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好隊！一個挨一個！不要磨磨蹭蹭的！”
    “這是太陽神的恩德，愁眉苦臉幹什麽！”
    “如果沒有太陽神憐憫，你們這些懶惰的家夥怎麽可能安安穩穩活到今天？”
    北部地區，某城鎮廣場上。
    幾個穿著華麗金衣、樣貌相對出色的年輕女子，正大聲管理著排隊的人群。
    隊伍中的平民普遍麵黃肌瘦、衣衫襤褸，由於從小被虛空扭曲氣息侵蝕，基本都長得口歪眼斜。
    這樣一對比，那些五官端正的金衣女子就顯得格外突出，宛如草雞群中的鳳凰。
    她們顯然也很享受這樣的襯托，跟人說話都習慣性微抬著下巴，驕傲無比。
    隱形旁觀的王輝看得撇嘴，這些女人明明那麽普通，卻又那麽自信。
    平民們輪流走到位於隊列前方的大壇子旁，割開手臂放血，直至麵色蒼白、虛弱得搖搖晃晃，旁邊的金衣女子才伸手拂過平民的傷口。
    嗤——
    一陣白煙冒起，傷口被燙得強行閉合，形成一道蜿蜒的疤痕。
    在眾人雙臂上，皆是布滿了類似的疤痕。
    他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虛弱和疼痛，表情木然地走到一旁，領取放血換取的酬勞…
    每人兩個雜糧麵包、兩塊肥肉、兩包豆子。
    大約每百人能注滿一大壇血，由幾個身子骨相對硬朗的平民搬去屋裏，換出一個新的大壇子繼續收集。
    這些幹雜活的人事後可以多領些食物，屬於人人羨慕的“肥差”。
    可實際上那點兒額外食物的價值微不足道，金衣女子們當然不可能親手搬壇子，指縫裏露出的一丁點兒利益，就足以讓平民們爭先恐後地給她們做事。
    隱形的王輝跟進屋中，看見幾個金衣女子在對著滿壇鮮血施法，金色流光使之趨於沸騰，再添入幾種不知名的藥材，最終煉幹為紅彤彤的藥膏狀。
    有專門負責篩選的金衣女子，挑出品質頂尖的封存起來，似乎是準備積攢著貢獻給“太陽神”奧拉。
    品質其次的用相對簡易的包裝，由各地的城主享用。
    再次的，便是歸於職位普通的金衣女子。
    王輝全程在旁窺探，大致了解了這種藥膏的用途。
    這個世界沒有雲層障壁，且世界之壁破得像篩子，生物活動產生的源質能量無法凝為結晶，基本都散了出去。
    虛空滲入的能量飽含扭曲氣息，直接使用會侵蝕自身，而若將吸收了虛空能量的生物血液收集起來煉藥，則相當於一個中轉器，可以大幅過濾掉副作用。
    人類，是生物中轉化效率最高的。
    平民們就像被循環利用的“人體源質礦”，供中層、上層以及頂層“神明”一次次攫取價值。
    用疼痛和健康下滑，來換取廉價的生存物資。
    王輝從各個分身的視角能看到，“三幻神”領地基本皆是以這種“紅藥”為核心在運轉，隻不過各地人換到的物資類型存在差異罷了。
    為了表現神明的“仁慈”，這種以血換物並非強製，有的平民堅持著不放血，自己種地、養牲畜。
    可由於時不時神誌不清，導致他們的維生格外艱難，有時候發起瘋來會把剛種好的耕地刨得稀巴爛，把好不容易養到快下蛋的雞掐死…
    很多人被如此反複折磨、痛苦不堪，覺得還不如去拿血換東西輕鬆些。
    這個世界除了受神眷顧的兩成人，其餘八成人普遍過得像行屍走肉，每天活著，似乎就隻是為了活著。
    “無論在哪個世界，都逃不過二八定律啊…”
    王輝暗歎，但同樣是“二八定律”，人們的生活麵貌可能存在天地之差。
    回看他擁有的那些微型世界，重要的成員也是僅占少數，可即便是次要的大多數人，照樣能過著比較體麵的日子。
    在維持生計之餘，還有追尋夢想的機會。
    再看這殘破世界的人，基本隻是被“三幻神”當畜牲一樣看待的，哪有什麽作為人的權利？
    當然，為了自己永遠能有充足的人體源質礦，“三幻神”還頒布了繁衍補貼條例。
    每對產下一個後代並撫養至十歲的夫妻，都能得到三個月的免血物資供應。
    生得多，賺得多。
    因此這個世界的人鉚足勁生孩子並非是出於愛情、親情，而是為了謀生。
    孩子十歲以後，就有了充當新一代人體源質礦的資格，如此往複，代代傳承。
    身上擁有三個神賜花紋的強者，分別統治著各座城鎮，雙花的負責種植業、漁業、加工業、血藥煉製等各個部門，具體的事情則由單花紋的人去做。
    他們等同於有著穩定的工作，分級定量的血藥和物資，就是他們的工資。
    不過即便是單花紋的神眷者，在平民麵前也自視甚高，很少真的親自幹活，用低廉的報酬雇幾個平民，在其清醒的時候輪班幹活，約等於臨時工。
    神眷者在一旁躺著悠閑做監工，感知到誰到了臨近瘋癲的節點，就拿棍子將之驅趕到隔壁關著，讓別的臨時工頂替位置。
    這種做法不合規矩，但大家都這麽做，上邊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產業效益好，那是上級指揮有方，偶爾出岔子？那肯定是臨時工自作主張。
    殘破世界的社會體係無疑是畸形的，卻運轉得很流暢。
    平民們為了減免放血的補貼，無休止地繁衍，王輝根據已知情況推算，此界三個神明領地的總人口可能達到了一億以上。
    在沒有現代化、沒有高住宅樓的世界背景下，這個數字已經相當誇張了！單看人口數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盛世呢…
    而神眷者們則可以無休止地壓榨，畢竟平民太多，你不想被壓，有的是人哭著喊著求著想被壓。
    王輝抬眼望去，“三幻神”居住的三顆小天體對凡人來說高不可攀，有那色彩斑斕的虛空充當背景，猶如組成了一幅豔麗的油畫。
    可當視線投向下方，種種不堪的人間百態映入眼簾，仿佛在看地獄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