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五十九章 奪軍,奪門,奪中書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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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後平靜的從側畔門廊中走出,殿中群臣立刻齊齊拱手道:“天後。”
    李顯略微猶豫,但還是從禦座上站了起來,伸手扶住武後,將她扶到珠簾之後,然後小心的問道:“母後怎麽來了?”
    武後坐在珠簾之後,看向李顯道:“本宮聽說有人想要在你父皇回長安的路上搞鬼,所以過來看看。”
    李顯稍微側身,眼角餘光掃到了裴炎,裴炎的臉色已經徹底的沉了下來。
    就說好好的,怎麽突然冒出了陝州三門峽的事情。
    三門峽位於黃河渭河的交界處,河流湍急,又緊鄰函穀關,是洛陽返回長安的必經之路。
    五月十七日,是先帝靈柩從洛陽返回長安的時間。
    按照原本的計劃,先帝靈柩從洛陽啟程,經陝州,過三門峽,函穀關,回華州,入長安。
    先帝的靈柩在黃河之上乘船逆行,李顯,武後,還有朝中的一眾重臣,全部乘船前行。
    剩下的文武官員,十六衛軍士,官員家屬,全部騎馬或乘車在兩岸而行。
    綿延出去可能有十幾裏之遠。
    最後於五月二十二日抵達長安。
    現在突然冒出的威脅,不僅讓先帝的靈柩有墜落黃河的風險,甚至就連李顯,還有他的皇後,幾個妃子,兒子,都有被人突襲的風險。
    現在突然出現的武後,已經隱隱揭示了風險的來源。
    從來就不是什麽人,都能夠輕易的越過重重大軍的護衛,襲擊皇帝的。
    裴炎心口不由得就是一陣怒火蒸騰,但瞬間,他就平靜了下來,對著武後拱手道:“啟稟天後,臣等和陛下已經議定,由刑部侍郎裴居道,洛州司馬狄仁傑,侍禦史姚崇前往查察。”
    武後詫異的看向裴炎,隨後她令人意外的點點頭,說都:“狄卿查案之能,眾所共見,本宮覺得妥當。”
    “喏!”裴炎有些詫異的抬頭,但隨即拱手退後。
    李顯上前一步,拱手道:“啟稟母後,此次父皇靈柩返回長安,兒臣和裴相,還有群臣已經議定,將由左千牛衛將軍北平郡王李景嘉,負責統領內外所有護衛,洛陽長安所有十六衛,全部駐防不動。”
    返回長安,對李顯而言,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返回長安。
    隻要返回長安,有劉仁軌坐鎮,軍中內外,都不會有任何異動。
    便是在宮中,有劉仁軌在,武後也一樣難以掀起太大的波瀾。
    起碼,從中樞正途不成。
    再加上有裴炎的支持,李顯的皇位穩如泰山。
    武後輕輕點頭,說道:“原本按你所說,一切當時無慮,但事情總要考慮的多一些,就比如澤王謀逆之事。
    萬一有人在函穀關和澤王聯手,那麽光憑李景嘉,狄仁傑和裴居道幾個人可控製不住。”
    稍微停頓,武後看向裴炎道:“裴相為輔政大臣,不如此次先帝靈柩返京之事,全部委托裴相為總管,內外負責一切事宜。”
    李顯和裴炎呼吸同時凝重。
    武後最近一直在做的,就是想辦法剝離皇帝身邊的親信力量,現在她卻是直接將目標盯在了裴炎身上。
    如果沒有裴炎,光憑李顯自己在朝堂的力量可擋不住武後。
    這一次,不等裴炎開口,李顯直接說道:“朝中諸事繁雜,兒臣這邊還有需要裴相,不如這樣吧,讓大理寺王卿負責父皇靈柩返京之事,同時令其檢校左千牛衛大將軍,統管洛陽內外諸軍。”
    “內外諸軍,也包括禁軍?”武後似笑非笑的看向李顯。
    李顯轉頭看了王及善一眼,輕輕一笑,然後點點頭道:“也包括禁軍。”
    “好!”武後平靜的點頭,看向王及善道:“本宮和先帝返回長安之事,就拜托王卿了,不過陝州的事情,王卿也需要多關心關心。”
    “臣領旨。”王及善站了出來,拱手領命。
    武後稍微鬆了口氣,然後看向李顯和裴炎說道:“本宮看朝中諸事繁雜,陛下每日辛勞,如此,不如讓尚書左丞郭待舉,同中書門下三品如何,這也不是沒有先例的。”
    李顯眉頭一挑,沒有絲毫猶豫的拱手道:“自從中書侍郎李義琰致仕之後,中書侍郎便有空缺,依兒臣看,不過讓中書侍郎姚令璋同中書門下三品,如何?”
    武後詫異的看向李顯,她這邊剛剛提出要讓郭待舉為同中書門下三品,李顯立刻就提出要姚令璋同中書門下三品。
    一句話,如果郭待舉要拜相,那麽姚令璋也要拜相。
    兩人同進同退,必須相互製衡。
    武後從來沒有想過,李顯還能有這樣的頭腦。
    略微思索,武後輕輕點頭道:“便如此吧,裴卿擬旨吧。”
    “喏!”裴炎認真拱手,攻手的瞬間,他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
    這一下,不僅皇帝在政事堂有人了,甚至就連武後在政事堂也一樣有人了。
    “既然如此,那麽剩下的事情,就由你們處置吧,本宮就先回後宮了。”武後說著,就要站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李顯上前拱手道:“母後!”
    武後微微一愣,問道:“還有何事?”
    李顯肅然拱手,說道:“母後難得來乾陽殿,兒臣正好有其他事情跟母後稟奏。”
    武後的眼睛微微一米,她的這個兒子,看樣子,是想出什麽手段來了。
    武後重新在禦座上坐下,然後才看向李顯道:“伱說。”
    “是!”李顯拱手,然後說道:“左金吾衛,自從左金吾衛將軍程處弼前往代州迎接平陽郡公的靈柩以後,左金吾衛中郎將趙鞏又去了蘇州,左金吾衛如今無人管轄,兒臣想調左金吾衛將軍秦善道來洛陽,同時坐鎮承天門。”
    李顯一句話說完,下麵的裴炎瞬間驚訝的抬頭。
    他不知道這件事情。
    他不知道皇帝究竟是臨時起意,還是說早有盤算,但這件事情,皇帝沒有和他說過
    左金吾衛兩位將軍,程處弼是程咬金的兒子,秦善道是秦瓊的兒子。
    這兩個人都是貞觀功勳老將的兒子。
    他們或許並不忠誠於李顯,但絕對忠誠於大唐,絕對忠誠於整個朝廷。
    武後深深的看著李顯,裴炎臉上的表情武後看到清清楚楚。
    裴炎不知道這件事情。
    武後沒有想到,在宮中,在幾乎李顯都一舉一動全部都在她的監控的情況下,李顯竟然能夠想出這樣的手段,也實在不得了。
    看著麵色認真的李顯,武後突然笑了,她點點頭道:“也好,便如此吧。”
    “多謝母後。”李顯躬身,然後說道:“另外,兒臣還想調左衛中郎將秦明回洛陽,任右監門衛中郎將,不過他回來之後,就不用跟著回長安了,留在洛陽值守便是。”
    武後瞬間就感覺一把鋒利的匕首戳在了自己的咽喉。
    秦善道,秦明。
    這一對父子,一個任左金吾衛將軍,一個任右監門衛中郎將,將能極大的穩固李顯的地位。
    武後輕輕的笑笑,她很端莊的坐在珠簾之後,看著李顯問道:“你調秦明回洛陽,不會是因為他是跟你一起長大的原因吧?”
    殿中群臣在一瞬間看向李顯。
    李顯肅然拱手,說道:“秦明從左金吾衛郎將,提升為左金吾衛中郎將,是父皇在數年前作出的決定,之後又調往西北任左衛中郎將,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他從左衛中郎將,調任右監門衛中郎將,兒臣還覺得有些虧了他。”
    群臣同時放鬆了下來,秦明是在調露元年升為左金吾衛中郎將的,如今已經過去了四年。
    雖然說沒有足夠的軍功,秦明不適合提升為十六衛將軍,但是平調為右監門衛中郎將卻對不存在不適合的問題。
    “好吧,既然你都考慮清楚了,便由你決定吧。”武後平靜的點點頭。
    反正從現在聖旨發出,到秦善道秦明趕來長安,還有一陣的時間,而這段時間已經足夠武後去做一些事情了。
    李顯笑了,轉身看向裴炎道:“裴卿,擬旨吧,二位秦將軍還等著上任呢。”
    “喏!”裴炎下意識的拱手,但動作做到一半,他就忍不住的抬頭:“等著……上任?”
    李顯笑笑,目光看向殿外,神色肅然道:“傳秦善道,秦明入宮覲見。”
    “傳秦善道,秦明入宮覲見……”
    無盡的聲浪在整個紫微宮中響起。
    很快,兩名紅衣金甲,身姿挺拔,麵目相似的將軍,就已經踏步進入到了殿中。
    “臣左金吾衛將軍秦善道,左衛中郎將秦明,叩見陛下,叩見天後。”秦明和秦善道二人同時單膝跪倒在地。
    群臣看著這一幕,無比的詫異,他們從來沒有想過,在他們眼裏,手段有些不足的李顯竟然能夠出此驚豔的奇招。
    將秦善道和秦明父子悄無聲息的一起調回了洛陽
    李顯轉身,看向武後,笑嗬嗬的說道:“兒子原本是要等絳國公一起回朝,然後統帥上下,負責父皇遷回長安之事,但是如今蘇州有事,絳國公無法回朝,所以便調了秦善道和秦明父子二人回洛陽。”
    稍微停頓,李顯繼續說道:“從今日開始到父皇靈柩啟程,左金吾衛將軍秦善道坐守承天門,禁衛將軍李禕坐守燭龍門,禁衛中郎將李令問坐守大業門,禁衛將軍張虔勖坐守玄武門。”
    承天門,燭龍門,大業門,玄武門。
    四門為宮中中樞,如今要盡為皇帝所奪。
    李顯輕輕側身,看向殿中群臣道:“諸卿沒有意見吧。”
    “陛下聖明。”殿中群臣同時鬆了口氣。
    沒人願意看到皇帝和武後發生激烈的衝突,如今皇帝果斷將秦善道父子調回來坐守宮城,那麽武後不會輕舉妄動,便是皇帝也會安穩許多。
    武後出招,李顯應招。
    武後也沒有想到李顯學的這麽快。
    局麵如此,徒談奈何。
    武後依舊笑嗬嗬的點頭,說道:“很好,便如此吧,裴卿擬旨用印。”
    武後直接轉頭,用意極深的看向裴炎。
    李顯同樣平靜的點頭道:“裴卿,擬旨用印吧,你身為輔政大臣,日後朝事還當處置依舊,今日的事情,就到此吧,明日諸卿依舊乾陽殿議事。”
    “臣等領旨。”群臣同時拱手。
    武後目光落在裴炎身上,她可沒有忘記,當初提出用乾陽殿代替政事堂議事的主意可是裴炎出的,現在一切處罰都落在了裴炎自己身上。
    裴炎跟隨群臣一起拱手,神色平靜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