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4日，下午三點。
    《困父》的首映禮異常低低調。
    沒有紅毯，沒有活動和節目，嘉賓來了直接入場，這種一切從簡的模式讓人感覺就是和平常去電影院看電影一樣。
    好在觀眾席前排確實坐著明星。
    寧皓和黃勃走進放映廳，一眼就看到了前排的一眾人。
    除了《困父》主創，還有江文，周蘊、馮大鐵、徐凡、王碩……
    這一溜京圈的大佬，但凡和其中誰搭上關係，他那電影也不能被卡了這麽久都毫無頭緒。
    “寧導，黃老師，你們來了。”
    正在和周蘊說話的楊蜜看見了寧皓，站起身迎了過去。
    “哎，別，您叫我名字就行。”
    “我也是，或者叫我脖子都行。”
    寧皓和黃勃都立刻說道。
    “那哪行，這樣，我叫你們皓哥，勃哥吧，你們叫我蜜蜜就行，咱們朋友間的，叫得太生分不好。”楊蜜言笑晏晏。
    朋友……
    寧皓和黃勃眼睛閃過驚喜，他們今天來不就是交朋友的嗎？
    當即答應下來。
    “皓哥，勃哥，走，我幫伱們介紹一下。”
    寧皓和黃勃隻覺得楊蜜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安排都仿佛按照他們心意來的。
    “那就謝謝蜜蜜了。”
    “不用謝，大家都是朋友嘛。”楊蜜回了一句。
    兩人滿臉笑容地跟著在她身後。
    “皓哥和勃哥來了。”
    楊蜜碰了碰正在和江文等人說話的秦慕楚。
    秦慕楚有些納悶這“皓哥”和“勃哥”是誰，回過頭才發現原來是寧皓和黃勃。
    雖然不知道楊蜜和兩人的關係什麽時候都上升到“哥”這麽稱呼了，但也沒拆台，順著楊蜜的話往下說，把兩人介紹給周圍幾人。
    其實也不用他介紹，就沒有不認識寧皓這位“秦慕楚頭號粉絲”的。
    “能喝酒？”王碩看著寧皓說道。
    顯然他是看了寧皓的采訪。
    寧皓本想謙虛一番，可福至心靈，點點頭說道：
    “能喝！”
    “好，那回頭留一電話號碼，咱們組個局喝一喝。”
    寧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喝酒可不隻是喝酒，而是一種態度。
    一種京圈核心接納他的態度。
    答應下來後，還有些恍惚。
    這就……進圈了？
    而楊蜜見寧皓的樣子也是笑了笑。
    當初她被周蘊帶著去京圈核心也是這種感覺。
    不真實。
    覺得京圈核心哪有那麽容易進。
    不同於港圈、滬圈、西北圈等等，這些圈子基本上隻要你出生在那兒，就是對應圈內的人。
    甚至滬圈哪怕不出生在那，隻要考上了上戲，進圈也很容易。
    而京圈不同，皇城底下，它是講“出身”的。
    自己是燕京人，又在燕影畢業，可謂根正苗紅了，但在遇到秦慕楚前的多少年演繹生涯，也從沒有被算作京圈的人。
    可有時候進圈就是這麽容易。
    隻要圈內有一個人願意帶路。
    寧皓怎麽也是個億元導演，又是燕影畢業，而且這次怒噴金馬獎也算納了“投名狀”，進圈不是難事。
    黃勃也為好友高興，他雖然沒被邀請進圈，但寧皓進了和他進了基本沒區別。
    寧皓拍電影不可能不找他。
    出演京圈的電影，本身就等於是京圈的人。
    後來加入京圈的演員很多都是這麽進去的。
    寧皓和黃勃沒有多停留，說了幾句就很有眼力見的離開去自己座位上。
    王碩看著離去的寧皓，收回目光看向秦慕楚，一口京片子又冒出來了：
    “丫就一省獎，還拽得不行，小秦，之前不讓我罵，我也確實沒看過電影，不好罵，今天看完能罵了吧？”
    秦慕楚哭笑不得。
    王碩這群大院子弟，對於灣灣的態度都是輕蔑且不屑的。
    原因嘛，自然是“大院”兩個字。
    “碩爺，您就這麽確定我電影一定好？”
    “嗨，那能有錯嗎？你爹江文同誌都誇上天了，我這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
    王碩笑著拍了拍江文的肩膀。
    江文立刻臉一撇，
    “我沒有，別胡說。”
    “嘿，你看這死傲嬌勁兒，還害羞了！”
    王碩指著江文哈哈大笑。
    周圍也是一陣笑聲。
    就在江文被調侃時，一個聲音響起：
    “什麽事啊，笑得這麽開心？”
    兩個男人走了進來，其中一個笑著開口。
    前排的人都站了起來跟男人打招呼。
    秦慕楚也走上前，
    “三爺，張導。”
    來人正是韓三坪和張一謀。
    “你說你，應該參加金雞嘛，那小地方讓他們關起門來自己玩就行了。”韓三爺也笑著調侃。
    秦慕楚搖搖頭苦笑，沒說話。
    眾人重新落座，韓三爺突然說道：
    “你在威尼斯不是說希望家門口能有個電影節嗎？我聽說咱們這兒也準備籌辦一個新電影節，到時候你們可得帶著作品支持。”
    他後麵的話是對著一眾導演說的，張一謀並不吃驚，應該是之前知道了。
    而秦慕楚、江文、以及馮大鐵都很意外。
    燕京要有電影節？
    “有什麽奇怪的，咱們這兒有全國百分之八十的製片機構，電影產量也接近全國一半，為了更好的宣揚文化，創辦電影節也是理所應當的。”韓三爺解釋道。
    這麽一想也是。
    眾人也就這電影節這麽聊著，不過電影節目前還在計劃階段，隻是知道一定會辦，但具體細節三爺也不是很清楚。
    而寧皓和黃勃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異。
    這就是大佬們的聊天日常嗎？
    像這種消息，如果不進圈，恐怕得等到官方公示他們才能知道吧？
    寧皓更是激動，這是韓三爺，要是和他搭上關係，那電影還能那麽難過審嗎？
    而張一謀……
    他沒忘記那天想去探班結果被趕出來的場景，可現在……
    我待會如果去和他要聯係方式，會被拒絕嗎？
    時間來到四點鍾，到了預計開始首映禮的時間，主創團隊上去簡單介紹下電影，就開始放映。
    媒體也不著急，他們都提前知道今天的流程，在電影放映後會給他們采訪時間。
    現在電影開始，他們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電影身上。
    今天來的記者基本都是各自單位裏比較有電影鑒賞力的人，因為他們的目的之一就是看懂電影，再和灣灣金馬獎最大贏家《不能沒有你》對比。
    因此當電影開始，全場靜默。
    一個半小時匆匆而過，和在威尼斯時類似，放映廳陷入久久沉默。
    記者門帶的筆記本上寫滿了各種要點，記下各個人物角色，用線連接起來。
    可最終各個線交叉在一起，混亂不堪，一如他們的思緒。
    這種看懂了又沒看懂的感覺讓他們很是困惑。
    倒是普通觀眾先反應過來，他們並不糾結於電影每個人物的關係，他們又不要寫影評。
    隻要看明白電影要表達的東西，看到老爺子那讓他們不住流淚的演技就足夠了。
    站起身，鼓掌。
    而媒體們也被掌聲驚醒，加入進去。
    看不懂全部沒事，僅僅看懂的這部分，就足夠確定——金馬獎不公！
    ……
    “我其實在金馬獎第二天也看了《不能沒有你》，我認為這是部好電影，它有對社會人文的關懷，裏麵的一些情感也十分打動人。”
    電影過後，秦慕楚和主創團隊坐在台上接受采訪，觀眾們見沒人趕他們，索性也就坐下來，吃一線的瓜。
    “那您覺得《不能沒有你》是否優於您這部電影呢？”記者追問秦慕楚。
    “嗯……其實就像李桉導演說的，電影這東西是很主觀的，蘿卜青菜各有所愛。”
    秦慕楚沉吟，突然看到了台下不知道聊到什麽，正在跟曾離傻笑的劉汐茜，說道：
    “拿劉汐茜舉個例子吧……”
    傻笑的劉汐茜立刻收斂笑容，目光投向台上。
    說我幹嘛？
    記者們也把目光看向了神仙姐姐。
    “有的人覺得劉汐茜瘦的時候漂亮，有的人覺得她胖點更好看，這很難統一，也爭不出個輸贏。”
    劉汐茜聞言齜出牙花。
    會說你就多說點。
    “我們能確定的事實是，劉汐茜現在一百二十斤，比之前胖了二十多斤……”
    “噗——哈哈。”
    這個猝不及防的轉折瞬間讓全場都忍不住笑場。
    劉汐茜的表情也從笑意盈盈變成了柳眉倒豎，牙花沒有收起來，隻是牙齒咬緊了。
    聽著周圍的哄笑聲，她又氣又羞，忍不住大喊：
    “沒有一百二！”
    “不可能，別以為你在影院門口體重秤上偷偷量我沒看到。”
    秦慕楚的話讓劉汐茜一愣，然後牙齒咬得更緊了：
    “我衣服鞋子還有好幾斤重呢！”
    這種絲毫站不住腳的理由讓大家笑得更開心了。
    觀眾們還沒見過神仙姐姐這一麵，覺得顛覆又可愛，而記者們也抓拍了好幾張劉汐茜生氣時的照片。
    又是一條新聞啊。
    “好好好，算你一百一十多。”
    秦慕楚揮揮手，不給劉汐茜說話的機會，繼續接受記者采訪。
    這讓劉汐茜恨得習慣性找蜜蜜，可這會兒蜜蜜正在台上呢，笑得額外開心。
    “離姐，惠敏姐～”
    她抱著旁邊的曾離和周惠敏一陣撒嬌。
    曾離和周惠敏剛剛也笑了，看到劉汐茜這樣子更覺得好笑。
    曾離捏了捏劉汐茜的臉蛋：
    “沒事，不胖，還是美美的。”
    說劉汐茜胖隻是按照女明星的標準，不然她一米七多的個子，一百一十多斤其實剛剛好，十分勻稱。
    台上秦慕楚的采訪已經到了尾聲，記者們也開始采訪起其他嘉賓。
    王碩作為著名大噴子，記者們自然把他當做重點對象。
    “我怎麽看？說實話，看電影前我是想罵街來著，賊難聽的那種，當然，我不是罵得獎那電影啊，是罵金馬獎。
    可現在我不想罵了，因為我相信，會有更多的人去罵他們。
    所以你要問我怎麽看，我想誇誇小秦這部電影。
    我不知道剛剛你們看電影流淚了沒有？”
    幾乎是瞬間，台下觀眾就響起一陣“有”的回複。
    電影進入後半段，就已經有觀眾開始抽泣了。
    王碩看了看台下，笑道：
    “說實話，看到你們大多數是年輕人，我挺意外的。
    我以為這片子對我這種即將步入老年的人更有觸動。
    首先聲明，我和我父母關係並不好，所以最早聽到小秦要拍一部關於阿爾茲海默症，也就是咱們常說的老年癡呆的電影，我以為又是歌頌親情偉大、愛超越苦痛的電影。
    後來在江文同誌的誇讚下，我知道不是，所以今兒才來參加首映禮，不然我就不來了。
    這是一部講病人的電影，看電影的時候，我們每個人都成了病人，他把患病者遭遇的現實擺在了那兒。
    失去一切，像個嬰兒一樣回到原點。
    這是一種宿命，不論患不患病，都避免不了……”
    ……
    簡單甚至有些簡陋的首映禮結束，秦慕楚送別賓客。
    江文讓秦慕楚有明天去他家吃飯。
    秦慕楚一眼識破了老江的險惡用心，肯定是想嘚瑟他那座金馬獎最佳導演獎杯。
    果斷拒絕。
    而後劉汐茜又想找秦慕楚算賬，用自己這穿衣一百二十斤的重量創死他。
    被楊蜜幾人拉著走開。
    寧皓和黃勃也想走，但被秦慕楚喊住。
    “你們等一下，咱們聊會兒。”
    放映廳裏已經沒人了，最後一個出去的楊蜜還把放映廳的大門給關上。
    寧皓和黃勃雖然疑惑，但還是老老實實留了下來。
    見他們有些緊張，秦慕楚笑了笑：
    “沒事，就是聊聊。”
    話雖這樣說，可寧皓和黃勃還是沒有一點放鬆。
    這單獨把他倆留下來，就為了聊聊？
    果不其然，秦慕楚第一句話就讓兩人，準確說是寧皓心提到了嗓子眼：
    “寧導今年有拍新電影沒有？”
    寧皓連秦慕楚留下他是為了他感謝“怒噴金馬獎”這種可能都想過，可完全沒有想到是說這事。
    他觀察著秦慕楚的表情。
    這到底是無意問的還是知道了他的困難？
    可不管是那種，他都先點頭回答：
    “拍了一部。”
    但過不了審。
    後麵這句話他糾結該不該說。
    因為他不確定秦慕楚的態度，如果冒然說出來，很可能給人種目的性太強的感覺。
    但不說，這就錯過了一次機會。
    秦慕楚沒給他糾結的時間，笑道：
    “那就對了，我聽說電影好像在審核上遇到了些困難，對吧？”
    這是昨天確定邀請寧皓來參加首映禮後調查出的結果。
    說來也巧，寧皓這部叫《無人區》的片子編劇是述平，老江被禁的那部《鬼子來了》就是他的作品，至今未能解封。
    所以說……選對編劇很重要。
    “對，送審一直不過。”
    見秦慕楚明說了，寧皓也沒了顧忌，實話實說就行。
    “我問了些朋友，他們給出了一些修改意見，你可以參考一下。”
    秦慕楚從背後的包裏拿出一份文件夾。
    寧皓猛得抬頭，看著依然帶著淡淡微笑的秦慕楚，又看了看那個文件夾。
    修改意見？
    什麽朋友能給出修改意見？
    電影除了後期製作團隊看過，就隻有……
    一股狂喜在胸中爆發，讓他幾乎想喊出來。
    如果不是場麵不合適，他都想抽黃勃一巴掌，問他疼不疼來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拿著吧，隻作參考，不一定有用。”秦慕楚見寧皓愣神，便把文件夾放到他手中。
    寧皓手掌有些顫抖得翻開文件夾，激動得甚至忘了和秦慕楚說聲謝謝。
    但黃勃沒忘，幫著感謝並解釋：
    “秦導，真是謝謝了，幫這麽大一忙，皓子太激動了，人都傻了。”
    “沒事，正常，因為電影嘛。”秦慕楚說道。
    捫心自問，他要是一部電影一直審核不過，現在有人送來具體的修改要求，他比寧皓還失態。
    “咱們出去聊吧，讓寧導自己先看一會兒。”他又說道。
    “好。”黃勃一口答應下來。
    到了放映廳外麵，隔壁正好是衛生間，兩人便走了進去。
    “秦導，抽煙嗎？”黃勃遞上煙。
    “不會，謝謝。”秦慕楚婉拒。
    黃勃便把煙收起來，也沒自己抽，不抽煙的人一般都很反感煙味。
    “這部戲是和徐爭合作的？”秦慕楚問。
    他雖然有心幫寧皓，但幫之前還是打聽了一下這電影的基本情況，確定能不能幫。
    要是片子真的觸雷，他也能力有限。
    “對，和禿子一起拍的，他是男主。”黃勃回道。
    從稱呼來看，關係處得不錯。
    “秦導認識禿子？”他又問道。
    “不認識……額，看過他演的豬八戒。”秦慕楚說道。
    之所以提起徐爭，是因為黃勃加徐爭讓他想起前世看過的一部大火電影。
    隻是沒想到兩人這麽早就已經合作過了。
    “哈哈，那沒錯，禿子現在是越來越像豬八戒了。”黃勃損起朋友來不遺餘力。
    秦慕楚也笑了笑：
    “我之前其實有過找他演戲的念頭。”
    “他？哪部戲？”黃勃是真的驚訝。
    他沒想到禿子竟然還有這種運道，能被大導演看上。
    秦慕楚搖了搖頭：
    “一個關於春運的喜劇片，劇本都寫好了，後來沒拍。”
    他說的是《人在囧途》，當初去接老江和蘊姐看到春運擁擠的車站有感而發，回去也真的寫了劇本。
    但後來想著衝獎，拍了《當幸福來敲門》，《人在囧途》也就漸漸忘了。
    也是這次看到黃勃加徐爭的組合，想到了它的第二部《泰囧》，才想起自己還寫了這麽個劇本。
    黃勃聽說沒拍，也有些為徐爭惋惜：
    “那您還打算拍嗎？”
    秦慕楚想了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明年是沒有時間了，之後不知道有沒有別的想法，估計不大可能拍了。”
    《情書》、《山楂樹》編劇，這兩個起碼夠他忙活到明年年中。
    而且三爺臨走前說《建國大業》的第二部已經在籌劃中，邀請他參與。
    這次是無論如何不能拒絕了。
    然後明年九月份燕影10級新生入學，他作為助教，起碼得露幾次麵。
    如果萬一中途周惠敏懷孕……那就更沒有時間。
    這不是秦慕楚杞人憂天，兩人身體什麽都正常，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的情況下，拚概率一年怎麽著也夠了。
    最主要的是，《人在囧途》隻是一時興起，現在沒了興致，他也就不想拍了。
    “這樣啊，那禿子是這個命了。”
    黃勃有些可惜，他也為徐爭爭取了，可人家不想拍了那就沒辦法了。
    忽然他眼睛一亮，腦海中閃過一抹靈光：
    “秦導，您這劇本真不打算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