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神屋樞華道君說太始元真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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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臂一晃,三馬不過。
    以這般駭人的力道挽弓,攔在麵前的便是一整塊青岩大石,也要穿透,被射得粉碎。
    每一個精通射術的先天胎息,他們都等若是架會活動縱躍的破城弩,一箭發出,中箭者非但是身死命喪,連遺體都難得齊整體麵,往往糊爛成糜,肚炸腸穿。
    那些被陳珩一一點殺的黃衣人便是最好的見證了。
    可水榭低處,那個捂著肚子慘叫的少年除了臉色蒼白了些許,看起來倒是無有性命之虞。
    “是守禦類的符器,恭喜師弟了。”
    另一匹白馬上,許稚微微眯起眼,將目光停至少年腰間那一枚流轉華彩的五光佩上,笑道:
    “若得此物,師弟的地淵之行便又穩固幾分。我觀那人氣機浮定躁動,想來也是境界初成不久,師弟不停發箭耗去他的胎息即可,萬不可與他近身,如此,至多半盞茶的功夫,就能令他授首。”
    那本捂住肚子哀嚎打滾的少年麵色突然一僵。
    他本用還想示弱,引得陳珩上前,再伺機打出另一件符器,將其直接剝皮成血屍。
    但若真換成在遠處不停發箭。
    他自忖,便是不被射死,也要被活活耗死……
    “陳珩,你瘋了!你那姘頭晏蓁已經死了,你哪來的潑天狗膽惹我?”
    少年咕嚕從地上狼狽翻起:
    “你知道家父是誰嗎?家父還有整整六個結義弟兄,都是我的好叔伯,連容國皇帝的後廷我都來去自如,你敢動我一根汗毛,你——”
    話音未落。
    又是一箭將他仰天射倒。
    等他再麵色鐵青從地上爬起時,在居高臨下的陳珩眼中,那枚五光佩的色澤卻不似之前那般鮮亮了。
    “伱的胎息又夠催動幾次符器?”
    陳珩眸光深沉,隻是又一次將六石弓拉成了滿圓,猛得發力,箭矢如電飛去!
    破空之聲又裂帛,又似雷音。
    陳珩一口氣連開數十弓,在劈劈啪啪如暴雨打芭蕉的連珠箭下,少年的那枚五光佩顏色愈發明暗不定,最終在他的一聲慘呼中,徹底熄滅了,再無聲息。
    “嗡!”
    這一箭再無阻隔,直接射透了他的左肩,若非最後時候先天胎息的靈覺示警,讓他下意識偏了下頭,地上的早已是一具橫屍!
    “啊啊啊啊啊!!!”
    強烈的痛楚讓少年涕泗俱下,雙目都充血。
    但在他哭嚎時,又是一箭如霹靂炸響,穿透他的左膝。
    “下一箭,中你右肩。”
    陳珩翻身下馬,將那狐裘白氅女子的箭袋取下,也不理她嫣紅欲滴的麵容,信手把箭袋係在腰間。
    “等等,我有——”
    咻!
    少年仰天慘叫,被一箭帶得倒飛,釘死在水榭的朱紅大柱上。
    “你先聽我說——”
    咻!
    又是一箭。
    伴隨著一聲哀鳴,他右膝直接粉碎,帶血的骨茬遠遠迸射進池水,蕩起一圈血色的水紋。
    “珩哥哥,珩哥哥,是我,王端寶,嗚嗚嗚嗚嗚。”
    那少年放聲大哭,道:“看在小時候的深厚情分上,饒恕我一命吧,我實在痛得很,再也不敢了……”
    五十步外。
    陳珩眼中戾色一顯。
    他慢條斯理撚起一根羽箭,在一陣令人牙酸的顫音中,彎弓引箭,將弓弦緩緩繃成滿月。這動作由他做起時賞心悅目,如若行雲流水,帶著股殘酷的美感。
    而王端寶此時已經被淚水蒙住了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自然沒能目睹到這足以令他肝膽俱裂的一幕。
    “我爹一點都不疼我,去年還搶走了我明媒正娶的媳婦,珩哥哥,你繞我一命,我幫你一起對付那老雜毛。”
    他抽抽噎噎,道:“我知道那雜毛不少東西,你——”
    他恰時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隻有根飛電般的箭羽。
    “……”
    王端寶呆滯失語。
    眼睜睜看著那一箭自五十步外挾著淒厲的風聲,洞穿層層氣浪,朝自己眉心發來。
    死!
    會死!
    這一箭擋不住!必死無疑!
    王端寶悚然而震,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怖填埋了他的心頭,他痛悔自己為什麽剛成胎息,就非要不知死活下山,還惹上了這個殺胚。
    他沒有想到,這個人即便是上山當麵首了,一手射術還是不減當年,甚至更加淒利!
    當年自己驚鴻一瞥下以為此人是個做男裝打扮的女子,便托城中文人給他寄了封情箋,那時候,這人就是連夜策馬在野外追上自己,彎弓對自己射了三箭,箭箭都瞄著頭,直接將自己給射下了崖嶺。
    等王端寶險死還生爬上來時,陳珩已被晏蓁帶上了小甘山,而自那之後,他本就時常不好的腦袋,就變得更加糊塗了。
    “我不該用五光佩硬抗他的箭,是了,我當時該用那根六陰天鬼幡的。”
    在箭羽臨身的刹那,王端寶突然腦中一動:
    “是啊,小鈺在成親前教過我的,守不如攻,是我忘記了……”
    但這個時候悔悟已經來不及了。
    王端寶眼睜睜箭羽離他越來越近,生死在這瞬被拉得一長,他腦中閃過最後一個念頭:
    “我要是死在這裏……小鈺和爹在一起睡覺的時候,還會想起我嗎?”
    ……
    崩!
    箭羽不偏不倚射中了他束發的冠,將整座水榭小亭都震得微微一晃,墜下灰埃,王端寶身軀後知後覺地抖顫,褲頭一濕。
    府門處。
    許稚也翻身下馬,不解道:“師弟為何要留他一命,你難道真想以他做內應,連他父親也一起殺了?”
    “煬山倒是塊寶地,靈氣頗足,留給那老道可惜了。再說,反正仇怨早已結下,隻有一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陳珩淡淡收弓:“王端寶,這麽多年過去了,你父現在是何修為?”
    “你方才已射殺了他父一子,再指望剩下一子為你效力,隻怕是難。”許稚搖搖頭:“不過,他父修為應當不算高罷?”
    “這位仙師,這位仙師,珩哥哥先前射殺的那虯髯漢子是侄子,不是兒子,不是兒子。”
    險死還生的王端寶嘴角發顫:“我是兒子,我是兒子,他一直想吃了小鈺,兒子和侄子的關係不好的!”
    “問你父修為呢,哪來什麽小鈺?快快如實說來!”許稚瞪眼。
    “練炁六層,練炁六層。”
    陳珩和許稚對視一眼,後者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發狠一咬牙,微微頷首。
    “多謝師兄。”陳珩長揖及地。
    “你我……不言謝,但要說好了……”
    許稚苦著臉:“要是實在打不過,我就帶你一起溜,可不許硬來。放心,師兄我苦練了陸地神行術多年,莫說一個練炁五層,就是七八層,也追不上的!”
    在他們說話間。
    陳府先前被王端寶毒倒的家生子和護衛們也捂著腦袋,吭吭哧哧站起,急匆匆佩刀帶劍趕來。
    廳房裏。
    血漫出了地麵,剩下的幾個族老攙扶著來到陳珩身邊,目光複雜難言。
    “珩兒……”
    “叔父。”
    陳珩微微一笑:“還有,族長和各位族老,許久不見。”
    “珩兒,你……”
    “方才,不知家父生前有什麽遺物留下?”
    雙臂骨碎的族長陳況剛要溫言撫慰幾句,就被陳珩淡淡打斷,對上那雙深暗無瀾的眼時,陳況心頭猛得一跳,全身都豎起寒毛,嚇得他幾乎要倒退幾步。
    “給我吧。”
    陳珩伸出一隻手,平平淡淡。
    ……
    ……
    幾天後,一間靜室內。
    陳珩皺眉闔上發黃的書頁,目芒閃動
    那是一本老舊古書。
    蟲蛀的封皮上有幾行大字,名為:
    《神屋樞華道君說太始元真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