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白少平來竹獄時，溫如玉是唯一一個斬孽之後，分身本體都存活的人。
    當時分身被白少平直接毀了聲帶，用髓鈺手銬腳銬控製了起來。
    最後臨走之前，白少平留了句話：“祝你好運。”
    也就是希望溫如玉的本體能夠先頓悟，這樣才算真正的斬孽成功。
    而此時，牢房內隻有了一個溫如玉。
    卻不知道是分身融合了本體，還是本體融合了分身。
    不過這個溫如玉卻可以開口說話，說明竹獄沒有給他繼續服用失聲的藥物。
    “你雖然入門比我早，但師父一直沒有逐我出師門，我又老了十歲，這麽算起來，我當師父徒弟的時間比你長，你是不是該叫我師兄？”
    語氣十分平淡，嘴角掛著淡淡的淺笑，這種半開玩笑式的話語，給人一種如沐春風，謙謙君子般的感覺。
    蕭明這次來，就是要請溫如玉出去幫忙，作為天機儀的第四個法相，推算空間之眼的位置。
    是白少平出發前告訴蕭明，說溫如玉有可能會斬孽成功，改邪歸正。
    但是需要蕭明親自前去驗證。
    因為若是分身先頓悟，以溫如玉的本事，他自然會佯裝成是本體先頓悟，一副善良溫和的姿態，就是想被帶出竹獄。
    而推算空間之眼這種大事，要是溫如玉到時來一手背刺，怕是蕭明、袁明懿和濮淮先生都要陷入巨大危機。
    所以，一定要慎重，要蕭明確認溫如玉的確已經心中沒有了原罪帶來的惡，才能帶他出去。
    進竹獄前，蕭明他們就問了獄卒，獄卒說，白少平從竹獄離開後的第七天早上，他們去送飯，就發現兩個溫如玉隻剩下了一個。
    而這個溫如玉已經不再會用語言攻擊獄卒心態，玩弄獄卒的心理，的確是謙遜有禮，像一個翩翩君子。
    不過蕭明知道，這還不足以成為鐵證。
    要看透一個人，不能通過表象，要通過內心。
    蕭明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他看到溫如玉端坐在床頭，手裏拿著一本稍顯破舊的書，用自己掉落下來的長發紮成了一個書簽，方才正在細心閱讀。
    是柏拉圖的《理想國》。
    花旗國哈佛大學圖書館借閱量最高的一本書。
    主題是國家的管理，講的是柏拉圖心中理想的國家構建方法和治理理念。
    蕭明看到這本書，眼神微動，輕笑道：“稱呼不重要，禮儀才重要，正如外在不重要，內在才重要，你看什麽書不重要，想從書裏得到什麽，才重要。”
    溫如玉低頭看了眼柏拉圖的封麵，再抬頭看向蕭明的眼睛，平靜的道：“我就想看看大同世界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太平道想創立的虛妄世界，是一個不切實際的空想，也是個看似人人平等，但卻毫無人性的烏托邦。
    而《理想國》是近代烏托邦思想的起源。
    知其因，究其果。
    蕭明意味深長的一笑，“那研讀結果如何？哪裏出了問題？”
    溫如玉將《理想國》放到枕頭旁邊，緩緩道：“我們所處的現實世界，是《理想國》中的洞穴，而大同世界，是火光投射在洞穴石壁上的虛影。
    就像我座下的這張床，是我們的現實世界，而大同世界，是畫家畫中的床。
    人們永遠在追逐和向往美好，卻根本無法得到真正的美好。
    師父說我磨磚作鏡，積雪為糧，是一點沒有說錯的。”
    從進牢房之後，蕭明就一直在仔細觀察溫如玉的一言一行，聽他字裏行間的語氣和用詞。
    其實讓蘇青或者神攝後的葉晴來，看一眼，說兩句就好了，沒有人可以在她們兩人麵前撒謊不被發現。
    或者用記憶編輯器查看記憶。
    可是蕭明必須得自己來，這是他對師門的尊重。
    “真就絲毫都不掩飾？”蕭明笑著問道。
    並且笑的弧度非常大，這是蕭明臉上極少出現的表情。
    坐在床上的溫如玉原本坐得很直，此刻微微彎了下來，似乎想要湊的更近瞧一瞧蕭明。
    然後淡淡一笑，又坐直了回去。
    “你若不信，我再如何掩飾都沒用。你若信，我又何需掩飾？”
    溫如玉一開始就說，想看看大同世界有什麽問題，想表達他自己已經知道了那是錯誤的空想。
    後麵更是直觀，準確的點出了太平道目標如火光投影，畫中藜床，虛妄而不切實際。
    絲毫不擔心如此直白的否定以前的自己，會不會反而引起蕭明的懷疑。
    可越是這樣，蕭明才越放心。
    “嗯，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這麽說，你是真的斬孽成功，改過自新了？”
    溫如玉直視蕭明雙眼，清澈且透亮。
    少頃，從鼻中深吸了一口氣，眼中朦朧，百感交集，幽幽感慨道：“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
    蕭明看得出來。
    他在悔恨。
    他在懺悔自己曾經犯下的罪孽。
    於是蕭明抬起了手，搭在了溫如玉的肩膀上。
    “平先前來，給了你一次機會，我這次來，是給你第二次機會。”
    溫如玉微微點頭，輕聲道：“我知道，所以薛讓在等霍定，而我在等你。”
    霍定和薛讓武者之間，惺惺相惜，互相認可。
    雖自古文人相輕，蕭明和溫如玉卻也視彼此為知己。
    師父不在了，同門便是最後一點念想。
    蕭明站起身來，立於床邊，伸出手懸於空中，鄭重的道：“君子動而世為天下道，行而世為天下法，言而世為天下則。來吧，為自己，為師父，也為了天下！”
    盤腿而坐的溫如玉，看著蕭明伸出的手，眼中動容，遲遲沒有動作。
    他不是在猶豫，而是在珍惜。
    啪！
    兩隻並不粗壯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既有力量，又有分量。
    溫如玉從床上下來，與蕭明並肩而立，相視一笑，一同走出了牢房。
    四人隨後又來到了倒數第二間牢房。
    裏麵關押的是已經動彈不得的洪九。
    霍定和龍筱靈打開門走了進去。
    洪九眼神呆滯，毫無生氣，龍筱靈掏出一片菡雲芝塞了他嘴裏。
    他們除了要來接溫如玉出去戴罪立功，將功贖罪。
    還要把洪九接到桐子坳去，試驗固元環。
    有霍定和龍筱靈押運，才穩妥。
    眾人朝著竹獄出口走去，那些外層牢房裏的叫囂之輩依然被竹天笑的寂域鎮壓在地，動彈不得。
    等下了竹蓋山，脫離了寂域範圍。
    溫如玉由於斬孽成功，法相已至八段巔峰，被壓製許久的靈力迸發而出。
    此刻他盡情享受了一下新鮮的空氣，微風拂麵，洗滌身心。
    蕭明欣慰的看著溫如玉，知道他變回了那個懷瑾握瑜，儒雅謙遜的溫如玉。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此之謂也。
    重新堅定了自己，溫如玉跟在蕭明後麵，邁步出發。
    為何隻許春回去，卻不容人再少年？
    （ps：為了不耽誤大家今天晚上搞對象和找對象，兩章都提前了。
    這個ps已經附魔，單身是看不見的。
    如果你能看見，說明你馬上就要脫離單身了。
    七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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