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萬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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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妙真隻能說:“師傅對妙真恩重如山。”
青陽真人精神為之一振,於是也不再隱瞞,終於道出此行的真正目的——將青陽觀整個並入萬象宗。
眾弟子都大驚失色,紛紛勸阻。
淩霄子更是激烈反對,他是青陽觀的大師兄,在青陽真人出外雲遊的時候,負責執掌觀中大小事務,可謂是“一人之下、數十人之上”。如果青陽觀並入萬象宗,他就隻能做個“登堂弟子”,在萬象宗的弟子序列中隻屬末流。
又瞥了楊妙真一眼,心中一痛:‘若青陽觀真的並入萬象宗,妙真師妹便能與那李青山再續前緣了,我卻要永遠仰人鼻息。’
楊妙真明白了青陽真人的打算,心情頗為複雜:‘兜兜轉轉,還是要回到他身旁嗎?’
對於弟子們的反應青陽真人早有預料——
人間道與九天之上的關聯極深,大宗門的太上宗主幾乎都是天上真仙,宗門之間的爭殺甚至都不如三千世界激烈。不僅僅因為各位宗主都是老相識,也是為了應對魔域的擴張,避免無謂的內耗。
魔域戰場固然是非常慘烈,遠勝過一般宗門鬥法,但抵抗魔民入侵的責任幾乎都在大宗門身上,也不強迫中小宗門參戰,如果不想著建功立業、主動參戰,遙遠邊疆上發生的一切完全可以當故事來聽。
在這種情勢下,人間道的中小宗門,各路散修,小日子過的可謂是風平浪靜。
和平持續了太久,會使人忘卻戰爭的模樣,甚至失去對戰爭的想象。
即便是把“熒惑妖星”“天地大劫”這樣的詞句掛在嘴邊也完全沒有實感,總覺得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九天之上的上仙尊神不會不管,最壞的想象也隻是持續不斷的鬥法。
青陽真人斷然道:“為師心意已決,你們不必再勸!”又歎了口氣,說了一些“你們太年輕了,不知道天地大劫的厲害”“為師也是為了你們好,將來你們自會明白”之類的話。
弟子們雖然不能理解,但也無法違抗師命,心情卻都有些失落,沒了來時那種遊山玩水的心情。但當他們離船登岸,來到萬象城中,城中景象卻令他們的心情為之一振:
城內人流如織,熱鬧的簡直不像是修行宗門,而是凡人城郭。
然而凡人城池中絕對沒有如此壯麗的景象:一座座大廈拔地而起,每一座都是雕梁畫棟、飛簷拱角,一道道長橋如飛虹一般貫穿其間,風度翩翩的修行者們行走其上。
一座座懸空的花園陽台,像是一個個精致的花盆,其中盛開著奇花異草,一團團花團錦簇,有許多修行者在其中品茶論道。
看膩了海上空曠遼闊的風光,萬象城中的一切都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令眾人幾乎忘卻了宗門即將解散的失落。
然而很快,失落感又卷土重來,變得更強烈起來,連楊妙真都感受到了——原來我們也沒什麽特別的。
青陽觀雖然比不上萬象宗,但在凡人眼中也是超凡脫俗的神仙中人,萬中無一的超世之傑。而如今放眼望去,簡直到處都是修行者,不知有幾百幾千還是幾萬。他們身在其中,渾然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反倒像是鄉下人進城似的到處張望。
淩霄子心中的震撼久久難以平複,喃喃道:“是那李青山統治著這裏嗎?”
青陽真人瞥了他一眼,知道這位弟子心有不甘,開口道:“萬象宗的太上宗主為天帝掌管禦書房,兩位宗主隨著他在九天之上的行走,太上宗主的坐騎歸海靈尊坐鎮天書樓、推演《萬象天書》,一向不理俗務。”
“所以萬象宗中大小事務都由真傳弟子們各司其職、商議處置,而李青山作為真傳弟子之首,有權指揮所有真傳弟子。而且在黑雲城一戰,他逼退了檮杌魔神的化身,所有真傳弟子都受他救命之恩,他在宗門中的威信極高,可以說是統治著這裏了。”
提起三位宗主、歸海靈尊、乃至李青山,他都會向天拱手,言語之間也充滿了敬畏之情。
有道是“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其實是修為與高、見識越廣,越明白很多事情的厲害。所以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托關係、抱大腿有什麽丟人的,就連高高在上的陽神修士、真傳弟子們都要仰仗那李青山才能活命,他又有什麽架子好端的。
淩霄子無言以對,失魂落魄。
當故事不再隻是故事,講故事的人也就失去了那種談笑自若的從容。
青陽真人拍了拍淩霄子的肩膀,繼續向城內走去,望著城中許許多多的修行者,心中想的卻是:看來有不少人跟他有相同的打算。
黑雲城一戰,萬象宗的真傳弟子折損過半,若是換了尋常宗門,必是元氣大傷,想要恢複過來至少要千年。
萬象宗卻憑著無欲天宮降下的海量賞賜,以及百草園中積累的深厚資源,大開門戶廣招弟子。又恰逢熒惑妖星現世,許多中小宗門乃至散修都有和青陽真人一樣的打算,一時間聚集了大量人氣,繁榮昌盛竟似更勝從前。
當然,這一切的根本都在於那一座“天書樓”。
青陽真人昂首望去,隻見一座千丈高樓衝破雲霄,威嚴佇立於萬象城之上,又有淩雲飛騰之勢。
天書樓下東麵基座,是一麵十餘丈高的石壁,石壁平滑光亮,隻在最上端刻著“萬象榜”三個大字,在陽光的照耀下,映出許多名字。
排行第一的便是“李青山”的名字,淩駕於所有弟子之上。
青陽觀一行人在石壁下瞻仰了一陣,不由得對楊妙真都變得更加親切熱乎,“師妹師姐”的叫個不停。青陽真人簡直把“徒兒”兩個字掛在嘴邊,再也不叫她妙真子了。
楊妙真感到十分的不自在,感覺像是整個宗門重擔都壓在肩上,就等著她去找李青山了。倒是不擔心他會不會顧念舊情——他比他想象的更加重情——隻是擔心到時候不知道要被他怎樣戲弄。
唯有淩霄子一言不發遠遠站開,似是在刻意保持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