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容貌姣好的女性修士，如果商安沒記錯的話，此人昨天在看到自己“測仙緣”之時還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似是識得自己的體質。
    “這位……師姐。”猶豫了一下，商安走上前。
    那人聞言轉過頭，身體映照在初升的朝陽中，伴著雲霞，好似那神仙中人。
    “是你啊，起這麽早，不多睡會嗎？”
    “師姐好，我想到明天就要開始修行，就有點激動的睡不著。”商安露出一個激動的表情，把一個求得仙緣的少年飾演的淋漓盡致。
    那女修眸光微動，看向商安時有一抹隱藏極深的憐憫之色，“師弟還是好生休息吧，修行……”
    她沒有再說下去。
    商安心下一動，有問題！為何會對他產生憐憫，修行又怎麽了？
    不過他卻是沒有直接詢問，這和他憨厚少年的人設不符，人家也不見得就會告訴他。
    他道：“師姐，不知道這仙人的修行是怎麽樣的？能和我說說嗎？”
    先了解這個世界的修煉體係才是首要的事情。
    女修微微垂眸，“遲早要知道的，告訴你也無妨。”
    “我輩修士修行共有五大秘境，分別是輪海秘境，道宮秘境，四極秘境，化龍秘境，以及最後的仙台秘境，這五大秘境中又有一個個境界的細分，我就不一一贅述了，反正之後你也會了解的。”
    “至於仙……據說是仙台九重方可成仙，不過這般境界隻存在於傳說之中，尚未有過確切的紀錄。”
    商安的童孔猛地收縮，腦中思緒像個陀螺一般瘋狂的旋轉起來，輪海道宮四極，這莫非是那個世界！
    一手遮天，葉黑，禁區至尊，驚才豔豔的諸多大帝。
    還有自己的特殊的體質，難道……
    他強行壓製下驚駭的表情，狀似憧憬的問道：“師姐，那昨天那位仙長爺爺是不是就是仙台秘境的強者啊？”
    “仙台？”女子怪異的看了商安一眼，不過還是耐心解釋道：“仙台豈是尋常，莫長老也不過才四極秘境，我們清虛門的太上長老也才化龍秘境，仙台秘境那是隻有那些超級大派乃至聖地才能擁有的頂尖強者，即便是在我清虛門上屬的羽化神朝中仙台強者亦是舉足輕重的存在了。”
    羽化神朝！
    商安腦海中久遠的記憶被觸動了。
    鬼臉麵具，妹妹，再加上個羽化神朝，還有自己這個特殊體質！
    焯，不會這麽狗血吧？
    想到某種可能，商安內心的吐槽幾乎要噴薄而出了。
    難道自己就是那個隻存在於回憶中的哥哥？
    女帝背景板？
    不會吧。
    他心存僥幸的看著那個女修：“師姐，昨天‘測仙緣’的時候我感覺體內的血液都熱熱的，還是金光升起，是不是我的體質有什麽特殊的啊？”
    女修深深的看了商安一眼，打破了商安最後一絲僥幸，“你的體質也被世人稱為聖體，是世間最強大的體質之一，隻是可惜了……”
    至於可惜什麽，她卻沒說。
    但商安已經猜到了個七七八八，如果不是知道不可能，他甚至想現在就帶著囡囡離開這艘飛舟，走的越遠越好。
    彼其娘之，感情等自己的不是仙緣，而是一個大坑，一個天大的大坑，怪不得自己一直心神不寧，那個糟老頭子壞得很啊。
    不出意外恐怕自己這具分身真得折在這個世界了。
    他低下頭對著這女修微微鞠了個躬，掩飾自己難看的臉色，再抬起頭來時已經恢複了那憨厚的笑容。
    “多謝師姐指點。”
    “不必謝我，好好陪陪你妹妹吧。”女修看了商安一眼，話裏有話的說道。
    商安嘴角微抽，不出意外，這位‘師姐’應該是知道一點羽化神朝的機密的，隻不過能夠透露給自己一點消息，這既有著同情的因素在，再一個也是根本就不擔心自己逃跑。
    也確實，如果是輪海乃至道宮看守，商安憑借這一年來的修煉成果未嚐沒有那麽一絲絲逃脫的可能，但四極，隻能說已經是兩方天地了。
    鎮壓現在的自己真的易如反掌，更別說自己的妹妹也在這裏，不管她是不是未來的那個狠人，自己都不可能拋棄她。
    而且等到了清虛門的山門，自己一個‘普通人’恐怕就更不可能逃脫了，之後甚至還會有羽化神朝的人過來。
    畢竟一尊聖體，他們是不可能放棄的。
    如果能再給他幾年，他未必沒有逃脫的機會，可現在……
    除非自己的本體能提前過來，但這根本不可能，打開遮天世界通道所需要的本源是鬥破的十倍有餘，短時間內根本湊不齊。
    懷著滿腔的心思，商安步履蹣跚的回到了房中。
    “唔，哥哥，你去哪了？”
    小囡囡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剛剛感覺到哥哥的離去，她便也醒了過來。
    “哥哥去外麵看了看，時間還早，再睡會吧。”商安坐到床上，揉了揉囡囡的腦袋，不再多想。
    所有的憂思都被隔絕在了房外。
    ……
    飛舟的速度極快，或許是有各種陣法加持，受到的空氣阻力極小，不過是一日光景，飛舟就到達了數萬裏之遙的清虛門山門。
    靈山霧罩，朵朵祥雲升騰，那裏有仙鶴靈鳶，這裏有仙草靈芝，好一個神仙洞府，洞天福地。
    可惜，此刻的商安完全沒有欣賞風景的想法，隻是在尋找著幾乎不存在的逃脫機會。
    然而，他發現最少也有一個四級境界的長老守著他，讓他就連修煉都不太敢，生怕引動靈氣時也驚動了那些長老。
    他又一次找到了那個女修，開門見山道：
    “師姐，我是不是快死了？”
    也虧得那些長老隻是守護在旁，在他感應中沒有並沒有刻意用神念窺探他的一舉一動，不然……他還是會這樣做。
    女修神色一變，“你怎……你在說什麽？”
    “師姐不必瞞我了。”商安露出一絲苦笑，“如果昨天師姐說了那番話之後我還不能明白，那我豈不是蠢人一個。”
    那女修第一次感覺這個聖體少年的不同尋常，或許他也並不如外表那般簡單，可惜，命已注定。
    看著商安苦澀的臉，她心中一歎，終是不忍，“我知道的其實也不多，隻知道羽化神朝在收集一些特殊體質，而這些被選中的特殊體質在進入神朝後沒有一個傳出信息來的，有傳言說……這和某種祭祀有關，而這些體質則是祭品。”
    “聖體，便是特殊體質中最強的存在之一，你……”
    沒有機會逃脫的，最後這句話她沒有說出來。
    “我知道了。”商安對著女修真誠一拜，不管如何，願意將這些東西告訴自己，她絕對是冒了風險的，這是人情。
    “師姐，今天叨擾了，告辭。”商安又拱了拱手，轉身便要離去。
    “等等。”女修叫住了他，“我叫蘇若彤，你可以叫我若彤師姐。”
    “日後，清虛門中……如果你有什麽想要傾訴的，可以來找我。”
    商安露出一個笑容，大步離去。
    ……
    清虛門隨意傳授了商安一門基礎的功法，而後就是將他養在了門中，商安也不甚在意。
    閑來無事便去找蘇若彤聊天，有時候蘇若彤修煉他也不去打擾，然後便是陪著囡囡玩耍，倒也過得肆意。
    ……
    “師姐，我跟你說……”
    “師姐，能給我講講修煉界的故事嗎？”
    “師姐，我聽說人死後……”
    “師姐，你有在乎的人嗎？”
    漸漸地，一個沒有修為的少年竟也和蘇若彤成為了朋友。
    ……
    這天的清虛門，雲彩都有些低沉，往日裏飛翔的仙鶴也不見了蹤影。
    門中氣氛更是有些凝重。
    商安如往常一般來到了蘇若彤的住處。
    這次蘇若彤很幸運的沒有處在修煉中。
    “若彤師姐……”
    “你來了。”蘇若彤背對著他，一身白衣輕紗，似孤高的廣寒仙子。
    “師姐，今天或許是我最後一次來了，……”
    這次，商安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最後又聊到了蘇若彤。
    “你可有什麽遺願。”沉默良久，蘇若彤開口了，她依舊沒有轉過身來。
    這些天來，除了對商安的同情外，她也對其生出了一兩分好感，朋友之間的好感，終究隻是個修行不久的少女，心緒很容易便被商安引動。
    如果沒有羽化神朝，兩人或許能夠成為真正的修行路上的道友，可惜沒有如果。
    “師姐是我在清虛門認識的唯一一個朋友，我別無所求，隻希望師姐能夠在我離開之後照拂一下我的妹妹。”商安對著蘇若彤深深一拜，久未起身。
    他結識蘇若彤的目的便在於此，隻為了這一個請求。
    他不知道狠人大帝是如何活下來的，他隻知道如果沒了自己，現在的囡囡是決計活不下來的，所以他不得不為此進行謀劃。
    而對蘇若彤的品性，商安也有了幾分了解，將囡囡交給她起碼還是信得過的。
    “可。”
    “你還有別的要求嗎？”頓了一會兒，蘇若彤再次說道。
    “沒了，祝願師姐安好。”商安再拜，而後轉身離去。
    許久，蘇若彤轉過身來，眼角劃過一滴清淚。
    “朋友麽……”
    ……
    “囡囡！”
    看著靜坐在門檻上的小囡囡，他趕忙快步上前。
    來到清虛門後，囡囡總喜歡這樣坐在門檻上等著他。
    “哥哥，你回來了？”囡囡熟練的張開懷抱，而後被商安一把抱起。
    或許是為了更好的監視，又或許其他原因，總之清虛門給他安排了一個獨棟的院長，讓他和囡囡住在一塊。
    兩人坐在院子裏，看著院中飛舞的靈蝶，飄落的樹葉，他靜靜看著，囡囡也靜靜看著。
    “囡囡，以後你想做什麽？”商安問道。
    “我想陪在哥哥身邊。”囡囡天真的說道。
    “哈哈，這個不算，還有嗎？”
    “可我就想陪在哥哥的身邊啊！”囡囡咬著嘴唇說道。
    “可是囡囡，如果有一天我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很久都回不來呢？”商安的目光看向遠方的天際。
    “那我就去找哥哥！”小小的聲音意外的堅定。
    “如果找不到呢？”
    “那……那我就一直找，一直一直找。”
    “可是這個世界這麽大，想要找到我要很久啊！”商安把臉貼在囡囡的小臉上。
    “很久是多久？”囡囡咬了咬手指。
    “不知道，也許幾百年，也許一千年，也許……一萬年吧。”
    囡囡掰著小手指開始算數，眉頭皺的飛起，兩個大眼睛潤出了水花，“嗚嗚嗚，我找不到哥哥了”
    “哎哎哎，哥哥這不是還在嗎？”商安連忙安慰著，輕輕拂去囡囡眼角的淚花。
    “哥哥是不要囡囡了嗎？”囡囡含著淚，似乎下一瞬又要哭出來。
    “當然不是，隻是哥哥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很久都回不來。”商安頓了頓，看著囡囡的眼睛，“所以，囡囡一定一定要好好活著，等哥哥回來找你。”
    “可是哥哥到底什麽時候回來啊？囡囡，囡囡不想離開哥哥。”
    商安從兜裏拿出一顆鵝暖石大小的種子，放在了小囡囡的手心，“囡囡，找個地方將這顆種子種下，等這顆種子開花結果，我就回來了。”
    火桑樹，百年長成，百年一開花，百年一結果。
    ……
    “來，我們畫個畫。”
    商安抱著小囡囡坐到銅鏡之前，對著銅鏡中的影像開始揮毫潑墨。
    不多時，旁邊的白紙上就出現了兩個栩栩如生的人兒，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貼坐在男孩的胸膛，眼裏滿是依戀。
    男孩看向女孩亦滿是溫柔。
    “哇，這是哥哥，這是我嗎？”
    囡囡看著畫中可愛的小女孩，驚呼出聲。
    “對啊，我的囡囡最可愛了。”
    等到紙上的筆墨逐曬幹，商安便將這畫卷了起來，被商安帶著玩了一天的囡囡也有些困頓，在商安的安撫下沉沉睡去，小孩子最嗜睡了。
    夕陽尚未落下，天色卻已經變得昏暗起來。
    兩個身穿鎧甲，周身神光璀璨的神將在莫長老的帶領下來到了商安的院子中。
    “兩位神將，這就是聖體。”
    莫長老點頭哈腰，一副狗腿子的形象，和當初的仙風道骨大不相同。
    隨後他又是看著商安道：“小安啊，這兩位是羽化神朝的神將，是來接你去羽化神朝修行的，這可是大造化，還不快快上前拜見神將。”
    “見過兩位神將。”商安微微頷首，同時又看了莫長老一眼。
    將這個老頭記在了心裏，隻可惜自己的因果之道不甚精通，不然直接跨界將其咒殺。
    “嗯，跟我們走吧。”
    兩位神將澹漠的說道，顯得分外高冷，對於熱情的莫長老也是不冷不熱，也虧得這老家夥臉皮夠厚，一直用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商安沒有反抗，也沒有說什麽要帶上妹妹的話，隻是最後看了院中一眼，那幅畫還掛在牆頭，畫中女孩巧笑嫣然，似是在看著畫中人，又似是在看著他。
    “囡囡，等我。”
    ……
    “繼續。”天音大聖冷漠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一位位少年少女的屍體橫在仙胎之前，土壤已經被各色血液染紅。
    商安走上前，金色的血液順著他的身體流淌在仙池之中，蘊養著這所謂的仙胎。
    忽的，天地驟暗。
    電閃雷鳴，道道天劫湧現。
    “怎麽回事？仙胎未成，怎會有劫。”
    “法陣，快啟動法陣！”羽化神朝之人一片驚呼。
    正當這時，空間破碎，大道哀鳴，一方擁有億萬生靈無數星辰的龐大世界的虛影竟生生擠進了這方世界。
    “這，這難道是仙界。”天音大聖聲音尖銳無比。
    可還不待他們細看這方世界，這方世界便忽然化作了無窮大的一個人影，星河為衣，日月為眸，好似開天辟地之古神。
    “誅！”
    隻有極為冷厲的一道真言浮現。
    霎時間，天地塌陷，萬道哀鳴，仿佛整個世界在這一刻都將壓力給到了這成仙之地。
    眾人驚駭欲絕，紛紛想要逃脫，可周圍的空間此刻已經被徹底禁錮，即便天音大聖也無法破空逃離。
    “仙，是仙！”
    “我等隻想成仙，我等何辜，為何要降劫於我等！”天音大聖癱坐在地上聲音淒厲，如杜娟啼血。
    可惜，不管他們反抗或是躺平，那古神一般的人影都隻是冷漠的看著。
    太初古礦、仙陵、神墟、輪回海……
    一位位至尊被驚醒，神念橫跨宇宙，探查世界，可卻一無所獲。
    昆侖仙山上隻剩下一片廢墟。
    ……
    “哥哥，我好想你。”
    囡囡忽然從睡夢中驚醒，發覺臉上忽然已經滿是淚水。
    ……
    太一世界，
    端坐在諸天神座之上的商安猛地睜眼。
    “羽化神朝，羽化大帝，莫長老……”念叨著一個個人名，商安的眼中閃過一抹極深的殺意。
    不過隨即他又露出了一絲笑容。
    “成仙路，嗬嗬，我讓你們成仙。”
    他回憶著最後獻祭的那一番場景，分身獻祭了整個身體的精神力以及一身精血，耗費大量世界本源打出的的跨界一擊，使得整個昆侖仙山震動，空間破碎，大道轟鳴，所謂的仙胎直接破碎，包括一位大聖在內的羽化神朝之人盡皆隕滅。
    這一擊可不比打燭坤的那一擊，是動用了整個世界之威加持，燃燒世界本源打出的一擊，即便跨越世界有所損耗也堪比至尊一擊了。
    要是打燭坤時用了這麽大力，恐怕他連渣都不剩了。
    “可惜了，那羽化聖主居然沒到場。”
    “不過還好跑得快，不然被那些禁區至尊抓住了尾巴可就不好了。”
    那些至尊一個個為了成仙可是已經瘋了的，關鍵他們還是一群，雖然他們應該無法脫離遮天宇宙，可這誰說得準，總歸是不好留下隱患。
    “哼，等我吞了鬥氣大陸，再去好好與你們會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