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君臨的身體開始一點點消失。
    或者說，在一點點被分解。
    這次是真正的粒子級別，小到比原子更小，誇克更小。
    至大無外，謂之大一；至小無內，謂之小一。
    先驅殺不了他，難就難在這裏，難在董君臨的這最後一層化易之力和他藏匿起來的神格。
    就算能預判每個顆粒的路線又如何？
    如此至小的顆粒，董君臨分解出來的粒子數，是個天文數字。
    這並不是區域性全覆蓋就能解決的問題，而是攻擊能不能到這個量級的問題。
    如果沒有元氣，連神攝無念者都做不到。
    你一拳把金字塔打穿，形成一個大洞，這個洞內的所有物質都被你毀滅了嗎？一個原子都不存在了嗎？
    並不是這樣的。
    就像你無法用一張漁網去網住比網孔更小的魚，是一樣的道理。
    眼看著董君臨的身體開始慢慢分解消散，白少平知道，得趕緊行動了。
    他平靜的望了一眼董君臨，又偏過頭看了眼遠處的那道綁著高馬尾的倩影。
    她還在和剛剛趕來的米斯爾國潛靈人員交涉。
    這一眼，白少平的眼神極其複雜，包含世間千萬情愫。
    董君臨看出來了白少平這一眼的用意，又有些驚喜的道：“喲？看來還真有辦法對付我，隻是你也會死對不對？”
    白少平收回了看向竹月桐的視線，淡淡道：“死有何懼，人之短生，猶如石火，炯然以過。”
    董君臨看向白少平的眼神從驚喜逐漸冷漠，最後變得憤怒，放聲大吼：
    “就算連我的神格在哪裏都不知道，你也要去死嗎！
    你身上的擔子呢！
    你死了，九星淩日怎麽辦！
    你剛剛說要保護的那些平凡又怎麽辦！
    我說了，你生來不凡！跟我一樣，永遠都是身不由己！”
    白少平的神情逐漸變得傲然，抬頭望天。
    這一刻，他豪氣幹雲，他就是這片天地的中心！
    “我說了，到了塔尖，我會告訴你什麽叫做格局。元氣·諸天神避！”
    以白少平為中心，周圍所有的氣息瘋狂朝著他體內匯聚！範圍在不斷擴大，仿佛無邊無際！
    董君臨的每一顆粒子，白少平的諸天神避都在用對應的本源之氣去抹除。
    這耗費的靈力，是極其巨大，難以想象的。
    這一式，是白少平從元氣當中所悟之中，威力最大，最無解的一招。
    理論上來說，隻要給予的靈力充足，這一招可以做到任何事。
    可元氣的天損就是，一旦你催動元氣設定了一個目標，不完成的話，元氣是不會停下來的。
    它會一直抽取你的靈力來完成這件事。
    要是體內靈力跟不上，就將身體、四肢、靈台全部轉化成靈力，直到榨幹你最後一點存在於這世上可以用來轉化成靈力的東西。
    但……就算是神攝狀態擁有無限靈力的白少平，也不意味著他能用這招做到任何事。
    因為雖然是無限靈力，但靈力的輸出功率是有限的。
    如果輸出功率太高，超出了白少平這具身體的極限，那麽元氣一樣會將白少平變成靈力。
    所以，在和董君臨的第一個回合，白少平用的是荒印，就是為了盡量不用靈力消耗巨大的元氣，看能不能減少對經脈的衝擊，隻是他低估了董君臨化易之力的威力。
    而很顯然，要完全抹除董君臨最後一個層次的化易之力，所分解出來天文數字的粒子數量，肯定會超過白少平的承受極限，最終會讓白少平完全消失。
    或許是老天爺捉弄人的安排，但也剛好可以完全抹除董君臨。
    這一點，白少平在剛才用知翌確認過了。
    所以，他現在已經瞎了。
    他在這世上看的最後一眼，給了那個自己最愛的女人。
    他已四感盡失，如果第五感再消失，便不是想象中的視、聽、嗅、味、觸消失而已，而是感官盡失，變成一個活死人，感受不到一切，連動都不能動。
    董君臨的下半身已經消失不見，全部分解成了至小顆粒，看著白少平四感盡失，笑容逐漸大聲。
    “哈哈哈哈！好！那就讓時間來證明一切吧！”
    說完這句話後，白少平和董君臨兩人淩空對立，再也沒有開過口。
    他們二人之間有太多的瓜葛、恩怨和因果。
    兩人有相似，也有不同。
    比如還是那個經典的電車問題。
    殺一個無辜的人，救一百個人。
    殺，還是不殺？
    董君臨和白少平的相同點是，他們在遇到這個問題的第一反應，都會是先尋找，能不能既不殺人，又能救人的方法。
    當殫精竭慮，苦思冥想過各種方案發現還是不行，必須要殺人的時候。
    董君臨是一定會殺的，別說殺一個，就是殺九十九個，他也會殺。
    而白少平不會，永遠不會。
    他會再想辦法將那個要死去的人換成他自己。
    這也是為什麽先驅會找董君臨做接班人，而不找白少平的原因。
    因為董君臨和先驅一樣，永遠是站在生命的角度，把這個世界往更優的方向推動。
    原本一切是可以完美繼承的。
    但原罪植入之後，董君臨變了。
    植入原罪之前，如果那個要被殺的人是董君臨自己，他也一樣會選擇赴死，去換取更多的生命存活。
    而植入原罪之後，他不會了。
    他認為他和普通人不一樣。
    他這倒不是自命不凡，他是的確不凡，天賦曠古爍今，能被先驅瞧上作為接班人的人，當然不一般。
    可錯就錯在，他認為他活著，可以拯救更多無數人的命，所以他辦事，可以隨便犧牲他認為無關緊要的東西，包括其他人的性命。
    所以他在幺九社地下停車場，毫不猶豫殺了那兩個誤闖的白丁。
    所以他不管華夏萬靈閣傳承和秦修羽生死，勾結國外勢力，隻為引開甲子離開伏羲大典現場。
    所以他用王炳的死來刺激白少平。
    他認為那兩個白丁、秦修羽和王炳，包括他送給阿努比斯那些有天賦的少男少女，包括阿努比斯，都是那個為了救更多人，而可以死去的“犧牲品”。
    但白少平不會再讓他繼續了，他要在這裏了結董君臨。
    董君臨認為白少平格局小，不把自己當回事。
    白少平認為董君臨很自大，太把自己當回事。
    那麽兩個人就一定會有個結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兩人的身影在神虛態中，都在慢慢消散。
    董君臨在自我分解，白少平在被元氣分解。
    漸漸的，下半身，軀幹，雙臂，脖頸，到頭顱……
    白少平和董君臨同時消失不見。
    白少平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董君臨的生日，但是董君臨送給他的第三份禮物，是王炳的死。
    那麽這第三份回禮，就隻能讓董君臨也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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