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九十章 太子到了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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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二十四日,天氣晴朗,微風吹拂。
    龐大的隊伍從太極宮而出,出金光門,朝乾縣而去。
    朝中百官,無數將士,護送高宗皇帝靈柩從長安啟程,前方乾縣梁山。
    梁山距離長安城一百三十公裏,百官出長安時,速度緩慢,但離開長安之後,卻逐漸的加快速度。
    今日傍晚,高宗皇帝要在乾陵下葬。
    天子停靈七月。
    從去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到今日,整整七個月。
    終於歸葬。
    除了朝野百官之外,長安城外的百官家眷,普通百姓,外族使者,能跟隨的也會跟隨著一起前往乾陵。
    若是有什麽人潛伏其中,也不一定就能夠查出來。
    ……
    渭河之上,烏篷船沿著岸邊幽幽而行。
    一身黑色道袍的李絢平靜的坐在船艙之中,看著漫長的隊伍,迤邐前行。
    哀樂聲順著風聲傳來,他卻依舊穩坐不動。
    許久之後,一道人影從岸邊直接閃身上來。
    “主上!”蘇憐玉小心的進入船內,然後在李絢腳邊跪下。
    李絢抬起手,將一杯清茶送入嘴裏,耳邊聽著蘇憐玉匯報昨日朝中發生的事情。
    朝堂的事情,到李絢耳邊,總是有些遲緩。
    畢竟沒有人知道他人就在長安之側。
    至於說昨日他剛剛幫過的尉遲循毓,更是沒有絲毫和他進行消息溝通的渠道。
    李絢在昨日,武後剛回長安,在尉遲循毓見她之前,就已經離開了長安城,他對尉遲循毓的態度清晰可見。
    一直到昨夜,百官在家中說了朝中的事情,百官的子弟又在平康坊亂說,事情才傳入了李絢耳中。
    至於說百官自己前往平康坊……
    除非是不要命的。
    高宗皇帝第二日就要歸葬乾陵,這個時候被人抓住前方平康坊亂來,簡直就是自己找死。
    ……
    聽完蘇憐玉詳細敘說了蘇良嗣回京之後的種種詳情,李絢平靜的點頭。
    如今李顯已死,李旦繼位,在李重照不知所蹤的情況下,便是蘇良嗣也沒法多做什麽。
    他隻能夠承認李旦的位置。
    但是,他要求確認李旦的位置,保證李旦的位置。
    有了這個前提,蘇良嗣和範履冰、竇玄德這些人就能和平共處,甚至互相協助。
    因為他們如比便有了一個共同的敵人。
    這個敵人自然不是武後,而是武三思。
    有這樣一個威脅在,蘇良嗣在朝中就有存在的價值。
    李旦,還有圍在他身邊的那些人,會希望蘇良嗣能夠更加的盯著武三思。
    他這個禦史大夫,就有存在的權力。
    這樣一來,李顯留下的那批人也就會圍在蘇良嗣的身邊而存在下去。
    他們的任務,實際上隻有一個,那就是盯著武三思。
    這個時候,更多的掌控朝政,更多爭取權力,從而穩定自身的生存根基,讓自己還有家人能夠活下來。
    如此一來,整個朝局就已經分明起來。
    武後,還有北門學士,還有其他圍繞著她的文臣武將,這是最核心層次的人。
    李旦,竇玄德,豆盧欽望,獨孤器他們這些人,是次核心的人物。
    但同樣的,不知道多少人希望李旦能夠更進一步,像李顯一樣做一個真正的皇帝。
    這是李旦他們這些人的想法,也是其他遊離在武後核心之外的人的想法。
    首先的一批人,是以王德真,歐陽通,魏玄同,岑長倩這批人為主。
    當然,如今還要加上陸元方。
    陸元方因為曾經在洮州教導過李顯兩年,基本算是帝師之屬。
    但因為文人的性子,所以在李顯做了皇帝之後,他雖然調任吏部尚書,皇帝極度信重,但也依舊是穩重的性子,和李顯走的並不是太親近。
    所以在李顯被廢之後,他也沒有受到太大的牽連。
    隻不過吏部尚書沒了,做了一個太子左庶子,唯一有些安慰的,就是能同中書門下三品,成了宰相。
    如今因為種種原因,反而和王德真,歐陽通他們走的近。
    這一批人,武後雖然並不是太信重,但也在用,同樣也在防備。
    畢竟他們更多的是天下文人的典範,並不太介入皇族鬥爭,但也在維持正統。
    將來武後如果要做什麽大逾越的事情,這些人必定是她的對手。
    隻是文人秉性,在沒有將他們的脊梁打斷之前,他們還真的不好對付。
    而且如今武後的對手不少,他們這些人,還不到武後動手針對的時候,起碼這幾年不是。
    畢竟要動他們並不容易。
    王德真,歐陽通,魏玄同,岑長倩,陸元方,除了岑長倩是戶部侍郎,王德真是侍中,歐陽通的戶部尚書、魏玄同的尚書左丞和陸元方的太子左庶子,全部都同中書門下三品都是宰相。
    甚至這一次武後回長安,都沒有讓歐陽通和陸元方隨行,原因就在於此。
    不過,文人嘛,威脅從來不是最大的。
    再往外一層,便是劉仁軌,韋待價,黃仁素,陳光,藺仁基這些人,他們或是已經厭倦了無休止的朝野爭鬥,或許是想尋一條退路,反正不想再多待在中樞。
    這些人雖不是武後的親信,甚至都不是李旦的親信,但他們都是朝中重臣。
    尚書左仆射,禮部尚書,工部尚書,光祿寺卿,太常寺卿等等。
    這些人就算請求致仕,武後也不敢一口氣全答應,因為這樣一來,對朝野的影響就太大了。
    對了,還要加上一個裴炎。
    因為蘇良嗣的突然回歸,裴炎在武後的針對目標上,已經不再排在最前。
    加上他主動請求致仕,剩下的,就看武後什麽時候,找時間讓他滾蛋了。
    最後一批人,便是武後最反感最討厭的,蘇良嗣。
    唐傳三代,有武代唐。
    這是多美的一句話啊,但是今日被蘇良嗣全部點破,甚至逼她以莫須有的罪名誅殺武三思。
    武家子弟在武後權力天秤上,份量極重,武後怎麽可能殺了武三思。
    畢竟那是她的親侄子,是她收攏武氏人心的關心。
    一個蘇良嗣,一個段寶玄,還有一個李昭德,都是武後心中非常想殺的人物。
    除此以外,還有王及善,姚令璋,杜審言這些人。
    不過王及善被武後留在了洛陽,而姚令璋和杜審言則是已經被下獄擇日處死。
    還有最後一個,便是李絢。
    李絢是嗣王,他除了和武後核心圈子的那些人不熟以外,李旦,歐陽通,劉仁軌,蘇良嗣和他關係都不錯。
    宗室雖然不關心皇帝更迭,但你不能威脅到他們殺了李絢,宗室怕也要有亂。
    如今天下宗室,可不僅僅隻有表麵上的那些親王郡王,還有更多的侯伯子男在天下任職。
    隴西李氏是五姓七家之一,即便拋開宗室的力量,他們在底層依舊擁有龐大的勢力。
    不遜色天下任何世家。
    所以想要對付李絢並不容易,將他誘回長安是第一步,也是如此,才不能對付蘇良嗣。
    因為蘇良嗣一死,想要讓李絢安心的回來,就難了。
    ……
    看著眼前緩緩流動的河水,李絢輕聲說道:“蘇良嗣他死定了。”
    蘇憐玉跪在一側,默然無語。
    李絢側身問道:“洛陽武三思府邸那邊安排的怎麽樣了?”
    蘇憐玉躬身道:“去年武三思剛回朝時,借著他招募人手,我們的人就潛了進去,不過因為不是他並州老家的人,所以他並不是很信任,不過還好,他為人靈活,對洛陽也熟,算是最被信任的一批人。”
    李絢輕輕點頭,說道:“放心,快了,用不了多久,武三思就會開始招募更多的人手,這些他就會逐漸的進入核心,同時我們的人也會更多的進去。”
    “是!”蘇憐玉點頭。
    李絢深吸一口氣,說道:“武三思這一次被放逐到恭陵監修中宗皇帝陵墓,想來不會甘於寂寞的,少不了要喝酒……”
    “是!”蘇憐玉立刻躬身,她已經明白李絢要做什麽了。
    李絢微微點頭,看著眼前的河水,他莫名的又想到了蘇良嗣。
    搖搖頭,李絢收回思緒,繼續說道:“通知冀州和並州的人,讓他們徹底隱伏下來,這兩地已經吸引了武後的注意,動作是時候停下了。
    還有長安的人手也停下來,不過洛陽可以動起來了,武後在長安,我們就在洛陽動,她在洛陽,我們就在長安動。”
    避實擊虛。
    這種手段,向來李絢最擅長。
    “是!”蘇憐玉再度躬身。
    “另外,江南,劍南,還有沙肅一帶也動起來吧,東吐穀渾是該鬧一鬧了。”李絢的眼睛冷冽。
    “是!”蘇憐玉輕輕點頭,依舊是避實就虛的手段。
    你在此,我則在彼。
    誰讓你無法顧及整個天下呢。
    這便是武後篡奪權力最大的後遺症。
    李絢深吸一口氣,說道:“最後便是揚州的事情了,絳國公現在到哪裏了?”
    “開封,馬上就要到洛陽了。”蘇憐玉神色鄭重起來。
    李絢輕聲說道:“讓他回揚州吧,到時間了。”
    “是!”
    李絢抬起頭,遠處,李治的靈柩已經逐漸的消失在視線深處。
    李絢終究沒有起身,去送李治最後一程。
    ……
    夜色深沉,長長的隊伍緩緩進入長安城。
    皇帝二十四歸葬乾陵。
    二十四日夜,武後留宿九成宮。
    二十五日,返回長安。
    兩儀殿,武後平靜的翻閱著奏本,裏麵盡是冀州和太原府這一月間發生的事情。
    密衛被截殺。
    “唐傳三代,有武代唐”的傳言沸騰的傳播。
    甚至到武後,就連太原武氏都參與其中。
    “砰”的一聲,武後合上奏本,看向仇宦,問道:“魔教現在究竟是誰在做主?”
    仇宦微微低頭,說道:“稟天後,老奴亦不知,老奴隻是從種種痕跡,察覺眼下諸事,有太多魔教的蹤跡了,所以猜測,可能是他們救走了太子。”
    稍微停頓,仇宦繼續說道:“魔教自從魔極宗雲鶴壁被彭王重創之後,就低調了下來,之後除了東部突厥有一支以外,其他就沒有消息了……不過也有傳聞說雲鶴壁已經死了,但沒人見過他的屍體,也不知道後續接替他的人誰。”
    “所以,是他們救走了太子,會去哪兒?”武後抬頭看向仇宦。
    仇宦麵色沉吟,低聲說道:“如今有人在冀州,並州動作,之前還有人在天水作為,如果這些都是掩飾的話,那麽很有可能……”
    “揚州?”武後的麵色無比凝重起來。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殿外響起,一名內侍迅速的出現在殿外,躬身說道:“天後,左千牛衛將軍趙鞏求見!”
    武後的臉色難看的可怕。
    但隨即,武後就深吸一口氣,說道:“召駙馬薛紹,先定彭王之事。”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