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一十一章 秦晉之好,刀光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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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宮,太液池。
    亭廊蜿蜒,池麵平闊。
    李絢一身紫色長袍,和一身淡粉色襦裙的劉瑾瑜,一起手裏牽著霞兒,在太液池邊隨意閑逛散心。
    側畔,蓬萊殿莊嚴肅重。
    林蔭之間,紫宸殿若隱若現。
    李絢目光輕輕掃過,一時間百感莫名。
    大明宮,這裏是武後和李治避開太極宮的紛亂,用來更好統治天下的地方。
    但自從李治死後,武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後來知道李治的死和武後有關,群臣也就都明白了她為什麽不想來這裏了。
    本來大明宮已經封閉,除了有事不方便出入長安城門時,才會偶爾經過這裏,但也很快離開。
    “太後怎麽會想到在正月十五帶百官及諸命婦大明宮宴遊的?”劉瑾瑜有些好奇。
    李絢稍微拉了一下霞兒,很隨意的說道:“或許是因為她想要昭示,她才是這座大明宮如今的主人吧。”
    李絢再度下意識的看了蓬萊閣一眼,心中輕聲自語:還有一個原因,這裏人少。
    劉瑾瑜麵色微微凝重:“鄭妃成了太後之後,行事風格逐漸彰顯,她雖然比不上天後,但無疑也是一個合格的後宮之主。”
    “洛陽的事情,不管是誰經曆過一遍之後,總是會有所成長的。”李絢輕輕歎息,誰能想到武後一口氣竟然殺了那麽多人。
    劉瑾瑜默默點頭,武後在洛陽的血腥殺戮,是任何人都不願意回憶的。
    “五詔的事情怎麽樣了?”劉瑾瑜看了遠處一眼,崔知溫在遠處的亭廊之下出現。
    “已經開始查了。”李絢目光收斂回來,低聲說道:“崔盧鄭三家這一次裏外都要動用不少的人手,這一次會找到證據,將所有介入到的人全部清除,也正好,科舉馬上就要開始了,正好騰出位置了。”
    崔盧鄭三家試圖利用這次事情,來徹底將李絢拖入戰爭泥潭,一旦唐真行戰敗,李絢也難免要被攻訐,到時候科舉弊案爆發,李絢在朝中根基動搖,他們立刻就會要了李絢的命。
    但可惜,李絢將這一切看的極為透徹。
    或者說,他對戰事太了解了。
    五詔本身內部矛盾重重,想要聯合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偏偏最後還屠了城。
    他們難道不知道這樣會引來大唐怎樣的震怒嗎?
    所以,這群可憐的家夥,在被人利誘之後,又被人利用了。
    屠城之後,就是他們自己都一片慌亂。
    如果李絢真的不顧一切,在極短的時間裏,調唐真行南下,長途跋涉不說,情況不明,很容易從背後背刺,然後戰敗。
    如果算算時間,恰好就是三月中旬,科舉成績公布的那段時間。
    但可惜,李絢一步步走的很穩,不僅唐真行緩慢而行,同時在金沙江,怒江,滄瀾江截江威脅,恐怕不等唐真行殺過去,他們自己就會內亂。
    到時候,正好將所有一切暗中的黑手抽出來,然後安置新一屆科舉的進士。
    “長安呢?”劉瑾瑜看向前方,容貌秀麗的上官婉兒已經從前方走了過來。
    “目前還在掌控,但不知道他們會從哪裏調兵?”李絢的聲音很輕,劉瑾瑜神色頓時肅然。
    所有的一切,歸根到最後,還是要用兵力來解決,崔盧鄭三家在這方麵力量很薄弱,尤其在鄭玄果死後,武後更是將鄭家所有在軍中的力量全部剔除。
    唯一可能動用的就是鄭玄楷,曾經在薛仁貴麾下做過司馬的鄭玄楷。
    如今薛訥在長安任右金吾衛,如果鄭玄楷憑借這層關係想要調用薛訥的右金吾衛……
    李絢心中頓時就是一陣冷笑。
    “王爺,王妃,郡主,太後有請。”上官婉兒站在李絢麵前,輕輕躬身。
    李絢和劉瑾瑜相互對視一眼,果然,今日的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
    “太後萬福金安。”李絢和劉瑾瑜同時對鄭氏行禮。
    “王叔王嬸平身!”鄭氏輕輕點頭,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的眼底閃過一絲怒意,但轉眼收斂,側身看向一旁,鄭氏說道:“這是本宮的叔父叔母,王叔王嬸沒有見過吧。”
    李絢和劉瑾瑜微微轉身點頭行禮。
    因為鄭氏成為太後,鄭家有不少人受到了封賞,但真正最重的隻有兩個人,鄭氏的父親鄭玄楷,鄭氏的母親馬氏。
    其他人即便是有所封賞,但在李夫妻絢兩人麵前都不夠看。
    不過……
    站在側畔的隻有三個人,鄭氏的叔父鄭玄性,鄭氏的叔母冉氏,還有一個二八年華,容顏倩麗的花季少女鄭十五娘。
    李絢和劉瑾瑜隱晦的對視一眼,眼底閃過一絲茫然,這是在做什麽?
    “十五娘,見過彭王彭王妃。”鄭氏漠然的看向鄭十五娘。
    “見過王爺王妃。”鄭十五娘有些緊張,但依舊很正式的躬身行禮,沒有差錯。
    李絢和劉瑾瑜輕輕點頭,心中不由得閃過一個念頭:這是要讓他們幫忙介紹婚事嗎?
    “十五娘早先和楊氏子有婚約,但在洛陽一戰中,她的未婚夫婿失蹤了。”鄭氏嘴角閃過一絲冷嘲,然後說道:“楊氏前一陣該蓋了一座衣冠塚,這件婚事自然就了了,叔父叔母原本想要將十五娘送入宮中陪伴本宮,但……本宮覺得她還有未來,也不必在宮中陪本宮這麽一個寡喪之人,所以覺得還是讓她到郡主那裏做個陪讀侍女。”
    李絢和劉瑾瑜完全頓住了,什麽陪讀侍女,鄭家的嫡女怎可能給霞兒做陪讀侍女?
    這,怕不是要嫁入彭王府吧?
    鄭氏抬起頭看向遠處廊柱之後的崔知溫,說道:“這也是崔相的意思。”
    李絢側身看向鄭十五娘,眼中閃過一絲荒唐。
    他轉過身看向鄭氏,神色認真的說道:“太後,若是過上幾年,臣女再大上幾歲,臣或許會生受太後的恩賜,但現在……”
    “的確,做侍女不合適。”鄭氏突然間放鬆了下來,點點頭,笑著說道:“就去王叔府中做個從六品滕人吧,便如此定下吧,日後十五娘也可以多到宮裏看望皇帝。”
    “是!”劉瑾瑜突然開口,對著鄭氏說道:“臣等領命。”
    ……
    馬車晃晃悠悠的朝開化坊而去。
    劉瑾瑜抱著霞兒,輕聲說道:“他們要動手了?”
    李絢微微閉上眼睛,思索片刻後,冷聲道:“不錯,他們要趁著這個機會,將人插入到王府當中,關鍵時刻內外聯手,直接突破……好手段,這應該是崔相的手段了。”
    “不一定是關鍵時刻,說不定就是婚禮那日。”劉瑾瑜抬眼看向李絢,冷哼一聲,說道:“四娘也是從六品滕人,夫君當初娶的時候,也是大張旗鼓的迎娶,今日太後沒有讓人跟著一起回來,就是要夫君迎娶,這婚禮所定之日,很可能就是動手那日。”
    李絢再度閉上眼睛,臉上沒有任何神情,淡淡的說道:“請人去聯係婚事,若是婚期能定在二月初八之前,那此事就是鄭家想求好,假作和解,迷惑我們,日後再動手,但若是在二月初八之後,那就是婚事當天就會動手來。”
    “那就是鄭氏的私兵了。”劉瑾瑜的神色嚴肅起來。
    鄭家想要在長安調兵是不可能的,李絢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長安的各個角落。
    但如果從滎陽調用鄭家的私兵,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婚事,鄭家的人可以趁機進入彭王府,在那一天,將進入彭王府的賓客全部拿下。
    “那一天,進入王府的,必然是夫君最信賴的將領,到時候哪怕是死傷一個,對夫君都是極大的打擊,若是能一鍋端了,以崔盧鄭三家的力量,再加上太後的名義,若是還能活動薛訥,控製局麵還是沒問題的。”劉瑾瑜麵色凝重的看著李絢。
    “沒有那麽簡單。”李絢直接擺手,說道:“就算是他殺了為夫,但接下來宗室的報複呢?天子年幼,沒有威望,頂不住一個清君側的名義,所以一旦宗室率兵殺回,他們怎麽辦?”
    “除非宗室當中也有人和崔家聯手?”劉瑾瑜眉頭頓時緊皺了起來,這個原因聽起來像模像樣,但實際操作很難。
    宗室如今幾乎全部都在支持李絢,即便是有一兩個人不滿,也難以抵抗整個宗室的力量,所以除非是有超過一半的宗室……
    “是舒王。”李絢瞬間便輕輕握緊了拳頭。
    “舒王,高祖皇帝小楊嬪的兒子?”劉瑾瑜抬頭看向李絢,低聲問道:“之前是江王,現在是舒王,弘農楊氏和夫君這麽過不去嗎?”
    “這和楊氏沒有關係,是宗室內部的事情,還涉及到早年間的一段往事……”李絢微微搖頭,道:“你知道的,當年孝敬皇帝身故,為夫從南昌直奔洛陽而來的,這裏麵除了江王封地在江州外,還有一個原因,當時的江州刺史就是舒王長子豫章王李亶。”
    豫章王,南昌王。
    劉瑾瑜頓時就明白了這其中的糾葛。
    豫章和南昌實際上是一個地方,一個地方應該隻有一個郡王才對。
    但已經有了李絢這個南昌王,但偏偏又有了李亶的豫章王……
    不,應該是李亶的豫章王在先,後麵才有了李絢的南昌王,畢竟李亶比李絢年紀大多了。
    “舒王不是要調任蘇州刺史嗎?”劉瑾瑜突然想到了之前的事情。
    李絢微微搖頭,說道:“是啊,說不定也不一定就是他們聯係到了舒王,說不定是他們聯係到了江王次子武陽王,武陽王聯係了豫章王,但舒王應該是不知情的,畢竟宗室大局他還是知道的。”
    “那豈不是說,武陽王欺騙了裴家,但裴家卻信以為真?”劉瑾瑜頓時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睛。
    李絢再度搖頭,說道:“若是事成,那麽怎樣都行,若是事不成,舒王會什麽都不知道的?”
    “那夫君打算?”劉瑾瑜看著李絢,低聲詢問。
    李絢微微搖頭,說道:“杜絕一切隱患,舒王不能介入,在蘇州弄點事,將舒王的目光吸引過去。
    至於武陽王,他既然敢不在任所,那殺了他便是;還有薛訥,他們也不能介入。”
    “好!”劉瑾瑜神色肅然的點頭。
    “從現在開始,在開化坊布置兵力吧。”李絢抬頭,輕聲的看向車簾之外,輕聲說道:“要開戰了,那麽方方麵麵都要準備起來,不能有一點意外發生。”
    “嗯!”劉瑾瑜輕輕的靠在李絢懷裏。
    崔盧鄭三家,舒王,或許就是他們要闖的最後一關。
    不知不覺當中,馬車已經停下。
    李絢剛剛下馬,就看到張柬之站在府門前。
    李絢對他招了招手,張柬之肅然上前,拱手道:“王爺,韋家的事情結案了。”
    “嗯!”李絢微微點頭,說道:“柬之去一趟洛陽吧,侍禦史韋方質在洛陽,悄悄帶他回來吧。”
    “嗯!”張柬之肅然躬身。
    ……
    一月下旬,風聲轉柔。
    一身青色絲綢的陸象先剛剛出了國子監,坐進馬車,立刻臉色鄭重的說道:“即刻去彭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