繼續吃了起來,對張子默的眼神暗示不為所動。
    張子默本來指望聞人羽說點緩和氣氛的話,可聞人羽向來是不擅長這些事的,權當沒有看到這個眼神。
    張子默溫聲道:“我不怪你,如果我是你,恐怕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沒有誰願意被人一直掌控。說來慚愧,我一直是在自己布局,從沒問過你的意見。其實苗疆的事,應該由你來決定的。”
    蚩瑤哭得越發傷心,她知道張子默是真的沒有怪她。她難過的是,她沒有選擇相信張子默。
    如果當初把實情說出,如果當初她把薑陽的計劃告訴張子默,甚至出麵阻止,結局也許會不一樣。
    可惜這天下最奢侈的兩個字,就是如果。
    因為,沒有如果。
    張子默繼續道:“我是來替你平定苗疆的,這一點不會改變。以後苗疆的事,你做決定,我用力量支持你。別哭喪著臉,來笑一個。”
    蚩瑤這才擦幹眼淚,擠出一個笑容,然後狼吞虎咽了起來,那突然增長的飯量,著實嚇了張子默一跳。
    張子默招招手,戊子立刻會意,將楊炯與薑泉帶了過來。
    張子默伸手指著楊炯,“如何處置他,你決定。”
    楊炯看到蚩瑤坐在張子默對麵,心便涼了一半。等張子默這話一出來,已經麵如死灰。
    蚩瑤盯著楊炯,“你就算作亂也不可能當上兵主,為什麽反我爹爹?”
    楊炯將頭埋得很低,身軀微微顫抖,“回聖女,你二叔三叔讓我起兵,許我楓樹苗之地。薑陽對兵主死心塌地,他們自然是想要除掉。”
    蚩瑤眼神漸漸冰寒,“那日九黎侗我爹爹被圍攻,我記得你也在。”
    楊炯一下子慌張到了極點,頭磕得砰砰作響,“聖女恕罪,聖女恕罪,屬下也是被逼無奈啊!”
    蚩瑤看向張子默,“幫我殺了他。”
    張子默手輕輕一揮,刀光閃過,楊炯甚至來不及反抗,就被斬落頭顱。
    眼看戊子還要出刀斬楊炯元神,蚩瑤連忙攔住,“他的罪,死一次就夠了。”
    戊子看向張子默,見張子默微微頷首,這才收了刀。
    隨後,蚩瑤的目光便落到了薑泉身上,薑泉咽了一口唾沫,她是知道蚩瑤的性格的,兒子背叛父親這種事,別說是蚩瑤,換做任何一人也不會容忍。
    蚩瑤言語中沒有任何責備之意,“薑大哥,你沒有對不起我,你隻是對不起薑叔叔。我做錯了事,若不是你及時出手,恐怕已經釀成大禍。我願意支持你成為楓樹苗的苗主,回去以後把薑叔叔好生安葬,等苗疆的事結束,我一定前去祭拜。”
    薑泉一愣,然後重重跪下,“多謝聖女。”
    張子默不緊不慢道:“楓樹苗的十萬軍隊,你帶回去,等你將楓樹苗穩住,派人送個信回來。”
    楓樹苗的十萬軍隊被丙子控製住,但無法長久,本來應該是交給張子默用道心魔劍控製住,但張子默已經悟出真正的劍二,不會再輕易以心魔影響任何人。薑泉雖然有野心,但是識時務,隻要大局已定,便掀不起什麽風浪來。
    眼看薑泉迫不及待的離去,張子默讚道:“你現在才有個聖女的樣子,盤瓠苗主已死,還有五萬盤瓠苗的軍隊,我現在不能控製他們,你打算如何處置他們?”
    蚩瑤飛身出寨,落在混亂不堪的軍隊麵前,“我知道你們被征調都是迫不得已,回家吧,都回去和你們的家人團聚,不要再打仗了,我會還你們一個更好的苗疆。”
    眾人喜極而泣,紛紛拜別蚩瑤離去,當然也有一些人留了下來,因為他們的家人就在石頭寨。
    寨中,那些看著自己男人回歸的女人,眼淚流個不停。那些所謂的大人物追逐權利,卻用他們這些小人物的命來填,有誰在乎過他們的感受?
    張子默伸手戳了戳聞人羽,“無論別人如何待我,我待之如常,是這個意思吧?”
    聞人羽微微頷首,“正是。”
    張子默起身雙手放在後腦勺身上,走到丙子身旁,“陪我走走?”
    丙子邁著緩慢又優雅的步伐,雙手相搭,“遵命。”
    丙子忽然想起一事,從袖中取出一個香囊遞給張子默,“這是你要的香料,希望你那位心上人喜歡。”
    張子默接過香囊嗅了嗅,“似乎與你身上的香味不同。”
    丙子笑道:“我用的香味重,女人喜歡,少女的話應該喜歡淡雅一些的。”
    張子默將香囊收起,“多謝,有心了。”
    丙子微微搖頭,“說實話我有點看不懂你,遭受到這種背叛,居然還能待她如初。”
    張子默灑然一笑,“有什麽看不懂的,所有人都可以指責她,唯獨我不可以。我傳承了道心魔劍,享受了暗影給我帶來的好處,自然也要承擔一些後果,雖然這些錯誤並非我造成。我學了道心魔劍,便由我來替先輩們改變這個錯誤。你說你看不懂我,其實我更看不懂你。”
    “哦?”丙子拈指一笑,“哪裏看不懂。”
    張子默道:“昨天所有人都支持殺了她,唯獨你不支持。按理說,暗影的人,應該更注重利益一點才對。”
    丙子笑魘如花,“我不想殺她,是因為不想苗疆的戰事這麽快結束。這樣,就能送更多的人去極樂世界了。”
    丙子見張子默沒有任何反應,輕咦一聲,“你看起來好像一點都不奇怪。”
    張子默平靜道:“人間本就是個活地獄,我雖不能完全理解,但能接受。”
    丙子道:“我一直在等你問一個問題,可你這一路一直沒有問。”
    張子默道:“人有一個很不好的品質,永遠都是待人嚴苛,待己縱容。跟老頭子這麽久,經曆過許多,也算明白了什麽是待人如待己。別人如何,隻要不影響到我,與我又有什麽關係?”
    丙子愣愣地看著張子默,隨後便挽著青絲抿嘴一笑,“那你覺得,我是當男人好,還是女人好?”
    張子默笑道:“你若是男人,能迷倒萬千女人。你若是男人,能迷倒萬千女人。你我現在是同僚,以後或許能成為朋友。你喜歡當什麽便當什麽,沒人能管你。無論你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是極美之人。”
    丙子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轉身麵對張子默,“朋友這兩個字可是很奢侈的,不經過時間考驗,還是不要輕易說出口。尤其是在暗影中,更是如此。”
    張子默笑道:“以你的修為,再活百年也不是問題。時間還早,這兩個字總是能說出來的。”
    丙子背對著張子默,臉上滿是笑容,不是那種經常擺在臉上的禮貌笑容,而是溫和的笑容。
    天邊兩道劍氣一閃而過,眨眼便至,丙子擋在張子默前麵,背上木匣已經抱在手中,隨時可以出手。
    張子默看著那兩道從上空劃過的身影,對著二人笑了笑。
    艮嶽與明隱。
    二人低頭看了張子默一眼,“師弟,速回議事。”
    這兩位的突然到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尤其出乎付如鬆的意料。
    付如鬆看著艮嶽落下,手中酒壺一鬆落,美酒交給大地品嚐,“師父,您怎麽來了?”
    艮嶽冷哼一聲,“讓你駐守通天山脈,如今苗疆未定,這麽多師弟的性命捏在你手中,你就是這樣當師兄的?”
    付如鬆連忙搖頭,反應極快,“師父,這酒不是我喝的,是給齊師兄打的。”
    齊寧眼睛瞪得老大,他與付如鬆相識多年,何曾聽付如鬆叫過一聲師兄?可如今付如鬆為了保全自己,竟然把鍋都甩給了他。
    齊寧一向跳脫,在張子默身邊時可是妙語連珠,鬼主意一個接一個,尤其是在騙酒的時候,那機靈程度讓張子默都感到震驚。可如今麵對艮嶽,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嘴笨得要死。
    別說是他,就是其他蜀山弟子,對這位也是打怵得很。因為這位不僅是他們的長輩,更是掌管蜀山所有事務。
    艮嶽看齊寧的眼神更加嚴肅,“你師父不在,以為就沒人管得了你了嗎?”
    齊寧連連搖頭,“師叔,不是的,我……我知錯了。”
    周圍弟子見狀,連忙將酒悄悄藏了起來,若是不小心被看到,可就是引火燒身了。
    明隱麵帶微笑,“師兄,不是什麽大事,咱們以前湊在一起的時候也老是喝酒,不至於。”
    聞人羽及時出現,抱拳道:“二位師兄,前幾日他們都經曆了一場大戰,是我同意讓他們放鬆的。如果要怪的話,就怪我吧。”
    艮嶽沉重的麵色這才有所緩和,“既是小師弟開口,就饒了你們這一回。”
    張子默在丙子的帶領下及時飛回,給齊寧和付如鬆使了個眼色,二人立刻退得遠遠的,“二位師兄,你們怎麽來了?”
    艮嶽取出那塊蜀山掌門的令牌,“這是師父讓我交給你的,他老人家說你這次事辦得不錯,和苗疆結盟的事由你全權負責。持此令牌,所有蜀山弟子都要聽你號令。”
    之前張子默能調動這些蜀山弟子,完全是因為輩分。如果張子默和聞人羽發生了分歧,這些蜀山弟子毫無疑問會聽聞人羽的。可一旦接過這塊令牌,那麽此地就隻有張子默說的話才作數了。
    張子默怔在原地,不敢去接那令牌,“是不是給錯人了?這事兒應該讓聞人羽來的,二位師兄你們是知道的,我幹的都是見不得光的事,不能代表蜀山出麵的。”
    明隱笑道:“我們兩個親耳聽師父說的,總不至於都聽錯了。這令牌,師父指名道姓就是給你的。當然,也隻限這一次。事後,你還是得將令牌還回來。不是多大的權力,踏踏實實接下,不要多想。”
    張子默看了聞人羽一眼,見聞人羽麵色沒有任何變化後,這才小心翼翼地接過令牌收了起來。
    明隱突然長歎一聲,輕輕拍了拍聞人羽的肩膀,“師弟,對不住了,通天山脈的事師父都知道了,我們幾個嘴皮子都磨破了,可還是改變不了師父的主意。”
    艮嶽取出一根木杖,“這是師父給你的。”
    聞人羽伸手要去接,卻不料艮嶽直接將木杖遞到了張子默麵前。
    張子默傻眼了,“給他的怎麽又給我了?”
    哪怕一向嚴肅的艮嶽,也不忍轉頭,“師父有令,杖二百,你來執行。”
    張子默差點蹦了起來,“打他就打他,為什麽非要我來?”
    艮嶽搖頭道:“不知道,這是師父的吩咐,我們隻能照做。”
    張子默後退幾步,連連搖頭,“不行,絕對不行,換個人來,大師父這命令我接不了!”
    眼見二人不為所動,張子默湊了上去,陪了個笑臉,“你們既然知道通天山脈的事,應該也知道後麵若是沒有那個北冥墨霜出手,我們所有人都折在哪裏了,這事兒也算功過相抵。你們二位要是為難,就將此事放一放,等苗疆的事結束我去和大師父說。”
    明隱輕聲道:“不能這麽算,北冥墨霜救了你們,最多是之前仇怨一筆勾銷。她是她,小師弟是小師弟,不能混為一談。而且,這也是你師父的意思。”
    明隱搬出老頭子,張子默隻能接過木杖,隨後便給聞人羽使了個眼神,那意思大概是你放心,我絕對不會下重手的。
    卻不料聞人羽直接搖頭,“不必留手,犯了錯就該罰。”
    張子默緊緊握住木杖,恨不得將這木杖捏碎。可這不是普通的木杖,而是以桃木煉製的法寶,不僅可以製鬼魂,也可以打元神。而且這根桃木杖已是仙品,以張子默的力量是不可能捏碎的。
    張子深吸一口氣,將桃木杖狠狠落下,“聞人羽,你給我挺住了!”
    一杖,皮開肉綻,元神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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