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〇一章 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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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位獵人將長者背到山下的郎中家裏,已經氣喘籲籲,累得不行了。但不幸的是,郎中出去采藥,何時回來,郎中的孩子也說不清楚。
    昏迷的長者悠悠醒轉,看著眼前圍著的眾人,他似乎明白了一切。他用微弱的聲音和救人的獵戶說道,大恩不言謝,然後眼角泛出淚光。
    少年見狀,立即上前,拉住他的手,他強忍住眼淚,說道,師傅,您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長者淒然一笑,說道,我快不行了,現在就告訴你的身世,以免留下遺憾……
    忙哥一驚,他和師傅相處之久,可以說是經年累月,從未聽師傅提起過自己的身世。
    經過師傅簡短而虛弱的聲音提示,他這才知道,自己名叫俞鵬,本出生於中國福建的一戶人家,但父親迷信,聽信一位算命先生之言,稱他命裏屬火,易克身邊親近之人。父親便不顧母親的苦苦哀求,在他出生不到六個月,將其送到廟裏借養。五歲那年,廟裏失火,方丈指揮救火,被倒塌的屋梁砸中,不幸葬身火海,隻有他和部分師兄弟逃出生天。後來他又輾轉多家寺廟,身世坎坷,現在的師傅帶他已滿五年,見他已接近成年,正準備送他返回老家,與父母團聚。
    長者尚未說完,便準備掏出口袋中的東西,但尚未掏出,就溘然長逝,撒手人寰。
    俞鵬大哭不已,旁邊好心的獵戶掏出長者想要交給俞鵬的東西,原來是一封書信。裏麵詳細記述著俞鵬的生辰八字和老家地址等信息。在獵戶和郎中一家的幫助下,他埋葬了師傅,隨後又踏上歸家之路。
    一路輾轉,終於回到家鄉。但他的母親早已經因思念成疾,撒手西去。父親臥病在床,還有一個弟弟和後母。
    過了數年,父親去世。後母以他命硬克親為由,容不下他,族長便主持了分家儀式,俞鵬分得薄田數畝,山林若幹,還有老宅一座。
    眼見和周圍環境相處不來,俞鵬便變賣所有家當,孤身一人從泉州趕赴上海,他想起在山中師傅的教誨:所謂命,都是自我暗示,並沒有科學根據。而且師傅見他聰明伶俐,又有音樂天賦,便教他吹笛彈奏,鼓樂熏陶。他到了上海,通過自己的努力和貴人的提攜,很快便在二胡和大提琴演奏領域脫穎而出,成為滬上有名的音樂家。
    一次朋友聚會,他認識了尚在讀藝專的盧蔭寰,兩人一見傾心,便很快秘密談起了戀愛。因為他大盧蔭寰多歲,擔心她家人反對,也顧及女生的名聲,便偷偷摸摸與其交往。反而是盧蔭寰,落落大方,很快就在朋友的追問下承認了這段戀情。大家見他們郎才女貌,俊彥佳人,都祝福有加,盧家聽聞後,了解了俞鵬的身世背景,在盧母的堅持下,也默許了他們的交往。
    後來抗戰爆發,兩人聚少離多,盧蔭寰偶然因素拜在徐悲鴻大師門下,成為他的得意弟子。俞鵬在各地輾轉流浪,經常參加抗日義演,名聲日盛。
    抗戰勝利後兩人久別重逢,立即約定盡快完婚。雖然俞鵬離家多年,但是按照舊時禮數,仍需帶盧蔭寰回泉州老家拜見後母,並呈請結親之約。好在他小有積蓄,帶去不少貴重禮物,後母也沒有為難。祭掃過父親及親生母親之後,兩人在老家舉辦了舊式婚禮,並約定盡快回成都,再請盧蔭寰家人及好友長輩,補辦一次新式婚禮。
    1946年冬,兩人新婚後從成都去漢口旅行,順便看望一下盧蔭寰的姨母。快到西曆聖誕了,他們急著返回上海,準備和朋友們相聚,過一個美好的聖誕之夜。
    燭光搖曳,雪鬆鈴鐺,麋鹿和白胡子老人,這似乎是他們印象中聖誕節的全部。
    1946年12月25日的聖誕節,似乎也即將在這種氣氛中度過——《申報》上的麥乳精廣告,也換成了聖誕老人特製款。
    誰也不曾想到,這一天夜裏七點,當百樂門華燈初上,上海灘各大聖誕通宵舞會剛剛開場的時候,上海上空傳來巨響,而後便是火光衝天。當人們來到現場時,都被眼前的一刻驚呆了。
    究竟發生了什麽?盧蔭寰至今想來,仍會淚流滿麵。已經六十多年了,她思緒翻騰如海,又飛回當年的那個黑色聖誕節。
    人們最後一次看到中國航空公司第  140  號客機的機長格林伍德(j.  m.  greenwood)是在12月25日中午的漢口機場。休息室裏,他見到了兩位中國航空公司的同仁,除了147號客機機長,還有他更為熟悉的115號客機機長潑瑞思(r.  b.  preus),後者駕駛著115號客機由重慶出發。飛行員們的心情都很好,有人聽到他們說:“讓我們上海見吧!”
    140號客機的目的地有兩個,先飛南京,而後上海。
    115號客機則直飛上海。
    然而,140號客機的一位乘客偶然間聽到了消息,飛行員們收到了上海方麵發來南京和上海可能發生天氣惡劣而不宜飛行的電報。他略微有些不安,但看著飛機師們的躊躇滿誌,稍稍心安。潑瑞思有2643.25  小時的飛行經驗,而格林伍德的飛行時間更長,4116.45  小時,他們對於惡劣天氣有足夠的判斷力。
    但這位乘客低估了聖誕節對於兩位美國機長的意義,他們太想要在12月25日夜裏趕回上海和家人團聚了。
    想要在聖誕節回家的人很多。115號飛機上的京劇演員張春華十分想念正在上海的女友。在漢口,他和李少春搭班演出於漢口大舞台,12月16日期滿。李少春坐船回上海,張春華因部分包銀沒有兌付而延後。大家勸他直接前往天津演出,他因女朋友之故,決定坐飛機先回上海,過個年再往天津。
    俞鵬和盧蔭寰計劃乘坐140號機上。出發前一晚,盧蔭寰發現丈夫坐立不安,並問他是否身體不適。俞鵬拉著她坐下,講述了自己過去的身世和經曆,並告訴她自己心裏煩躁,有一種不詳的預感——著名二胡演奏家和大提琴演奏家俞鵬,新年之後,他將準備再作新曲,以饗世人。但是他醞釀了很久的旋律突然之間無法繼續下去。他努力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放棄這首他頗為得意的巨作,再重新開始尋找靈感。並且他神秘兮兮地告訴盧蔭寰,自己預感飛機可能會出事。盧蔭寰是個大大咧咧的性格,一邊笑他神經過敏,這次飛機是美國貨,而且是美國機長和駕駛員,一邊告訴他自己懷孕的消息,並且摟著俞鵬的脖子,告訴他不要相信那些過去的封建迷信,看他們倆現在過得多麽幸福啊。俞鵬得知自己有後開心壞了,興奮得一夜沒合眼。這對藝術伉儷之前一直在成都生活,想著這次如果能在上海找到合適的居所,就考慮定居上海。盧蔭寰作為徐悲鴻的女弟子,曾經和丈夫一起為徐悲鴻先生重新找到了失竊的《八十七神仙卷》,而且自身在書畫方麵造詣頗深,在當時畫壇也算是小有名氣。三年前,她在成都開畫展,徐悲鴻贈之《柳蔭立馬》,柳枝高掛,駿馬其蔭,是對學生的最高勉勵。
    當時,並不是什麽人都可以坐飛機的。
    世界書局1931年12月出版的《民國二十一年民眾萬寶全書》中刊登了當時部分國內航線的價目表,上海飛南京的單程機票48元,同一年南京至上海北站特快車往返的頭等車廂不過17.80元——這一年的上海粳米價格是17.02元100斤。到了1945年,大學教授一個月的工資大約是4萬法幣,而1946年上海至蘭州的單程機票為30萬法幣——是這位教授大半年的工資。
    當然,140號飛機上的乘客,並非所有都非富即貴。西南聯大教育係畢業的海南文昌人李芳經因為家貧,一直湊不到前往美國康奈爾大學讀研究生的學費。短缺的200萬元,最終由同鄉沈裕民代向正在南京開會的國民大會華僑代表馮爾和商借。李芳經聽了這一消息,十分感恩,決定前往南京,當麵感謝這位恩人。
    喜氣洋洋的還有36歲的安徽人王碩動,他本來在重慶遠洋貿易公司擔任航運部主任,因為愛人在上海,一直希望能來上海工作。這一次,終於如願。他坐在機艙裏,再三拿出自己的金鏈表,在雞心表蓋裏,藏著愛人的照片。還有幾個小時,就要看到多年未見的愛人了,王碩動頗為激動。
    他怎麽也沒想到,幾個小時之後,裝著愛人照片的金鏈表卻成為他唯一的身份證明。
    下午4時38分,140號客機飛抵南京,機長請示降落,然而此時的南京機場天氣已經十分惡劣。這似乎是突然而來的變化,因為在一個半小時之前,南京機場曾經成功降落過一架飛機,那是中央航空公司的第48號滬渝客機,他們在南京接上了搭乘的三名乘客,然後繼續南下,飛往上海。
    140客機隨後請示上海方麵,得到答複稱,天氣不好,如果到達的時候已經天黑,天氣狀況不宜降落。
    格林伍德機長陷入了兩難境地:此時飛往上海,到達時間必然已經入夜;飛回漢口,漢口機場缺乏夜航設備。最終,他決定不在南京降落,直接飛往上海。
    答複格林伍德機長的那位工作人員之後成了眾矢之的,因為就在140號客機詢問是否能飛往上海的時候,48號客機已經飛臨上海上空,而此時的上海飄起了細雨,濃霧密布,48號客機收到了上海地麵指揮員命令其飛回南京的指令,因當時南京天氣同樣惡劣而作罷。就在140號機決定不在南京降落直接前往上海的時候,上海各個機場已經全部關閉,之後又因各機到來而重新開啟。
    當時上海有兩個機場,一為龍華機場,二為江灣機場,江灣機場的夜航設備較好,所以一開始140號機的飛行目的地便是江灣機場。48號機在企圖降落龍華半小時無果之後,也前往江灣機場降落。
    48號機始終和塔台保持正常聯係,直到5時58分,無線電另一端忽然靜默了,再怎麽呼叫也無應答。晚七時,美軍憲兵隊在逸仙路以東、軍工路以西,距江灣機場北端約  200  餘米的張華浜張家宅,發現了一架墜毀的飛機,正是48號機。
    48號機被發現墜毀的同時,140號機在江灣機場忽然遭遇了無線電通訊儀器失靈的情況。後來雖然聯係上,卻因為電力太弱,飛機無法與盲降設備聯係。格林伍德機長作出決定,改飛龍華機場。
    五十分鍾之後,7時50分,他向塔台匯報,燃油已經耗盡,他決定緊急迫降——這是塔台收到的最後一次來自140號機的報告。而後,一道尖銳刺耳的巨響劃破夜空,兩支發動機螺旋槳停止轉動,機頭下墜,飛機墜毀於距離機場主跑道僅僅十餘米的地方。
    140號機的厄運,115號機機長潑瑞思也許已經知曉,卻無暇顧及。因為此時,他已經駕駛著飛機在江灣機場上空盤旋了大約兩個半小時。直到晚上9時許,上海上空的迷霧稍淡,潑瑞思按照地麵指揮的要求,轉飛龍華機場。經過幾次試降之後,班機已經基本具備了正常降落的條件,特別是最後一次嚐試,幾乎接近成功,僅須再繞一周,改變方向,即可安全著地。不料,就在這個時候,機場方麵失去了115號飛機的信號。
    正開車前往龍華機場準備采訪140號飛機墜毀情況的《申報》記者,在機場大門口抬頭看見了一架飛機——那正是自南向北飛過的115號航班,記者看了一眼手表:9時10分。
    這是115號飛機在空中的最後姿態,20分鍾之後,它墜毀於距龍華機場西南1.6公裏的滬閔公路3號橋附近黃家渡河塔廟旁的河浜中。
    趕往現場采訪的記者,對於現場已經沒有別的詞語可以形容,除了四個字。
    慘絕人寰。
    最先墜毀的48號機隻留下了機尾,斜插瓦礫之中。墜毀地點在村民張新業家,張新業的妻子被當場壓死,三人重傷。而48號客機則無人生還,村民次日清晨在稻田裏發現了一具肝肺和一隻斷足。
    140號機的機頭和飛機前身全部粉碎,因為之前已有迫降準備,機場有大量救護車、消防車和醫護人員,所以飛機墜毀後,地麵人員很快把火勢撲滅。飛機中大部分乘客都是落地後遭重擊身亡,當時《大公報》的報道稱:
    遭難屍體多數麵部血肉模糊,兼泥漿斑駁,令人不忍卒睹。有一屍體夾在毀餘之半段銀色機身下,其餘則近離咫尺,遠則拋至數丈之外。詳審各屍體衣著,有黃軍服褲,高幫皮鞋,皮袍、馬褲呢大衣。有數人手腕上表飾依然。
    趕來救援的救護車因為過於慌亂,在機場門口再次側翻,不得不調換另一輛。機上共載有人,重傷7人,其中一位正是俞鵬——不幸的是,三天之後的淩晨兩點,他因傷勢過重去世,和她的父母及師傅在九泉相遇。
    115號客機墜毀在滬閔公路第三號橋附近河塔廟右側小河浜中,右翼被折斷,尾部分裂。三機之中,115號客機相對最為完整,但42名乘客(含三名機組人員)中的34人當場遇難(報務員王孝德傷勢嚴重次晚去世)。《申報》記者趕到現場時,已是次日清晨,河塔廟旁邊溪畔擺放著29具屍體,絕大多數都沒有顯著傷痕——大約是墜入河中溺亡,附近村民說,當時救上來三人,尚有呼吸,但因為是半夜,無法施救,不久三人都去世了。
    奇跡也來自傷亡最為慘重的115號客機——一位4歲的小朋友王弟弟在墜機時被拋到柴禾垛上,毫發無損。但他的父親王根發、母親唐奕璋和妹妹全都遇難,他成了孤兒。最終,他從未謀麵的姨媽唐奕君趕來中山醫院,這是他在上海唯一的親人。
    23歲的張春華同樣是劫後餘生的幸運者。12月26日,《申報》記者到醫院采訪時,見到張春華和他的女友正在說笑,這位武醜在大難不死之後仍舊保持著難得的幽默。
    很多年之後,張春華回憶,自己當時坐在靠近機尾位置,乘務員走過來要求張春華係安全帶,張春華正在昏睡,甫被叫醒,有些惱火,硬是不肯係上安全帶——這一本來應當遭到批評的舉動鬼使神差地救了他的命。在飛機墜毀時,他被拋在機尾艙麵上,右耳剮傷,左腳踝骨斷裂——很多年之後,他還念念不忘,多虧了好搭檔張雲溪在漢口攛掇他買了一雙高筒厚皮靴,不然自己的腿就不好說了。
    140號客機中的幸存者閔婉貞成為記者爭相采訪的對象,這雖然是她第一次坐飛機,卻是她因旅行出行的第三次遇險——前兩次都是坐船。《大公報》一篇名為“機毀餘生錄”的文章中,閔女士感慨:
    當日飛機在上海上空盤旋不能降落時,太空玄玄,有人殊感忐忑不安。但本人飽噬行旅災難,便覺死生有命,也不以為意,之後,即昏沉睡去。哪裏料得我生來本不配旅行,竟又第三次出事了。
    在一位摔碎了腦殼的死者身上,人們找到了那根金鏈表,並以此認出了死者是王碩動。115號客機墜落地還發現了一封沒有送出的情書,上麵寫著:“行期老是不能決定,真令人心焦。你的達令”。可惜,寫情書的人已經離開了這令他眷戀的人世間。
    三架飛機的機組人員中,隻有115號飛機的機長在被送到中山醫院後救活。140號飛機機長格林伍德本來打算在這個新年和妻子兒女團聚,其夫人攜帶一對子女於  11  月  15  日從休斯頓乘船到上海,本當在五日後到達,迎接她的卻是丈夫去世的消息。
    遺容最淒慘的機組人員是140號飛機的副駕駛員劉林森,這位年方27歲的江蘇金壇人從小由母親撫養長大,剛剛訂婚兩月。“中航”的工作人員稱,此次飛行本未輪到劉林森的班次,他因為要去會見在重慶的未婚妻,執意改換班次,誰知遭遇了這樣的大難,連頭顱都破碎不堪。
    三機在一夜先後墜落,這在中國民航史,甚至是世界民航史上都是巨大慘案。
    原因究竟為何?
    天氣因素被確定為最主要的原因:當天上海和南京都重霧迷漫,根據:
    中國航空公司上海氣象站是日上午十一時至下午五時天氣預測及上海江灣美軍氣象站是日上午七時至下午七時天氣預測,均謂能見度在一英裏之下,上海中美聯合氣象台及上海徐家匯天文台之天氣預測,亦均謂是日上海天氣陰暗有霾霧,使天氣始終在飛行最低氣象標準邊緣。
    照理說,航空公司應當命令各線班機一律停飛。但國民參政委員會的調查認為,飛機起飛當天,京滬兩地的天氣確實不好,但並不影響起飛,然而飛行途中天氣忽然轉向惡劣,駕駛員陷入兩難境地。
    其次是設備問題。<101nove.com—46與c—47型,原本都是運輸機,是在二次世界大戰當中為了應對戰爭的需要而製造的。航空公司為了節約成本,經過簡單改裝就成了客機。當時的民航司司長、戴季陶兒子戴安國表示今後停止進口此種機型的飛機。另外,龍華機場是失事三機所在兩公司的主要機場,為什麽不配備盲降設備?為什麽無線電會忽然失靈?中國中央兩航空公司在飛行設備的檢查上是否存在問題?
    而飛行員急於飛回上海,則成了幸存者和遇難家屬們探究的問題。張春華回憶,普瑞思在被救活之後,曾經到他的病房來向他致歉。最終報告中,民用航空局認為飛機師已經盡了最大努力,不應承擔責任。
    更令家屬們氣憤的是,許多遇難者隨身攜帶的行李也不翼而飛。115號機乘客李芳經曾攜帶大量的鈔票,但他的老鄉沈裕民在趕到上海之後卻發現巨款已經失蹤。
    140號機的遇難者王玉賢是來京參加國民大會的沈陽代表趙誠如的夫人。她是在重慶接了次子趙繼興後乘機赴南京探望丈夫的。趙繼興經搶救之後蘇醒,他回憶母親當天穿著貂皮大衣,並且戴有珍貴飾品,隨身還攜帶金條。然而這些事後都沒有找到,最終在萬國殯儀館負責人處僅僅拿到了一個金戒指。
    遇難者的賠付款項是100萬元國幣,而機組工作人員則為1萬美金,當時官方公布的美元和法幣之間的比率為  1:3350,同樣一條人命,差了三十多倍。而100萬元國幣,在當時不過是20袋麵粉的價格。
    中國航空公司全體機師向蔣介石、宋子文等要求改善機場及飛機設備,提出28點建議。上海地方法院檢查處出動人馬,追究肇事責任,確認兩航空公司應負“過失使人致死”罪,但1947年1月1日,就在慘案發生後第6天,國民黨政府頒布“特赦令”,“三機失事責任者所犯‘過失罪’亦在大赦範圍內”,就這樣,慘案不了了之,81條人命,所付出的代價不過如此。
    而對於張春華來說,他永遠忘不了的是住院後第二天,李世芳受梅蘭芳夫婦的委托前來看望他。李世芳告訴張春華,自己上個月本來就買好一張機票準備回家,恰逢梅蘭芳大師在上海唱戲,為觀摩先生的戲,就把那張機票給了別人。最近聽說夫人寶璉在北平為他生下了第三個女兒,打算過幾天再去弄一張機票飛回北平。張春華一聽說飛機,連忙擺手,勸說李世芳不要乘坐,改乘火車。李世芳當場聽了張春華的勸告,結果,正巧楊寶森夫人臨時有事推遲了去北京的時間,買好的飛機票沒人去,就讓給了李世芳。
    1947年1月5日,上海龍華機場。李世芳登上“霸王號”班機,到青島上空時,和幾天前的聖誕之夜一樣,飛機再次遇到了濃霧,駕駛員辨不出方向在嶗山附近撞上山頭,機上51人都被燒得幾乎成為焦炭,簡直無法辨認。最終,人們在一具屍體下發現一塊李世芳登機時所穿的藍緞麵羊皮襖的衣角和夫人寶璉給他親手織的帶花毛衣的殘塊,這才確認,這具殘骸便是26歲的李世芳。
    出事的那架飛機,仍舊和聖誕之夜的一樣,是&n101nove.com-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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