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包間裏。
    顧湘敲敲門，走了進去。
    裏頭坐著四五個中年男人，都是大腹便便的樣子，煙霧繚繞，酒氣熏人。
    她臉上露出禮貌的笑容：“張總。”
    張總招了招手：“顧小姐，來，坐在我邊上。”
    顧湘笑著道：“隔壁有一家咖啡廳，不如我們去適合談工作的地方聊一聊項目的事。”
    “顧湘啊顧湘，你可別不識相。”張總的臉色突然一變，“我是看在你姿色不錯的份上，才答應跟你們公司合作，結果剛點頭，就換人來跟我接洽，這是耍我玩呢是吧？”
    顧湘陪著笑：“張總，您別多想，這本來就是我們公司的流程，我負責和客戶洽談，客戶有合作意向後，會有專門的客服人員來……”
    “我不管這些！”張總大手一揮，“你今兒來陪我喝三杯，這個合作案我就簽了。”
    邊上的幾個老總跟著起哄：“顧小姐，你別給臉不要臉，咱們張總最憐香惜玉，肯定不會虧待你。”
    “這個項目要是談成了，你能拿不少提成吧，你要是表現得好一點，張總還會給你額外的獎勵呢。”
    “來來來，過來坐！”
    位置被讓出來，就在張總最近的地方。
    顧湘拎著皮包的手指微微發緊。
    這個項目體量是兩百多萬，她能拿到兩萬多的提成，有了這筆錢，她就可以……
    她抿緊唇，心一橫，走了過去，坐在了張總身邊。
    “我就知道顧小姐識趣。”
    張總一張口說話，就有煙味和酒味撲麵而來，令人作嘔。
    他大笑起來，伸手就搭在了顧湘的肩膀上。
    這一瞬間，顧湘感覺像是有無數條小蟲子在她身上爬來爬去，她恨不得把自己肩膀砍了不要算了。
    她的手指死死掐著皮包，包包的一層皮都好像被她給撕下來了。
    “顧小姐，你就跟張總喝個交杯酒吧！”有人起哄道，“咱們圈子裏男男女女都是這麽玩，刺激！”
    顧湘的臉色僵住了。
    剛剛和同學聚會，也是交杯酒，這會又逼迫她喝交杯酒。
    她捏住杯子，生出極強的抗拒之心。
    就在這時。
    包間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爽朗的聲音傳來。
    “走在外頭聽見熟悉的聲音，我還在想是誰呢，原來是張總。”
    一個年輕的身影走進來，懷裏還抱著一個小姑娘。
    顧湘錯愕的抬頭，竟然是林靖宗。
    他、他不是該還在酒吧麽，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莫非，跟蹤她？
    他都結婚有孩子了，怎麽還跟蹤前女友，就不怕孩子親媽生氣麽？
    這一瞬間，顧湘腦子裏湧出許多亂七八糟的念頭，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想那麽多不相幹的事。
    “林二少！”張總趕緊站起身來，“林二少來這裏吃飯怎麽不說一聲，我給您免單。”
    “張總果然財大氣粗，不過我不是來吃飯，是找人。”他的目光落在顧湘身上，“這位顧小姐，是我老同學，大家正在聚會呢，顧湘突然就不見了，我就跟著過來了，哪曾想她竟然和張總是工作上的合作夥伴，這不是巧了麽？張總大人大量，先讓顧湘跟我們聚一回，明早再談工作如何？”
    張總有些愣：“顧小姐跟你是老同學？”
    “當然呀，顧阿姨是我二舅舅最好最好的朋友。”燕苒苒笑眯眯開口，“顧阿姨，你突然走了，大家都很不高興呢，特意讓我二舅舅追過來。”
    顧湘愣住：“二舅舅？”
    小姑娘眨眨眼：“是呀，這是我二舅舅，我叫燕苒苒。”
    這麽一聽，顧湘就明白了。
    姓燕，那就是燕家的千金小姐，是林靖宗大姐和燕家五爺的女兒。
    以前在媒體上看到過關於這位小公主的新聞，但從來沒有露過正臉，沒想到長得這麽可愛。
    那位張總也愣住了。
    林二少這個稱謂在圈子裏並不出眾，因為林家並不是京城的大家族。
    但是圈子裏的很多人都說，林二少和京城的四大家族燕家、秦家都有關聯，所以這位林二少在圈子裏很是吃得開。
    他聽說過很多流言版本，一直不怎麽相信這回事。
    但是現在……
    一個姓燕的小丫頭，喊林二少二舅舅。
    京城姓燕的人不多，但凡沾了這個姓，必然和燕家有某種關聯。
    短短一瞬間，張總的心頭已經有了各種得失計較，最後，他爽朗一笑：“顧小姐你也真是的，既然有同學聚會，就先聚著嘛，工作什麽時候談都是一樣的……”
    顧湘從善如流道謝：“謝謝張總，那我就先走了。”
    她十七歲那一年被迫長大之後，見過了太多太多這樣的嘴臉，以前對她阿諛奉承的人，轉臉就極盡嘲諷與辱罵。
    兜兜轉轉這麽多年，還有什麽看不穿呢。
    她利落的起身，走到外頭。
    春天夜晚的風吹過來，她撫了撫頭發，轉頭開口道：“謝謝你幫我解圍。”
    “當年的顧家小姐，怎麽就混成了這幅樣子？”林靖宗笑了一聲，“以前的你，誰都不放在眼底，該罵就罵，該翻臉就翻臉，說失蹤就失蹤，如今，卻為了一個小項目低頭，你還是你嗎？”
    “林二少，我很感謝你幫我解圍，但並不代表，你可以隨意指責羞辱我。”顧湘後退一步，“我男朋友還在家裏等我，我回去了。”
    “顧阿姨，不可以說謊哦。”燕苒苒軟糯糯的開口道，“老師說了，說謊會變長鼻子怪獸，顧阿姨這麽漂亮，要是變成怪獸了多可惜。”
    顧湘麵色一僵：“我沒有說謊。”
    林靖宗嗤笑一聲：“連小孩子都能看出你在說謊，就別偽裝了，不過，你有沒有男朋友我也不在意。小苒苒，走嘍，我們回家了！”
    他抱著孩子鑽進車中。
    顧湘站在路邊，靜靜看著車子消失在眼前。
    她苦笑了一聲，大概是六年沒見了吧，六年了，沒想到她還是如此的在意他。
    而他……也算是給她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張總的那兩萬塊錢的提成，應該是穩了，有了這筆錢，可以辦好多好多事情，第一件事，就是帶媽媽去看病……
    “二舅舅，你是不是很喜歡顧阿姨呀。”燕苒苒趴在林靖宗的身上，還在看後視鏡裏的身影，“要不要我幫你呀？”
    “你還不如好好想想等會怎麽應付你媽咪，反正我是不會給你擋槍。”林靖宗的眼神有些幽暗。
    時隔六年的見麵，沒有他想象中的熱烈和歡喜。
    好像有什麽事情發生了，而他卻並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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