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人心難測,斷其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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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的一聲,房內的燭光被一下子吹滅,然後整個房間瞬間陷入了無盡黑暗中。
    白敬業仔細聆聽著外麵的聲音,外麵的一群人正在吵吵鬧鬧的商量接下來該怎麽辦?
    這個時候,他才微微的放下了心,然後轉過身,用極低的聲音問道:「你是何人?」
    「說過要來找你的人的。」葉綰綰的聲音在黑暗中緩緩響起。
    白敬業站在那裏,黑暗中臉色早已經是無比的難堪。
    最後,他緩緩的開口說道:「剛才外麵的情形,你應該也知道了,南昌王查出了吾家女兒女婿的事情,警惕心已起,不管想做什麽都很難了。」
    「我知道。」葉綰綰藏身在黑暗之中,看著白敬業,很意外說道:「正是因為如此,這件事才好辦。」
    「嗯?」白敬業滿臉詫異的看向黑暗中的葉綰綰,他能從聲音中聽出,對方是個女子,但對方究竟什麽身份,想做什麽,他還真不知道。
    白敬業不是天陰教的教徒,或者說,在場的眾人,根本就沒一個人是天陰教教徒的。
    這一次方雲秀用的手法很巧妙比如,白敬業的大女兒在年前,就已經嫁去了蘭溪。
    在婺州,根本沒有人知道他女兒女婿一家竟然全都是天陰教徒。
    李絢之前在東陽用的那一套甄別之法,在這裏根本就不管用。
    要不是他心裏總懷警惕,否則一旦完全信任那套方法,那他的身邊,現在早就已經被滲透成了篩子。
    葉綰綰看著白敬業,壓低聲音說道:「你剛才的方法很好,讓他們背叛他們背後的人,然後再投誠南昌王。」
    「你不會想讓我也這麽做吧,我雖然知道你們是天陰教的人,但也僅此而已,更多的我根本不知情,我沒法,也不可能用這種方法取信南昌王的,難道你要我去編嗎?」白敬業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葉綰綰。
    「不,我的意思是說,讓你帶著一些願意背叛的人去見南昌王,剩下的事情,你就別管了,自己退出來便是。」葉綰綰的聲音幽幽,白敬業聽著,心裏卻不由得升起一絲寒意。
    天陰教的人明顯是想要借著其他人去見南昌王。
    在這裏的其他人中,還有被天陰教控製的人。
    他們究竟想暗中做什麽。
    「好,那麽你告訴我名單,哪個是你們的人?」白敬業有些小心的看向黑暗之中。
    然而這一刻,黑暗中,沒有半點聲音在傳出。Z.br>
    白敬業伸手向前一摸,這一次,他才愕然的發現,前麵已經沒有人了。
    對方剛才的決定不過隻是在通知他而已,根本就沒有想過,他可能會不同意。
    不同意。
    白敬業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悲涼,他倒是想不同意,但他沒有辦法。
    他的女兒女婿一家都是天陰教的人,而且,在上個月寫來的信中,女兒還刻意提到:「她懷孕了。」
    白家雖然沒有絕後,但不管是兒子,還是小女兒,都和他一樣是官奴身份。
    隻有大女兒得遇良人,這才擺脫了官奴的身份,全家人都還指望著她。
    然而誰能想到,這邊剛出虎穴,那邊就再入狼窩。
    低著頭,白敬業的眼中突然閃過了一絲狠辣:
    對他來講,天陰教的這一次行動,未嚐就不是一個機會。
    之前他沒有籌碼,現在他有了。
    「禁落令雖能幫助百姓一時,但時間一長,那幫胥吏必然能想出更多的辦法來繞過它,盤剝百姓。」王勃站在正堂中,麵色嚴肅的看向李絢,拱手道:「王爺,若徹底解決此事,還需更想辦法。」
    「不僅如此。」餘澤走到了另外一側,跟著開口,說道:「屬下經過核查發現,婺州之地,拋卻世家大族所占土地之外,剩下的土地中,有八成是隸屬於婺州當地百姓的,隻有兩成是屬於那些早年從睦州遷移而來的百姓的。
    然而整個婺州,至少有一萬戶的人口是睦州人,他們當中絕大多數又是沒有土地的,是享受不到禁落令帶來的好處的。」
    站在最後的杜必興,麵色同樣嚴肅:「然而,信奉天陰教中的百姓,絕大多數都是當年睦州遷移而來、又沒有土地的百姓;王爺,想要徹底的挖斷天陰教造反的根基,我等現在做的,還遠遠不夠。」
    這些天,杜必興在法曹清查和天陰教關係的情報消息。
    餘澤除了跟隨李絢以外,主要的精力則是放在戶曹之上。
    王方翼前段時間清查田畝雖然沒有能夠持續進行下去,但他們都查出了一些東西。
    王勃則是在各曹之間不停的輪轉學習,王勃不僅是李絢的幕僚,更是刺史王方鱗的族人。
    這點麵子,婺州諸曹的人還是給他麵的。
    更何況,功曹參軍王勤本身就是太原王氏的人,戶曹參軍韓江又是汾州人,法曹參軍杜必興又是和王勃同外李絢的幕僚,士曹參軍馮華,還有教諭唐駿都是文人,仰慕王勃還來不及。
    至於剩下的倉曹參軍李元一剛剛出了大婁子,檢校兵曹參軍徐劍又是新人,誰敢為難王勃。
    王勃,杜必興,餘澤,即便是沒有王方鱗的那些人,李絢也通過自己的手,掌握了婺州一半的實權。
    而婺州更多的真相也一點點展現在他的眼前。
    「你們剛才提到這些問題,本王都曾經考慮過,但做事情得一步步的來,不能太過急躁,對於睦州百姓……」李絢的話還沒有說完,熊炎的聲音就在正堂門口響起:「王爺,前院有事。」
    「嗯?」李絢略微詫異的問道:「有什麽事,不是說讓他們明天早場就收拾東西離開嗎?」
    「王爺,他們有幾個人,想要投靠王府。」熊炎說著,將一張紙遞到了李絢的手裏,躬身說道:「王爺請細看,這裏麵很有些有意思的東西。」
    李絢詫異的看了紙條一眼,但看了第一眼,他的臉色就徹底的肅穆了起來。
    轉過頭,李絢看向杜必興,王勃和餘澤,說道:「明晚的事情,還請三位多多考量,盡量圓滿,本王先去處理這邊的事情……或許會有什麽變化有說不定。」
    李絢轉過身,直接邁出了正堂,然後快步朝著一側的書房走去。
    此刻,在書房門口,站立著一隊五人,三男兩女,其中為首的,赫然正是白老,而落於最後,穿著白色襦裙,看上去,眼神有些迷茫,又有些局促的年輕寡婦的頭上,出現了詞條。
    【陳瑜(偽),女,二十三歲——真身葉綰綰,天陰教聖女,美豔無雙,心性毒辣,真種境大圓滿】
    易容術,葉綰綰的易容術很高明。
    她一個還不到二十的年輕美豔女子,裝扮成一個看上去隻是略有些姿色的年輕寡婦,倒真有模有樣的,尤其是她的身材,凹凸有致,還真是絕了。
    李絢從五人身邊走過,然後一步邁進了書房之內,然後,冷淡的聲音從書房中傳出:「白老先進來吧。」
    「遵令!」白老看都沒看葉綰綰半眼,便已經雙手束立,恭恭敬敬的走進了書房。
    書房的房門被隔絕,房間裏麵,半點聲音都沒有傳出。
    站在眾人最後的葉綰綰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
    書房之內,李絢麵色平靜的看著白老,一臉玩味的問道:「你說你有東西要獻給本王。」
    「是的,是一
    名天陰教的精銳,就是之前處在隊列最後的陳瑜,就在剛才,她已經被天陰教的人給替換掉了。」白老沒有絲毫廢話,直接就將葉綰綰的底掀了出來。
    李絢臉上露出一絲訝色,忍不住的問道:「你當初為何會和天陰教勾連起來?」
    「是身份!」白老對著李絢沉沉拱手,說道:「老朽並不是漢人,是突厥人,早間年被衛國公擒獲,進入大唐,被貶為官奴。
    後來老朽在大唐成家,但老朽夫婦二人俱是官奴,子嗣亦是官奴。
    隻有長女不久之前被良家子取入家中為妻,擺脫了賤籍,她便成了吾家之望,然而……」
    「然而,誰能想到,那個良家子竟然全家都是天陰教徒,甚至就將你女兒也發展成為天陰教徒,然後他們又借此來反過來威脅你,這種可真是用爛了的手段啊。」李絢擺擺手,有些好笑,說道:「你繼續。」
    「喏!」白老拱手,然後說道:「天陰教最初找老朽之時,曾經便說過,在不久後的某一天,他們的人會上門來找老朽,之後不管是那人做什麽,老朽隻需聽令便可。」
    「所以,今晚,那人便找上門來了。」李絢隱隱間明白了方雲秀的手段。
    或許是因為猜測自家內部有叛徒,所以方雲秀直接將婺州堂的主力全部撤出了婺州。
    然後又巧妙的間接控製他人來接近李絢,然後在李絢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一擊致命。
    李絢最一開始選擇要留一下前院的那些人,起事就是因為看到了前院的特殊格局很可能會成為算計天陰教殺手的陷阱。
    不過後來當他知道天陰教的大部分主力已經離開了州城時,這個計劃就徹底的破裂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李絢已經再沒有和前院那些人耗下去的興致,所以才會決定直接清除他們。
    隻是沒有想到,現在這個時候,葉綰綰卻找上了門。
    李絢點點頭,看著白敬業,點點頭說道:「你以那人作為踏腳石,所希望的,無非就是擺脫官奴的身份,好,此事,本王允了。」
    白敬業立刻大喜,然後直接躬身拜倒:「多謝王爺!」
    「你大女兒一家,本王也會盡力去營救,然而營救之後,是否能夠擺脫天陰教的控製,也要看她自己的造化。」李絢微微琢磨了起來。
    「如果不成,那就是她自己的命。」白敬業臉上立刻帶起一絲傷感。
    李絢忍不住的輕笑一聲,然後看向門外,說道:「門口的熊炎你也認識,以後你就在他手下效力,至於那個女人,你不用立刻揭穿她,暫時的和她虛以委蛇,她讓做什麽,你就做什麽,不過……」
    「小人一定會將一切都稟報給熊總管的。」白敬業立刻會意。
    「好了,你先回去,若是有人問起,你就直說和大女兒一家徹底決裂,至於其他的,你一個字都沒和本王說,一句話都沒和本王說。」
    「小人明白。」白敬業立刻拱手。
    「把第二個人叫進來!」李絢目光看向了門外。
    白敬業立刻小心的退了出去,在第二個人進門的時候,他恰好從葉綰綰的身邊走過。
    這個時候,他對著葉綰綰微微的使了一個眼色。
    葉綰綰眉頭瞬間向上一挑,但隨即就放鬆了下來。
    她原本還有些擔心白敬業,但現在看來,或許是這老頭真的有什麽辦法暫時的騙過南昌王。
    收斂心思,葉綰綰張開的十指微微收攏。
    指尖閃過的一絲厲光,轉眼消失不見。
    整個人在一瞬間變得異常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