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八十七章 請姑母退位,請陛下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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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之下,喧鬧了一夜的紫微宮再度安靜了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嗆人的煙霧悄然再起。
一身紅衣金甲的武三思,臉上帶著黑色麵巾,捂住口鼻,帶著一隊人快步走到承天門下。
城牆的遮掩總算是讓武三思好受了一些,他抬頭看向城門方向,咬牙罵道:“該死的彭王。”
“阿兄,今夜情況怎樣?”武攸暨將一個水壺遞了過來,左手落回腰間劍柄的同時,目光忍不住的看向端門方向。
“放心,今夜城牆上值守的人,全部都會流動巡邏,任何人都不得停下腳步,若不是擔心會出事,為兄就直接搞連坐了。”武三思的臉上帶出一絲狠辣。
武攸暨微微點頭,然後低聲說道:“那麽大局呢,陛下那裏有什麽辦法解決……”
“誰!”猛然一聲怒吼從西南方傳來,隨即,一片火光照亮了西南方的天空。
“是千牛獄。”武三思麵色凝重的看向千牛獄的方向,在那裏關押著的,可不隻是劉景先,魏玄同他們這兩人。
自從洛陽陷落,他們退守紫微宮以來,雖然僅僅隻有幾日的時間,卻也不停的有人建議武後派人出去和李絢和談。
趁著現在,武後在天下還有影響力的時候,抓緊時間談判,負責一旦讓李絢他們整合了天下之後,徹底沒有外援的他們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武後哪裏聽得到這些話,這些人一個個全部被送進了千牛獄。
現在整個宮中,雖然也還有不少其他官員,但實際上,如今宮裏大多數位置上,都是他們武氏子弟,還有圍繞在他們身邊親戚家族。
其他人雖然被送進了千牛獄,但是一旦讓他們從千牛獄中出來,整個皇宮恐怕立刻就要大亂。
若是這個時候,李絢再趁機攻城……
突然,千牛獄方向又詭異的安靜了下來。
武三思和武攸暨兩兄弟一臉詫異。
很快,弓嗣業就帶著一隊千牛衛從千牛獄的方向而來。
來到承天門下,弓嗣業率先拱手道:“見過梁王,定王。”
“不用多禮。”武三思直接擺手,問道:“發生什麽事情了,嗣業?”
弓嗣業滿臉苦笑,拱手道:“其實也沒有什麽,不過就是三具草人,但千牛獄上下卻跟有人突襲似的,一下子弄了那麽大的陣仗。”
“草人?”武攸暨突然皺眉,看向武三思說道:“阿兄,會不會是狄仁傑進來了?”
武三思眼神一凝,轉頭看向弓嗣業。
弓嗣業頓時肅然起來,輕輕低頭,目光沉思,幾個呼吸之後,他已經再度抬起頭,看向武三思,說道:“宮牆上下,嗣業無法保證,但是在皇城之內,狄仁傑沒有出現,而且現在劉景先和魏玄同已經下獄,他如果進來,隻能是送死,而且……”
“而且什麽?”武三思見弓嗣業似乎想到了什麽,趕緊追問。
“狄懷英是什麽性子,我們都知道,眼下,這有些不大像他的行為。”弓嗣業眉頭皺了起來。
“那就不是狄仁傑。”武三思神色肅穆起來,眼中閃過一絲淩厲……
“踏踏踏……”一片急促的馬蹄聲從東麵而來,隨後一名千牛衛騎馬翻身而下,麵色急促的拱手:“中郎將,有人突襲右千牛獄,救走了裏麵的李昭德。”
“什麽人,怎麽可能?”弓嗣業滿臉驚駭,一把抓住了對方的胳膊。
“是蘇良嗣!”武三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弓嗣業猛然轉頭。
就見武三思咬著牙,說道:“李昭德關押在右千牛獄,隻有我們幾個清楚,劉景先和魏玄同就算沒下獄,他們也不知道,狄仁傑就算進來了,也不可能知道,所以隻能是蘇良嗣……畢竟他曾經是密衛統領。”
“那現在豈不是兩個密衛統領走到一起了。”武攸暨頓時一驚。
“不好,陛下!”武三思頓時轉身,擔憂的看向乾陽殿的方向,隨後他看向弓嗣業和武攸暨說道:“你們各帶一隊人,現在隨我進宮。”
“喏!”弓嗣業看到武攸暨沒有絲毫猶豫的拱手後,他也立刻拱手領命。
……
跳動的火苗照亮了宮道。
武三思當先而行,武攸暨和弓嗣業跟在兩側,身後都是太原子弟。
“嗣業,你覺得眼下局麵,我們還有翻盤的希望嗎?”武三思突然轉身看向弓嗣業。
弓嗣業一愣,隨即低聲道:“有吧,現在雖然彭王處於優勢,我們處於劣勢,但他也有打盹的時候,隻要抓住機會,從皇宮衝殺出去,直接殺了彭王,之後陛下出麵,整個洛陽將無人能夠阻止我們。”
“你說對!”武三思神色振奮起來,抬起頭,乾陽殿已在眼前。
“你們留下,我們三個進去。”武三思側身說了幾句,然後抬起頭,深吸一口氣,看向了已經出現在殿門口的仇宦。
仇宦對著武三思點點頭,武三思這才帶著弓嗣業和武攸暨走上金階,走入乾陽殿。
乾陽殿中,一身黑底金絲鳳袍的武後坐在禦案之後,平靜的處理著奏本。
誰也不知道明明現在皇宮已經被徹底封閉好幾天,武後為什麽還有這麽多奏本處理。
“臣等參見陛下,陛下萬壽無疆。”武三思,弓嗣業和武攸暨三人沉沉的叩首在地。
“你們膽子越來越大了,都敢帶兵入宮了。”武後抬頭,一句話,凜然的威勢直接籠罩在三人身上。
“臣等有罪。”三人齊齊叩首。
“起來吧,有什麽事情,讓你們如此不顧一切?”武後目光凝重起來。
“回稟陛下。”武三思站了起來,認真拱手道:“蘇良嗣出手了,他救走了李昭德。”
“嗯!”武後眉頭頓時一挑,眼神冷冽起來,拳頭緊握,她側身看向仇宦說道:“去看一下皇嗣,他怎樣了?”
“是!”仇宦立刻躬身,然後轉身離開。
武後緩緩的收回目光,看向武三思,開口道:“三思,你覺得他進宮想做什麽?”
“陛下剛才不是說了嗎,控製皇嗣。”稍微停頓,武三思終於回過神來,略微思索,然後沉吟著說道:“根據消息,彭王在宮外就沒有見到蘇良嗣,他直接失蹤了,現在看來,他是進了宮,進了宮,自然是謀劃皇嗣,然後挾皇嗣威懾彭王。”
“沒錯,他要和彭王爭權。”武後微微點頭。
“那麽我們能利用他殺了彭王嗎?”武三思腦海中頓時冒出了一個念頭。
武後微微搖頭,說道:“他沒有那麽蠢,他和彭王一樣,共同的敵人是朕,所以,他必須死,他死了才能對付彭王……三思,你覺得現在還有辦法能擊敗彭王嗎?”
“有的。”武三思很肯定的點頭,拱手道:“如今洛陽城全都落入了彭王手中,他難免會有所懈怠,若是我們能夠抓住他打盹的時候,從皇宮突然衝殺出去,直接衝殺了彭王,之後以陛下的威望,足夠威懾洛陽群臣。”
武三思側後的弓嗣業忍不住的抬頭,看著武三思的目光中滿是茫然。
“嗯!”武後轉頭看向弓嗣業,問道:“嗣業,伱覺得什麽時候最合適?”
“啊!”弓嗣業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但隨即就拱手道:“這幾日入夜之後,濃煙強烈,宮內受到影響,宮外一樣受到了影響。
若是趁著這個機會殺出去,必定能讓他們反應不及,若是同時刺殺洛陽大臣,引起洛陽混亂,就更有把握了。”
“看樣子,你們還是有些能力的。”武後轉頭看向武三思,說道:“你以後要學會用人。”
神色原本有些變化的武三思頓時拱手,認真的說道:“喏!”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旁邊響起,武後側頭,就看到仇宦快步走近,低聲在她耳邊說道:“陛下,花光院似乎有人進入到痕跡。”
“從九州池進來的?”武後眉頭一皺,直接起身,說道:“三思,你們兩個,跟朕一起到後宮去。”
“喏!”武三思,武攸暨,弓嗣業三人同時拱手,神色肅穆。
蘇良嗣竟然真的已經進入了後宮。
……
大業門下,燭火閃爍,刀槊光寒。
一身紅衣金甲,身材高大,麵色凝重的內衛統領鳳凰站在大門下,對著走來的武後拱手道:“陛下,臣有罪,未曾發現有人潛入內宮。”
武後不在意的擺擺手,說道:“蘇良嗣多年密衛統領,密衛和內衛糾葛,他潛入進來,並不稀奇。”
“多謝陛下。”鳳凰稍微鬆了口氣。
“不管如何。”武後抬起頭,看向整個後宮,咬著牙說道:“全麵搜索,一定要找到他,生死勿論。”
“喏!”眾人齊齊拱手。
一身千牛衛打扮的狄仁傑站在後方,他的目光落在武後身上,眼底卻不由得帶起一絲疑惑。
蘇良嗣潛入宮中,的確危害極大,但武後這麽反應也有點太大了。
難道還有什麽其他……
就在這個時候,武後仿佛察覺到了什麽似的側頭,狄仁傑迅速的低頭下來。
“三思,你跟朕來貞觀殿。”武後甩下一句話,然後邁步朝貞觀殿走去。
武三思趕緊跟上。
貞觀殿內,燈火通明。
武後坐在禦榻之上,目光平靜的看著武三思,認真的問道:“三思,你覺得眼下的局麵,還能挽回嗎?”
“能!”武三思肅然拱手,說道:“有姑母在,一切必定安然無恙。”
武後微微點頭,說道:“你說的不錯,我們還是有機會的,王方翼雖然攻入了並州,但他太快從並州南下了,導致很多地方並不聽彭王之令,朕之前已經聯係營州長史唐休璟率五千右驍衛騎兵南下,明晚,他就能抵達鄭州,然後從洛河北殺到皇宮,到時候,你率軍從宮裏殺出,裏應外合,殺滅彭王那逆賊。”
“喏!”武三思難以置信的拱手,現在這時候,武後竟然還有兵力可調。
武後深吸一口氣,有些疲憊的說道:“戰事頻繁,朝政複雜,朕有些累了,皇嗣雖然是朕的親孫,但他們李家人啊……”
“是!”武三思沉沉拱手。
“三思,朕立你為太子如何?”武後突然開口一句話,武三思頓時驚愕的抬頭。
隨即,武三思就反應了過來,有些慌亂的拱手道:“臣侄從來沒有此等妄想。”
“不用緊張,朕是認真說的。”武後輕歎一聲,說道:“這天下江山,總是要交到我武家手裏。”
“臣……臣……”武三思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武後擺擺手,說道:“你回去好好想想,等到擊殺彭王那逆賊後,朕就立你為太子。”
“臣……臣告退!”武三思有些慌亂的拱手,然後踉蹌的退出了貞觀殿。
禦榻之上,武後看著武三思的目光。
冰冷徹骨。
……
一壇酒被高高的舉起,隨即,酒液順著月光一起被倒入武三思的喉嚨裏。
太子,太子。
武三思看著頭頂的新月,目光逐漸的冷峻起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背後響起,武三思沒有回頭,直接開口:“怎樣了?”
“姑母要立阿兄做太子的事情,宮裏所有並州子弟都已經知曉了。”武攸暨肅然拱手。
“太子,太子。”武三思側身,問道:“阿暨,你覺得,姑母說的有幾分是真的?”
武攸暨沉默了下來。
“是啊,一個為了權力連殺兩個兒子的人,怎麽可能將權力交給自己的侄子。”武三思臉色苦笑,眼神卻越發清涼起來。
“三郎四郎,一切聽阿兄的。”武攸暨躬身垂首。
“好!”武三思站了起來,目光看向燭龍門下。
武攸止帶著兩隊親信兵卒,肅然站在門下,看到武三思認真拱手。
“走!”武三思猛地將酒壇扔在地上,瞬間摔個稀爛。
……
“吱呀”一聲,貞觀殿殿門一下子被推了開來。
冷冽的秋風已經灌進了殿中,一身白衣坐在禦榻上昏睡的武後猛然醒了過來。
一抬頭,一整排的鋒寒槊刃已經出現在麵前。
武三思從後麵走了出頭,手裏的橫刀上滿是鮮血。
“三思,你在做什麽?”武後猛地站了起來,對著武三思冷聲厲喝。
“當然是請姑母退位了。”武三思平靜的走上金階,走到了武後的身側,鋒利的刀刃瞬間將武後逼了出去。
隨即,武三思緩緩的坐在了禦榻上,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朕……”
搖搖頭,武三思停了下來,然後再度站起來,目光複雜的看著武後,同時滿眼痛恨的說道:“姑母,根本沒有什麽唐休璟,對不對,所以你隻是在利用侄兒,對不對?”
“三思你在亂說什麽,朕的皇位不傳給你傳給誰?”武後看著武三思一時間感到無比的陌生。
“不,姑母,你隻是在利用侄兒,利用侄兒的這顆人頭。”武三思看著武後,目光逐漸的凶狠起來:“所以,今日,侄兒也要利用姑母這顆人頭,來搏一條生路……”
武三思話音未落,手裏鋒利的橫刀已經斬向了武後的咽喉。
血光四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