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八十五章 以太尉府,執政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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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沉,洛河南岸,李絢平靜的站在天津橋南的位置上,目光凝視著對麵的端門。
    秋風凜冽,隱約彌漫著濃煙的味道。
    端門之上,一股不祥的氣味已經彌散開來。
    一陣平穩的腳步聲在李絢身後響起,李絢下意識的回身。
    一看來人,赫然是韓王李元嘉,李絢趕緊拱手道:“見過王伯。”
    李元嘉擺擺手,說道:“你這裏,想要進來可真不容易,不過你是真打算把這裏改造成太尉府了?”
    李絢抬起頭,目光越過李元嘉。
    原本定鼎門大街的盡頭,積善坊和尚善坊中間這一片,已經被徹底的隔離了起來。
    南邊街口處封閉起來,作為太尉府的大門,兩堵牆一直蔓延到南口和北口的中央。
    四丈高的木板頓時出現在視線當中。
    以這一片木板分割南北,南麵已經在三日之內,蓋起了一座太尉府,北麵則是一片空地,算是太尉府後院。
    密密麻麻的擺著無數的軍械,對準端門。
    兩側來回的士卒,全部沿著洛河南岸從東西而來,以及洛河之上。
    完全不通過太尉府的大門。
    “王伯知道的,侄兒本身就是要用這些東西,來徹底隔絕了城中所有人窺伺紫微宮的視線。”李絢微微笑笑,說道:“再加上作戰所需,將太尉府臨時建在這裏,也是妥當的。”
    “同時也利用這裏的特殊位置,逼諸相將政事堂建立在這裏吧。”李元嘉沒好氣的白了李絢一眼。
    政事堂,大唐朝政核心所在。
    三省占據了原本洛州府府衙。
    六部九寺五監占了武三思,武攸寧,武攸暨這些武氏子弟的宅院。
    雖然相距有些遠,但繁華勝之,各部司也沒有什麽不滿的地方。
    “定鼎門大街對麵就是紫微宮,政事堂安置在這裏,也是合適的。”李絢拱手,然後認真的說道:“至於太尉府,不過是個巧合罷了,反正政事堂一日不過兩次堂會,諸相也正好可以過來看看紫微宮,免得一個不小心有人殺出來,也沒人知道。”
    “你的那點小心思啊!”李元嘉點了李絢一下,好笑的搖搖頭。
    通過政事堂的方式,李絢實際上將朝政掌握在了手裏,而同樣的,朝中諸位宰相,也通過政事堂牽製住了李絢。
    “總是要在天子歸來之前穩住局麵的。”李絢稍微鬆了一口氣,然後起身說道:“其實侄兒也不過是做個象征罷了,朝中三省六部九寺五監的具體事務,侄兒並不插手。”
    “一個吏部尚書張大安,一個刑部尚書蕭嗣業,一個兵部尚書王方翼,你都握住了六部的一半了。”李元嘉直接點透了現實。
    “張公本身就是章懷太子的太子左庶子,琅琊郡公本來就是單於都護府長史,至於王尚書,他的軍功完全足夠任兵部尚書。”李絢神色鄭重的搖搖頭,說道:“不是侄兒要做什麽,而是有他們在,軍中的這些驕兵悍將能夠更加的安定。”
    李元嘉出乎意外的點點頭,說道:“你做是對的,若是他們這些宰相真的有用,三郎和四郎,也就不用死了,我大唐也不至於差點被人滅了國。”
    提及滅了國,李元嘉臉上咬牙切齒,滿是恨意。
    武後滅唐立周的心思隱藏的很深,但她終究是一步步的走了出去,一直到今天,真麵目徹底暴露在眾人眼前。
    “這些日子,我們去神都苑收拾了紀王和許王的棺槨,打算將他們遷回長安,然後安葬在昭陵。”李元嘉看向李絢,問道:“你覺得呢?”
    昭陵是太宗皇帝的陵寢,按照朝製,其實最適合安置的是乾陵。
    但他們總歸是死在武後的手裏,地下見了李治,怕是不會有什麽好臉色。
    見了太宗皇帝,還能告告狀。
    “好。”李絢點點頭,心中歎息一聲。
    “二十七郎,你覺得為什麽會有武逆之變?”李元嘉稍微走上前,目光直直的看向端門之上。
    李絢有些明白了李元嘉的意思,順著他的話說道:“宗室在外太多,高宗皇帝雖然扶持起了侄兒,但都安置在外,一旦有亂,的確能夠迅速的返回朝中平亂,但中樞就難保了。”
    “所以呢。”李元嘉轉身,目光筆直的盯著李絢。
    “宗室必須有人在中樞。”李絢很直接到替李元嘉說出了他想說的話,但緊跟著李絢又說道:“但,宗室在中樞不能掌重權,侄兒的意見,是一個禮部尚書,加上一個宗正寺卿……尤其是宗正寺卿,必須由宗室接任。”
    李絢清楚表明了自己的意見,而且這也是他認真在想過的。
    禮部尚書掌管禮儀,但宗正寺卿卻是能夠在帝位傳承這種大事上發話的,而且很重要。
    “但是現在,禮部尚書韋待價在宮裏被囚禁,宗正寺卿韋思謙在江南不知所蹤,怎麽辦?”李元嘉依舊盯著李絢。
    “很難。”李絢搖搖頭,看向紫微宮,輕聲說道:“韋待價出來之後,這個禮部尚書很難挪動,但韋思謙,他在揚州任了太師,所以宗正寺卿這個位置,他得讓出來。”
    “睿宗皇帝登基的時候,太師授給了霍王,所以霍王任宗正寺卿。”李元嘉直接做了交換。
    李旦登基之後,讓韓王做了太傅,霍王做了太師,舒王做了太尉,李絢是司空。
    李元嘉的意思,是李旦登基加封的那一套,他們還是得認。
    不過可以換。
    李絢做了太尉,舒王可以做司空。
    韋思謙作為太師,霍王可以去做宗正寺卿。
    “可以。”李絢讚同的點頭,然後說道:“這樣,侄兒讓吏部重新擬定一個名單,睿宗皇帝時期的任命,天子回來之後,再重新冊封一次……不過王伯,此事得和諸位叔伯兄弟說清楚,天子歸來之後,不會效仿睿宗那時候胡亂加封了,一切需要按規矩來。”
    “按規矩最好。”李元嘉鬆了口氣,看向李絢說道:“二十七郎,宗室這麽多人,都支持你,就是因為伱是守規矩的人,按規矩做事,就不會亂。”
    李絢沉默了下來,他在拿下長安和洛陽之後,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按照高宗時期的規矩來。
    實際上李顯繼位之後,走的也是這一套,但可惜,他被人強殺了。
    “你說,天子要是回不來,怎麽辦?”李元嘉突然目光精亮的盯著李絢。
    李絢微微一頓,隨即滿臉苦笑:“這才是王伯今日真正要說的話吧?”
    李元嘉沒有開口,隻是神色鄭重的看著李絢。
    李絢明白他的意思,畢竟揚州陷落已經有四五個月的時間了。
    武後那裏沒有李重照的消息,江南方方麵麵都沒有李重照的消息。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進了天台山脈,但那裏山勢險峻,千溝萬壑。
    萬一有個萬一,怎麽辦?
    “先拿下紫微宮,將平恩郡王救出來。”李絢轉身看向紫微宮,沉聲說道:“然後以平恩郡王監國,一直到年底。
    大年三十,若是天子還沒有消息,便請王伯帶領諸王祭告諸位先帝,以國不可一日無君為由,立平恩郡王為帝。
    無論如何,明年正旦,要有人登基稱帝,然後主持科舉,安定天下。”
    “好,就這麽定下。”李元嘉鬆了口氣,然後搖搖頭,苦笑著看向紫微宮說道:“你說這都是什麽事啊,天子失蹤,天下無序,而且不隻如此,宗室已經開始著手統計武逆動亂至今,死了多少宗室。”
    “王伯,大體有多少?”李絢忍不住的問了起來。
    “起碼高宗皇帝這一脈,除了四個孫子以外,再沒有其他人了。”李元嘉臉上滿是苦澀,有些難受的說道:“還有太宗皇帝一脈,子輩活著的也沒有了,剩下的,也就隻剩下李福之子建平王,李恪的四個兒子雖然還都活著,但李恪的爵位是由河間王之孫李榮繼承的,剩下的,也就是承乾的兩個兒子,不過他們兩個的事,也是一攤爛賬。”
    李絢跟著苦笑著點點頭,李承乾有兩個兒子,李象和李厥,長子李象繼承了爵位,為郇國公,李厥什麽都沒有,為鄂州別駕。
    但實際上,李厥才是李承乾的嫡子,而李象不過是庶子罷了。
    “算了,王伯,這些都不用提了。”李絢擺擺手,說道:“如今他們也不過都是郡王之爵,還不如侄兒呢。”
    “對,你好歹是嗣王了。”李元嘉鬆了口氣,不由得笑了笑。
    太宗皇帝一脈雖然是嫡係,但和李元嘉沒什麽關係,等到他們降到郡王的時候,在宗室的位置還不如李元嘉。
    起碼李元嘉他們是高祖皇帝的親子,是親王。
    “對了,狄懷英再有兩個時辰就要入宮了吧,望他一切順利吧。”李元嘉看向李絢身後,有些感慨的說道:“也難得你做了這麽多的事情。”
    李絢的身後,密密麻麻的四丈高木板,從太尉府朝著兩邊,在洛河南岸的坊牆上徹底的蔓延了開來。
    洛陽城所有街道,通往洛河的路,全部都被徹底封死。
    甚至就連北側的新中橋上也是如此。
    人們可以從新中橋來往洛河兩岸,但是誰都看不到紫微宮的影子。
    紫微宮南麵,紫微宮東麵,所有和洛陽城接觸的地方,都徹底封死。
    四丈高的木板,同樣也徹底擋住了所有紫微宮看向洛陽的視線。
    密密麻麻的,就像是整個紫微宮已經徹底的從洛陽城隔絕了開來。
    孤獨的立於洛河北岸。
    讓人心裏感覺無比的不安。
    但偏偏,他們還能聽到洛陽城傳來的喧鬧和繁華的聲音,這種磋磨讓人更加難受。
    “攻心之法罷了。”李絢抬頭,看向端門,輕聲說道:“侄兒這些日子做的可不止這些。”
    李元嘉輕輕點頭,看向紫微宮西北方向閃起的火光,輕聲說道:“煙氣又起了。”
    ……
    “咳咳!”狄仁傑一隻手遮住口鼻,一邊在煙氣之中,朝李絢走來。
    晨起之前的黑暗倒也罷了,但黑暗中還有熏人的煙氣,就令人難受了。
    狄仁傑忍不住的看向紫微宮,他們這裏還是如此,裏麵就更難受了。
    “懷英兄。”李絢平靜的出現在前方,看著走來的狄仁傑,認真的說道:“你隻有三日的時間,三日之後,本王會全麵攻城,不管裏麵的人是死是活。”
    “是!”狄仁傑頓時肅然起來,李絢話表示他不接受其他任何條件。
    要麽投降,要麽死亡。
    “告訴他們。”李絢轉身看向紫微宮,同時說道:“有的人已經在你之前進了宮,若是他們腳步晚了,那麽這大功的機會,就不屬於他們了。”
    狄仁傑猛然抬頭,他已經知道了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