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皇老社稷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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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時旭日方升,雲興霞蔚,可稱為是絢采熊熊,諸色紛披。
    而隨幾片雲霧緩緩被清風吹遠飄散後,天地之間,更是隻見一片通透明亮,無處不光,無處不淨!
    此刻在應稷川一處有山環水聚,叫人一眼也望不到頭的廣袤大原野中,各方前來觀禮的修士已是如若雲屯雨聚,洋洋乎巨觀,同樣使人歎為觀止。
    不僅遼闊原野上可見密密麻麻的人影,各類形製的飛舟塔樓亦是現於青霄之上,浩浩蕩蕩。
    若是有道行高深之士運起法目來,更可見浮空飛嶼和玉樓金闕在極天的更深處若隱若現,隱約朦朧,似與天日比肩。
    胥都盛會,丹元大比——
    隻是粗略一數,親往應稷川觀禮的修士也是不下數十萬之眾。
    更莫說其中還不乏似沮烏山人、真武天齊尚這等真正的大神通者。
    即便他們將一身磅礴氣機按下,並不發動,但因數量過眾緣故,也還是惹得天地隱隱交感。
    有祥雲繚繞、瑞彩千重,輝煌浩大!
    “皇老社稷圖,今番這場丹元大會,原是在此處?”
    此時陳珩見裴叔陽抬手點出的那點明光,在升到渺渺雲空中,就忽而一碎,光華四溢。
    然後一幅偌大畫圖便突然抖出,以排雲翻海之勢徐徐展動,眨眼之間便遮去數百裏天光,並還在不斷東西兩向鋪開,聲勢隆隆,似可輕鬆將應稷川都包羅其中,並將囊括陸洲,侵吞北海!
    這般情形惹得雲下諸修驚呼連連,似看得了什麽不可思議之物般,臉上表情多是難以置信。
    而陳珩眼神一凝,然見那畫圖當中有海有陸、有山有河,有日月列星於馳騁虛空,有鳥獸之群奔行於天地。
    所謂陰陽為綱、四時為紀、九氣列正,天地萬化——
    圖中儼然便是一方真實不虛的恢弘大天地,靈機豐盛,堪為造化之所!
    陳珩知曉眼前的這皇老社稷圖是九真教的一樁造化重寶。
    此圖若是完全展開,莫說是應稷川,即便將偌大北顥州都給遮蔽,都不算什麽難事。
    而眼前。也絕非是皇老社稷圖的全體,應為裴叔陽借來的圖卷一角,真正的皇老社稷圖,還尚沉眠在九真教的山門深處。
    若非緊要時刻,九真教諸真也不會將此圖完整展露世間。
    而除這幅皇老社稷圖外,九真教還有五張圖卷,被外人合稱為九真六景。
    不過眾所周知,在九真六景中,聲名最勝的並非這皇老社稷,而是那十州天地圖。
    此圖是由九真教兩尊開派祖師親以雙足丈量胥都天的十州四海,曆時無窮光陰,才終辛苦製成。
    相傳那十州天地圖論起根源來,其實便是一方自成綱紀的小宇宙,不過是因在胥都天製成,又以這十州山水的形象作為底本,才因此得名。
    陳珩曾聽通烜在閑談時候說起過,九真教開派祖師打造此圖的用意,便是想著若有朝一日萬法沉淪、宇宙孤寂,九真教的弟子也可暫躲入十州天地圖中避災,保得九真根基不失。
    而待得將來混沌再分、宇宙重開之時候,畫圖中的九真教弟子便可又從容出世,以在新的大世中占得一席之地。
    不過這般設想雖好,實際做起卻究竟如何,卻還未有個定論。
    且九真教的兩位開派祖師,其中一位更是死在了道廷崩滅的那場大劫之下,注定是看不到光陰盡頭將會是怎般景狀了。
    如此說來。
    倒也著實是天數弄人……
    此時那將皇老社稷圖的一角請出來後,裴叔陽也未落回法駕中,而是神情一正,肅然朝雲下一座法壇行去。
    那法壇上隻供著擺著一張香案,八派六宗的主持長老都已是齊聚在法壇之下。
    其中便有一個陳珩曾在派中見過的麵容,那便是玉宸與君堯相善的荀秉荀長老。
    見得裴叔陽降下雲頭,十四位主持長老都是齊齊打了個稽首,向裴叔陽行禮致意。
    在丹元大會上素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
    那便是擔任大會裁正者,需是八派六宗內最有望與道合真的那幾位。
    故而這十四位主持長老敬得不僅是裴叔陽的身份地位,敬得更是裴叔陽將來的大道位業!
    按理而言,陳玉樞也應在此列,且是無可置疑的排於頭名。
    不過這位如今被天公劫罰下的純陽雷災所困,隻能在先天魔宗的洞天內畫地為牢,難以輕易現世,且就算陳玉樞願意出麵,乾元司辰宮的好幾位治世道君怕也不會令其主持大局。
    在回禮過後,裴叔陽又自童子手中接過三根高香,旋即也是衣袂一搖,朝法壇上一步步行去。
    他每一步踏出,高大法壇內的那些蝌蚪鳥跡古字便似活過了一般,從壇身上紛紛飛出,圍繞著裴叔陽飛舞旋轉。
    最後竟匯成一股滾滾洪流,風雨不透!
    “這便是胥都之運?當真是可敬可畏……”
    在一座由六匹天馬所拉的銅車內,真武天齊尚輕聲感慨一句,莫名拍掌一笑。
    這時在萬眾矚目中,裴叔陽已是將三根高香插入了案上的金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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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青煙緩緩從爐中升空,筆直一線,在齊尚這等大修士看來,此方天地也是有種細微的變化生起。
    冥冥之中。
    似有某種難以狀述、無可捉摸之物,正在被悄然引動……
    “你出身於真武天坤域的象晉山,一樣是大天的出身,且你還是象晉山中的長老,何出此言語?”
    在齊尚身旁不遠,符參老祖正蹲在一個酒壇子旁。
    他似是極滿意的這壇齊尚自真武天帶來的醇釀,在細細咂嘴一番後,才又笑道
    “自前古崩滅後,道廷也是再無力拘限天運氣數了,上寰運書亦大不如前。
    元載天修日中金綱、無量光天煉盡智聖者……此等行徑,放在前古那可都是要殺頭的大罪!你今番感慨這丹元大會,我著實有些不明所以,真武天難道就未鑄成武運葫蘆嗎?”
    齊尚瞥了符參老祖一眼
    “這龍骨寶陽酒乃是我修行所用,因吞食地淵濁陰,年複一年的緣故,難免要為穢氣所侵,孰料我帶了千壇過來,自己喝上的倒不足百數,餘者盡是落了你腹。”
    “嘿,都是道友,說起這些作甚,豈不是平白生分了……”
    符參老祖尷尬一笑,旋即又趕緊吹捧一句
    “不過你借地淵修行,如今已是功行大進,順利破關,些許濁陰汙穢,哪能傷得了你的武道真軀呢!”
    齊尚見符參老祖忙將那剩下的半壇子酒收起,一副生怕被搶的模樣,也是一時失笑。
    “真武的武運葫蘆、胥都的丹元大會,雖同是陽世大天的鑄運用運之舉,但這兩者卻不盡相同,於個人而言,自然是後者要更強一籌。”
    片刻沉默後,齊尚搖一搖頭
    “我此刻在想,若我是胥都的八派六宗中人,且在丹元大會上得了胥都大丹在身。
    那我的道途……在先前是否將行得稍順一些?”
    “也是,真武的武運葫蘆乃是整整福澤一域,雖不好說這與丹元大會究竟孰高孰下,但於個人而言,後者終究是要有用些。”
    符參老祖聞言聳聳肩,爾後也不知想到什麽,忽嘿嘿一笑道
    “不過依你看來,今番的丹元大會上,究竟誰能一舉奪魁,不如你我來打個賭?”
    “我生平從不好賭。”
    齊尚搖一搖頭
    “不過……那個魔宗小輩有些意思,他給我感覺倒不一般,令我不由想起某個故人。”
    聽得魔宗兩字,符參老祖便知不是陳珩了,而他腦中剛浮出陰無忌這個名字,卻見齊尚視線卻是遙遙落去呂融之身。
    “血河呂融?”
    符參老祖一訝。
    不過未等符參老祖追問,場間大修士忽心感有異。
    他們隻覺身下的無垠大地沉沉一顫,有一道叫人肉眼難察的宏大光柱拔地飛出,直往天頂上方而去!
    這一刹,恰是金爐中香燃過半!
    而不僅是應稷川內的大修士,連北顥州諸多有道行在身的大神通者,亦是紛紛被驚動,不約而同望向天頂。
    先是北顥、北戮,繼而又是東彌、東寰、東渾這三州,再到南土,最後直至西方二地!
    隻是幾個眨眼間的功夫,九州四海,皆是有巍巍光柱衝天而上。
    如是風雷互震,陰陽相博,直有上燭皇天清虛、高會玄晨之意!
    如此稀世之奇觀,不僅惹得胥都修士注目,連在附近幾座天宇,亦是有大能投過來視線,神情不一。
    “通天透地,乾坤恍惚,輾破星河,衝開牛鬥,九州英豪,欲識玄元真理?
    爭魁首,威神力,顯平生手段,奪取天權!”
    四十九祿壽宮中,北極老祖拍手輕吟,在大殿之上搖頭晃腦。
    而此刻。金爐中的三根高香仍在熊熊燃燒,煙氣也漸漸透出一股透骨清香來,沁人心脾,似要彌布萬裏。
    “丹元大會,今番真是好一場群龍相搏!”
    北極老仙感慨抬頭望向遠處,臉上慢慢浮起一抹笑來。
    ……
    地淵,金鼓洞。
    喬玉壁忽停了功行,他隻略望天一看,便知生了何事,眸中有一絲亮光閃過,惹得身周神劍也輕輕彈起,發出一聲震蕩虛空的劍嘯,叫群鬼皆驚!
    ……
    東寰州的一座荒山處,杜遨與梁文顯亦心有所感,忽對視一眼。
    前者嘿嘿一笑,眼帶一絲戲謔,後者則是麵無表情。
    ……
    宵明大澤,火龍上人自道錄殿中走出,仉泰初則跟在他身後,手捧一卷金冊。
    而火龍上人在眼望長空片刻後,視線卻莫名轉向希夷山方位,神情難得有些複雜,一時無言。
    ……
    而在九州大能都是心有所感時候。
    南闡州,一座半新不舊的道觀中。
    一個麵如冠玉、眉長目秀的年輕男子本是在百無聊賴的逗弄幾頭幼虎,這時他也忽然停下,隻是負手望向應稷川方向,神情饒有興致。
    便在年輕男子略作沉吟時候,突然不遠處的木門從裏內被人一腳踹開,然後一個邋遢老道就罵罵咧咧的從房中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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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自拜訪完瘟癀宗,又去了一趟先天魔宗後,便一直賴在胥都不走,在我這小破觀中吃了許久的白食,便是為了這一幕?”
    邋遢老道一腳將湊上前撒嬌的幾頭幼虎踢開,目光看向年輕道人,撇嘴道
    “以你身份,又何須如此在意這事?”
    “陰無忌。”
    年輕道人微微一笑
    “左右無事,那便也順帶湊個熱鬧罷。”
    邋遢老道聞言不置可否,他隻是看向應稷川方向,視線特意在九皇子姬岫身上停了停,片刻後才道
    “你是看好那姓陰的小輩能夠丹元奪魁了?”
    “他既得了那門真法,於情於理,我也當稱量一二他的器宇。”
    年輕男子故意歎了口氣“再說了,你我乃是多年老友了,既知曉你被道廷追緝之事,那於情於理,我也當來看看你才是。”
    邋遢老道往地上啐了一口,顯然對這說辭頗為不屑。
    “不過你別說,今番的丹元大會,我倒還是看得了個有意思的,倒未想到那小輩居然能同我多年前的一步閑手有些牽扯,也是有意思……”老道挑挑眉毛。
    “哦?哪位?”年輕男子笑問。
    老道不答,隻是故作高深的賣了個關子。
    而眼下在應稷川中,爐中香燃已盡,諸般準備皆足。
    裴叔陽見此也是又自童子手中接過一封詔旨,其上早已寫就四十二位丹元真人的姓名及出身,又有法力印記留於其上。
    待核驗無誤之後,裴叔陽也是將手中詔旨平平一攤,親拿出他的私印來,往上一落。
    這一刹,法壇處忽有霞光灩灩,照眼衝霄,與天中那一角皇老社稷圖遙遙相應,照得應稷川一片壯麗輝煌!
    “來了!”
    呂融從法車上邁步走出。
    他感應到袖中丹元符詔此時忽靈動起來,並傳出一股牽引之力,似迫不及待的要將他送去那一角皇老社稷圖中。
    呂融握緊掌心,心中也著實是止不住有股熾烈戰意,雙目一時猩紅欲滴。
    陳珩、陰無忌、周伏伽、衛令薑、顧漪……
    呂融緩緩打量一轉,入目所見,在場的丹元真人皆是神色微肅。
    一時場間氣氛忽就肅殺起來,緩緩彌散開來,叫周遭不少前來觀禮的修士受此心緒所染,亦是神情緊張。
    便在此刻,裴叔陽聲音又是響起,他一指天中,和善笑道
    “此圖便是丹元大比場所,至於是何等章程,入內便是知曉,諸位,請罷。”
    這話音落下不久,便有一道犀利劍虹轟然斬破雲幕,當先沒入了畫圖當中,聲勢浩大!
    “周伏伽……”
    呂融冷笑,腳下一條膿腥血河翻騰湧動,緊隨其後。
    “……”
    盧停雲與沈性粹對視一眼,也是縱劍趕上。
    隨一個個丹元真人馭起神通,依次進入畫圖了後,便在陳珩也欲起身時,他忽若有所覺,然後便與一道森冷視線對上。
    那是一個以玉釵束發,身著鴉青色葛衣的俊美男子。
    其人眉似墨畫,眼若點漆,著實是一副好相貌,而此刻那張臉上除了不加掩飾的敵意外,還更有一抹隱晦的忌憚,揮之難去。
    “跳梁小醜,不值一哂。”
    陳珩見狀微微搖頭。
    他也不多看陳白,隻將袖一揮,便化清光一道,眨眼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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