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四十八章 程務挺死,再無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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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沉,廝殺了一日夜的硤石關終於暫時的平靜了下來。
    李絢再度走上了城牆,城牆上滿是血汙,行走起來有一點黏糊糊的
    在他的身前城牆上守衛的士卒,也迅速的再度換了一批。
    這已經是他今日換的第五十批士卒了。
    事實上,基本每過兩刻鍾,他手下的士卒就要換上一批。
    說到底,還是李絢手下忠誠的士卒太少,麵對程務挺不要命的狂攻,他必須保證自己的手下消耗在一定的程度上。
    兩刻鍾,兩刻鍾是人的注意力最集中的時候,一旦過了兩刻鍾,人的注意力開始下降,受傷的概率也會大增。
    當然,傷亡從來是免不了的。
    但是,以李絢的手段,足夠保證程務挺的傷亡,在他的五倍以上。
    攻城本就是攻城一方的傷亡更大,在守城方有充分準備的情況下,守城一方的死傷起碼在三倍以上。
    更別說李絢的守城手段,本就是當世頂級。
    程務挺手下的士卒雖然參與過揚州之戰,但真正慘烈的廝殺,他們接觸的還是少。
    一日夜的時間,李絢手下起碼死傷了一千多人,但程務挺的手下的死傷在六七千以上。
    而且李絢的手下都能夠得到很快的治療,但程務挺的手下,傷了,就等於死了。
    ……
    李絢一手按在女牆上,目光眺望城外。
    三成以上的傷亡,即便是以程務挺的威望,怕也有些壓不住了。
    或許藏在後麵的那個人,終於要忍耐不住了。
    “彭王!”殘月之下,程務挺帶著十幾名親衛平靜的走到了一箭之外,抬起頭看向城牆的李絢。
    對麵的城牆如同黑淵一樣的深沉,城牆上鋪滿了攻城的鮮血。
    若是李絢一意守城,那麽程務挺就算有後方無止盡的支援,強攻也得好幾個月,甚至更長。
    程務挺的目光掃向城關之外,兩側的山坡上,每隔百米就有一座箭塔向外蔓延出去,後方更是有一座軍營,上麵擺著十幾輛投石車和幾十架伏遠弩,不停有人在往前麵搬運物資。
    更甚至於在軍營之中,還有上千騎兵,每當局麵到了尾聲,他們都會衝下來衝殺一番。
    現在程務挺的手下,除其中一隊從遠處更陡峭的山道上繞路殺過去,準確偷襲李絢軍糧的人馬以外,其他所有的攻城手段都失敗了。
    李絢很少會給他人機會,即便是程務挺現在,對於那一路人馬,也沒有多少信心。
    不知道為什麽,一日夜不顧後果的攻城之後,程務挺總是有一種莫名的不安。
    所以,在士卒退卻的時候,他卻上前來了。
    至於說個人安危,他並不擔心,硤石關的城門早就被徹底的封死,程務挺的人進不去,李絢的人也殺不出來。
    看著滿身疲憊的程務挺,李絢手按在女牆上,平靜的點頭:“程兄。”
    程務挺抬頭看著李絢,語氣沉重的說道:“揚州早已經被攻破,彭王或許還可能鎮之以靜,但長安城,長安城早就喧囂沸騰了起來,王爺就不怕自己的退路被人斷了。”
    “不怕。”李絢一句話直接給出了答案,他看著程務挺,依舊平靜的說道:“長安那裏,應該已經收到了本王殺到硤石關的消息,這裏距離洛陽一步之遙,現在,他們對本王的耐心或許會更多一些,起碼在本王挫敗於洛陽城下前,他們會全力支持本王。”
    程務挺想要說些什麽,但終究沒法說出口。
    李絢的話沒有問題,事實也的確如此。
    長安城中的官員和世家,的確會因為揚州的失陷而惶恐不安,但同樣,當李絢殺到了硤石關,崤函古道的盡頭,崤函天險的關卡被徹底攻克,距離洛陽隻有一步之遙的時候,那些人心中的惶恐立刻就會消散很多。
    甚至會轉過來充滿無比的希冀。
    距離洛陽一步之遙,那麽是不是等於距離攻下洛陽也隻有一步之遙。
    一旦攻下洛陽,不管是以平恩郡王為帝,還是以臨淄郡王為帝,他們都能接受。
    因為那個時候,天下間已經再沒有任何人可以質疑他們的正統。
    如此一來,很多的手段都可以施展出來。
    甚至可以從李絢的手中分割奪取權力。
    當然,那是又一套遊戲法則了。
    許久之後,程務挺再度開口道:“或許王爺想的一切都對,但有一點王爺忽略了,那就是隻要王爺一死,整個長安立刻就會翻複。”
    李絢笑了,平靜的點點頭,說道:“程兄,你我不妨打一賭,你會死在本王之前,若你能活下來,本王給你一個為朝廷的效力的機會,而不是在偽帝手下,日夜惶恐不安。”
    程務挺頓時咬緊了牙關,這是什麽賭,他活下來了,他就有一個歸順李絢的機會,他活不下來呢,他就死定了。
    “那末將就等著那一天。”程務挺調轉馬匹,冷著臉朝後方的軍營而回。
    沒走多遠,程務挺的臉色就肅然了起來,李絢似乎已經篤定了他必死。
    憑什麽,為什麽?
    程務挺的心中頓時升起了一絲疑惑。
    的確,他這邊敗北不假,但是婁師德那裏的局麵也沒好過多少,為什麽他會死?
    程務挺突然停馬,低聲看向側畔道:“調一千騎兵,即刻前往婁師德處,察查情況,若是有所問題,即刻匯報。”
    “喏!”手下親兵立刻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而去。
    ……
    硤石關城牆之上,李絢平靜的看著程務挺走向大營,心中感慨的搖搖頭。
    程務挺什麽都很不錯,唯獨對大局認識不足,對人心認識不足。
    武後用他,可不是用他來抵抗李絢的進攻的,而是用他來擊敗李絢,收複長安的。
    但是陝州一下,李絢殺入到硤石關下,崤函天險幾近於無。
    程務挺甚至到現在還沒有弄清楚,李絢究竟是怎麽殺過來的。
    在武後那裏,能夠明確的看清楚,依靠程務挺來擊敗李絢,並不現實。
    如果這個時候,沒有一個能夠替代程務挺的人,那麽武後自然還是會堅持用程務挺的,但是如果有一個能夠替代程務挺的人出現,那麽武後就絕對不會再用他。
    尤其如今在洛陽,已經有太多的人容忍不下程務挺。
    尤其是武三思。
    十萬大軍掌握在程務挺的手裏,讓他太不安了。
    雖然他能直接指揮的,隻有兩萬多人,但在他的調動下,十萬大軍都要聽他的命令。
    尤其程務挺和裴炎的關係太近,近的讓武後都夜裏睡不安寧。
    當程務挺明顯表現出無法擊敗李絢之後,他在武後那裏的價值大減。
    看清楚這一點的武三思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動手。
    他對這十萬大軍太饞了。
    哪怕隻是間接掌控,也能夠讓他在洛陽的權勢達到極盛。
    別說是豆盧欽望、竇玄德這類的老古董,就是郭待舉,範履冰這樣,武後依賴成為柱石的人物,也很難再被他看在眼裏。
    當武三思抬頭的時候,能夠擋在他頭上的隻有兩個人,甚至在未來,他會將這兩個人也全部搬開。
    遠處的大營之中,突然響起了一陣喧嘩。
    李絢輕輕笑了。
    擋在他麵前的,能夠對他造成最大傷亡的人,沒了。
    ……
    中軍大帳之中,程務挺被按在地上,兩柄千牛刀從後麵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鋒利的刀刃甚至已經割破了程務挺的皮膚,鮮血順著刀刃就流了下來。
    程務挺掙紮著抬頭,看向坐在中軍主位上的那個人。
    他剛剛回到中軍大帳,就看到有人坐在了原本他的位置上,錯愕之間,身後兩名身手強悍的千牛衛便已經突襲製住了他。
    程務挺原本要出手反抗,但眼角餘光卻掃到了大帳兩側的十數名將領。
    從將軍,中郎將,到郎將,能在的盡皆在此,全部俯首。
    瞬間,程務挺就放棄了一切的反抗,被直接按在地上。
    可即便是如此,他的手依舊被人用牛皮繩狠狠的攥住。
    程務挺使勁的抬頭,看向中軍主位上的那個人,他的麵容依舊陌生,但卻有點熟悉。
    咬著牙,程務挺用力的問道:“閣下何人?”
    “左武衛將軍裴紹業,奉旨接管京畿道所有軍權。”裴紹業坐在中軍主位上,看著跪在地上的程務挺,冷漠的說道:“天後有旨,程務挺勾結逆黨,圖謀犯上,著急免去一切軍政要職,押回洛陽受審,若有阻礙,可先斬後奏。”
    說到這裏,裴紹業停頓了下來,他看著程務挺搖頭道:“但恐怕天後也沒有想到,你竟然敢欺瞞軍情,謊言報上……”
    “我要死了,是嗎?”程務挺頭抵在地上,聲音卻清晰的打斷了裴紹業。
    裴紹業從桌案之後站了起來,走到了程務挺的身側,輕聲說道:“抱歉。”
    “麻煩帶句話給天後。”程務挺臉貼在冰冷的地麵上,心裏的感傷在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輕聲說道:“彭王問過,若是當日在乾陽殿的是程某,程某會不會也像張虔勖一樣,程某沒有問答他,但實際上,不管誰在那個位置上都沒有選擇,但,程某雖如此,卻依舊忠於大唐,忠於先帝,隻是中宗皇帝,沒人想讓他死的。”
    “好!”裴紹業點頭,下一刻,腰中長劍直接出鞘,瞬間從程務挺的後心刺入,轉眼已經鑽入了他的前胸。
    “噗”的一聲,一口鮮血直接噴了出來。
    程務挺終於無力的倒在了地上,眼中的光彩逐漸的消失。
    但在最後一瞬,他的眼中閃現出了熟悉的人影。
    裴炎,那個始終都賞識他,提拔他的人。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程務挺已然明白,武後對他動手,那麽自然也就不會再留裴炎。
    更至於,裴炎可能已經死了。
    不管如何,程務挺對得起他裴炎了。
    背叛裴行儉,投靠裴炎,最後又被裴紹業斬殺。
    他程務挺這一輩子,就是他們裴家人用來利用廝殺的工具。
    ……
    裴紹業轉身,朝著主位走去,同時說道:“人就放在那裏,不用動。”
    兩名千牛衛肅然拱手,然後退開一步站立。
    大帳之中,所有人都沉沉的低下頭。
    裴紹業殺了程務挺,還用他的屍體震懾眾人,這絕對不是一個好惹的人物。
    裴紹業平靜的坐下,然後開口道:“說說彭王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