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烈烈，烈火烹油，起義做大事看似光輝絢爛，其實都不過是虛妄，唯有平實的生活才是真。”
    南竹村，周老五一邊砍著竹子一邊對身旁的常遇春說道。
    “常大哥我意已決，要留在學堂裏過過普通人的日子，推翻元廷的事業，你最好還是按照臨分別時先生的建議，去找那個叫朱八八的天命之子的好。”
    “是朱重八，如今他的名字是朱元璋。”常遇春不禁開口糾正。
    “重點是他叫什麽嗎？”
    周老五白了有點拎不清的常遇春一眼。
    兩人在名義上是主臣，事實上自打當年從番僧和武官們的追殺下活命後，周少主一直將忠義無雙的老常視作兄長，比親生的還親的那種。
    “若沒有先生的支持，彌勒宗起義軍當初就該隨著父親的身死而不存。”周老五停下手中竹刀，表情嚴肅認真，“可是由於我的無能，連讓起義軍聽從先生的指令安排都做不到。”
    “那是有人……”
    “借口好找，但是事實就是我這個主公當得不稱職。”
    周老五打斷常遇春，繼續道：“先生的本事有多大你也算見識過了，連誰是下個朝代的天命所歸之人都算得出來，卻有人犯傻要防備著他對我們指手畫腳。
    那樣的做法既不知感恩為何物，亦有些不知好歹，無論如何我都沒臉再繼續當勞什子主公了。”
    常遇春有點臉紅，他之前何嚐沒有類似的心思，生怕少主成為門主的傀儡，是以在起義軍為按照門主的話行事時，他並未站住來。
    “打仗的事情是你所擅長的，建功立業，將來成為開國名將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我真心希望常大哥你能夠做到青史留名。”
    周老五詞真意切，“我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喂養熊貓，學堂裏有四隻呆福的後代，今後的日子對於我來講隻有歡喜滿足，希望你千萬別因為我的存在而放棄人生的大好機會。”
    聽到此處，常遇春隻好點點頭接受少主的好意。
    一個人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是很好的。
    昔日少主就十分不願‘返回’起義軍中，如今回過頭來看，或許當初遵循他的意願會更好。
    “唉~！”
    常遇春長歎一聲，他已經習慣了領兵征戰的生涯，真的就此退隱，內心是萬分不舍。
    殘存的那些弟兄們也難以再過上普通百姓的生活了。
    與其多加糾結，還不如像少主建議的這樣早日投奔未來的老大，做出一番事業來，博得個生前身後名。
    至於朱八八是否真會如門主所說的那樣成為……，常遇春絲毫不予懷疑。
    因為以門主的能為，話既然說出口，那就不會錯，即便姓朱的不爭氣，門主也能出手硬生生把他推到那個位置上！
    事實上，在近距離見證了門主的恐怖絕倫後，常遇春非常悔恨。
    他覺得若非自己等人自作聰明破壞了少主和門主之間的親密關係，隻要門主肯插手，那個位置肯定不會旁落。
    “哈！”周老五大笑一聲，“常大哥你該不會再想朱八八是搶占了本應屬於我的東西吧？”
    “有門主支持的話……”常遇春沒有說下去，但是他的意思卻表達了出來。
    “先生他才懶得管這些事情，想讓他替我出手根本是不可能的。”
    周老五再次揮起竹刀，“有那功夫，他肯定是會選擇躺在搖椅上擼呆福。”
    “那個位置可是……”
    “哈哈，你覺得以先生的神異，在乎那個位置的話，別人還會有機會？”
    “呃……”常遇春登時說不出話來了。
    也是，如果門主看得上那個位置，何必讓給別人去坐。
    “好吧，你是對的，我不該以凡俗之人的心思去揣度門主那樣的神人。”
    常遇春自嘲地搖搖頭，“不過近來有關門主是吞虱惡魔的傳聞愈演愈烈，連村子裏的人都開始相信，說了很多不好的話。我們是不是該做些什麽？”
    周老五把鮮嫩的竹子擺放成堆，不以為意的擺擺手。
    “天下人罵得再多又如何？我猜先生還巴不得有人前去除魔衛道呢，那樣的話他個吞虱惡魔就能坐等新鮮虱體上門了，省時省力。”
    “啊這……”常遇春有點發懵，身為弟子的，難道不應該為先生解憂麽？
    怎麽少主看起來有點幸災樂禍的傾向？
    “你信不信，這一切根本是先生有意為之，他個懶人是打算一勞永逸。”
    周老五眼睛明亮，仿佛已看破一切。
    “想想闖天門的事，如今的局麵豈不是對吸引江湖高手前去的一次升級？”
    常遇春稍作思索，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
    門主的心思，真不是普通人能夠猜到的！
    繼而他又仔細打量起自家之前並不起眼的少主來，能輕易看穿門主的套路的，也肯定不是一般人。
    “別這樣，看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周老五憨憨一笑，“其實真相並不難猜，隻是很多人仍然隻會以凡人的心思去揣測門主，像自汙名聲，成為天下之敵這種事，尋常人當然做不出來。
    但是門主是何等人物？其實我們幾個做弟子的都清楚得很，如果他真要毫無顧忌地吸收虱體的話，鯊光全天下的人也能做到，那樣的他才是真正的吞虱惡魔。
    然而事實是先生從來隻對兩類人出手，一是該死的狗東西，二是朝他出手之人。
    虱體的確是對他有用的東西，或許真如傳聞中說的那樣，是他神異能力的根源，但就算如此，先生也從未妄開鯊戒，可謂自製、收斂到了極點。
    我知道剩下的弟兄們對他將起義軍虱體一道吸收掉有些看法，可是你想想，若沒有先生出手，起義軍早已全軍覆沒，哪裏還有閑心去思考同袍虱體的事？
    再者說，挖個大坑把虱體全埋掉，或者舉行水葬、天葬，那樣真的和虱體被先生收走有本質的區別嗎？”
    周老五把竹子捆成捆，“天下人那鬼神說事是他們的權利，可是你我應該知道，在先生這樣的神人麵前是根本沒資格提及鬼神的。如果說世上真有神仙存在的話，那神仙也絕對是先生本人無疑！”
    常遇春沉默了，他很想反駁少主對門主無底線的推崇，隻是心底裏卻覺得少主所說的一切都是對的。
    門主可比明教供奉的那些泥偶塑像厲害得多，鬼神一說，在他麵前不過笑話而已。
    “常大哥，咱們下山，回去後我喂我的熊貓，你帶著那些弟兄們去接著做大事，我們互相之間兩不耽誤。”
    周老五抱著大捆竹子往山下走，看上去和村裏的農戶全無兩樣。
    跟在他後麵，注定要成為一代名將的常遇春卻知道，自家少主是個真正的智者，他的餘生必將比天下間絕大多數人都安逸快活。
    “門主實在了不起，竟能把當初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明白的少主教成今日的模樣，主公泉下有知，想必也會欣慰。”
    吞虱惡魔？
    此時此刻常遇春不再把這當回事。
    門主的謀算哪裏用得著他個隻會打仗的庸人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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