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元年。
    九月二十四日。
    晨光初露，大地煥然。
    甘露殿中，劉瑾瑜一身明黃色的鳳袍，站在李絢對麵，親自幫李絢整理龍袍。
    “岐王的確比陝王要好聽些，但岐州終究有些偏了，不似陝州就在長安和洛陽之間。”李絢看到劉瑾瑜不說話，隻好點點頭道：“不過也無所謂。再有兩年，等到重照還是沒消息，就將明兒改封為雍王好了。”
    “昭兒為太子，明兒是雍王，有兒是涼王，常兒是燕王，高兒是郢王，夫君的幾個兒子，都被夫君用來當作鎮壓天下的棋子了。”劉瑾瑜緊了緊李絢胸前的束帶。
    李絢雙手張開，平靜的說道：“昭兒是太子，明兒為雍王，是為了以防萬一；三郎做涼王，有一座的親王府在涼州，西域，安西，甘涼沙肅昌蕃就都不會有問題；四郎為夫原本打算封潞王的，但以後朝中的重心會在河北，所以封燕王；至於五郎……”
    “夫君最不放心的，其實還是荊州。”劉瑾瑜最是了解李絢。
    郢，郢都的郢。
    郢都，楚國國都。
    因為荊王楚王都已經有人，所以在鄂王和郢王之間，選擇了後者。
    “荊湘之地曆來多宗室所在，而且還有安陸許家，霸占地方欺壓百姓，誰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爆發亂子，有一座親王府在那裏，也能壓製一些。”李絢目光閃爍，眼中帶著深沉的味道。
    “夫君做事曆來沒有那麽簡單。”劉瑾瑜看了李絢一眼，微微搖頭，李絢做事情，向來喜歡走一步算三步，輕易之間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算計什麽。
    李絢笑笑，沒有再多說什麽，任由劉瑾瑜幫自己戴上白玉冕旒。
    一旁的侍女，也幫劉瑾瑜戴上鳳冠。
    李絢伸出手，和劉瑾瑜拉在一起，兩人相視一笑，同感安心。
    ……
    太極殿內外，整個長安所有九品以上官員全部肅然站立，躬身垂首。
    一身華服，手捧笏板。
    “陛下駕到！”內侍監徐祿站在門口，高聲道。
    殿中群臣同時跪了下來，肅然低頭。
    一身明黃色袞龍袍，頭戴白玉十二旒的李絢平靜的走入大殿之中。
    一身墨綠色鳳袍的歐陽氏，一身明黃色鳳袍的劉瑾瑜，還有李誌昭，李誌明，李誌有，李誌常，李誌高五人跟著走進殿中。
    左側是陸元方、王德真等一眾宰相，六部九寺官員；右側是韓王，霍王，魯王，相王等一眾王爵，十六衛大將軍將軍。
    更後麵的國子監士子，致仕耆老，還有諸外國使臣。
    李絢帶著歐陽氏，劉瑾瑜，還有五個兒子，一步步的走到金階之下停步。
    陸元方，李元嘉，魏玄同三人從兩側走上，走到金階之上。
    陸元方站在第一階金階東側，對著李絢拱手，然後從一旁徐祿手中的金盤上，捧起金冊，然後轉身走到金階中央。
    陸元方的目光越過李絢，直接看向群臣道：“皇天上帝，後土神祗，眷顧降命，屬開黎元，敬帝遜位，彭王絢登基即位，授予金冊，髃下百僚，不謀同辭，跪！”
    李絢伸手，陸元方肅然的將金冊送到李絢手中，然後才躬身退開，最後跪倒在金階之下。
    殿中群臣同時叩首，道：“臣等恭賀陛下登基受冊，接掌天下。”
    李絢抬頭，站在第三階金階上的李元嘉對著他肅然拱手，然後轉身從徐祿手中的金盤上，捧起裝著天子六璽的金盒。
    轉過身，李元嘉走到了金階中央，將天子六璽捧入李絢手中，然後看向群臣，高聲道：“皇天大命，不可稽留，彭王絢登基即位，授予金璽，為民父母，天元所歸。賀！”
    “臣等恭賀陛下登基受璽，統禦萬民！”群臣，還有退開的李元嘉，同時沉沉叩拜在地。
    轟然聲響中，李絢再度邁步向上，左手金冊，右手捧著天子六璽，一直來到了第四階金階。
    站在金階最上的禮部尚書魏玄同，對著李絢拱手，轉身捧起上麵裝著金牌和虎符的黑盒，走到了金階中央，當麵捧入李絢手中，退開的同時，高聲道：“天心慈恩，德修為尊，彭王絢登基即位，授予金牌虎符，平定天下，四海蒙恩。拜！”
    “臣等恭賀陛下登基，受金牌虎符，鎮壓四方，開創盛世。”群臣再度叩拜。
    李絢微微滿意的點頭，然後一步踏上，站到了金階之上。
    他的目光完全落在禦桌中央，那一隻金底黑邊的盒子上。
    即便是裝著李絢的天子六璽的金匣，相比於他，都小了不隻一個規格。
    傳國玉璽。
    大唐的傳國玉璽。
    李絢即便是數日之前就已經即位，但是他依舊沒有打開過這隻盒子，看到裏麵裝著的傳國玉璽。
    如今，他已經接受天子金冊，天子六璽，天子金牌虎符。
    是時候，是時候打開它了。
    ……
    雕刻著一道道金龍的禦座上，李絢緩緩的坐了下來。
    天子金冊，天子六璽，天子金牌虎符順勢放在一旁。
    氣勢揮灑之間，李絢的左手直接按在了金絲黑邊的盒子上，然後輕輕打開。
    一座方圓四寸，上鈕交五龍的明黃玉印，出現在李絢眼前。
    李絢右手輕輕抬起，玉璽之下的八個篆字頓時清晰的出現在李絢眼前。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就在李絢看清楚這個八個篆字的瞬間，殿中群臣同時齊齊叩拜道：“臣等拜見陛下，陛下皇統天授，萬年無期。”
    李絢看著眼前的傳國玉璽，看著眼前“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字。
    尤其是一個“昌”字，冥冥中似乎有一種莫名的勾連。
    耳邊同時響徹滿殿群臣，還有更多內外夷使，整個長安城所有官員百姓“皇統天授，萬年無期”的稱頌，目光一時間有些癡了。
    瞬間，李絢就反應了過來，
    手握傳國玉璽，從一刻起，他就是整個最無可置疑，最至高無上的存在。
    李絢的神色，在這一瞬間，變得無比威嚴起來，他輕輕抬手道：“眾卿平身。”
    “多謝陛下。”群臣同時躬身，起身。
    李絢看向陸元方，開口道：“左相，宣詔吧。”
    “喏！”陸元方上前，從徐祿的手中接過聖旨，然後看向群臣道：“陛下有旨。”
    “臣等恭聽聖訓。”群臣再度叩拜。
    陸元方展開聖旨，看著群臣高聲道：“惟垂拱元年，歲次乙酉，九月丙戌，望二十四癸未日，皇帝若曰：
    於戲！
    皇天上帝，後土神祗，眷顧降命，屬秀黎元。
    為人父母，絢不敢當，群下百辟，不謀同辭。
    鹹曰：‘武氏篡位，絢發憤興兵，破王孝傑、薛孤吾於長蘭，誅閻懷旦、楊玄儉於洛陽，平定天下，海內蒙恩。上當天地之心，下為元元所歸。’
    又有敬帝遜位，太後與諸相、諸王以賢定天下。
    絢猶固辭，至於再，至於三。
    群下僉曰：“皇天大命，不可稽留。”
    敢不敬承。
    遂於時日登基，改元開元。
    闡極則天，開元創物。
    欽此！”
    群臣立刻齊齊叩首道：“皇天大命，陛下萬年無期。”
    ……
    開元，開元。
    李絢坐在禦座之上，臉上帶出一絲微笑，抬頭看向陸元方：“左相繼續。”
    “喏！”陸元方再度對著李絢躬身，然後重新拿起一封聖旨，對著群臣高聲道：“惟開元元年，歲次乙酉，九月丙戌，望二十四癸未日，皇帝若曰：
    於戲！
    王者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則事天莫先於嚴父，事地莫盛於尊親。
    朕躬承天命以主社稷，執圭璧以事上帝，祖宗克配，事母闕安。
    彭王太妃歐陽氏，坤德合符，陰靈表慶，彰明順德，生養之勤，故冊彭王太妃歐陽氏為皇太後，表正母儀，歸安之盛。
    所謂周家福祿，積由任、姒之仁；堯母聖神，親睹娥、英之慶。
    宮闈盛典，海宇歡聲。
    故上尊號曰莊，南極景光，東朝綦貴。
    有功寶祚，既開聖子之傳；流澤銀潢，爰毓天孫之瑞。
    讚初封於沁水，同上壽於瑤池。
    是以用仰稽儀，敬崇大號，舉茲禮命，式遵前典。
    欽此。”
    群臣再度叩首：“臣等領旨，陛下萬壽無疆，太後萬福金安。”
    站在金階之下的歐陽氏，有些難以壓製的激動，對著李絢輕輕躬身：“多謝陛下！”
    李絢站了起來，走到一旁，對著禦榻後麵的高座道：“母後請上座。”
    “嗯！”歐陽氏深吸一口氣，然後一步步走上金階，在李絢身邊稍稍停步，然後便上座坐下。
    李絢登基，歐陽氏為皇太後，今日冊封，故居於其上，但僅至於今日。
    ……
    李絢目光抬起，看向陸元方，點點頭，陸元方再度拿起一封詔書，對著群臣高聲道：“惟開元元年，歲次乙酉，九月丙戌，望二十四癸未日，皇帝若曰：
    於戲！
    朕以三宮慈旨，定立內宮，以端壼政。
    惟思擇賢，以位正宮，仰蒙三宮俯垂俞允矣。
    彭王妃劉氏，宮儀壼範，德澤在人，撫育五子，延續宗脈。
    可立皇後，允稱閨閫，儀型典範，輔成君德，恩育天下。
    欽此！”
    群臣全部肅然，然後沉沉的叩拜行禮：“臣等領旨，陛下萬壽無疆，皇後萬福金安。”
    劉瑾瑜是劉仁軌的孫女，李絢能坐穩皇位，得天下人效力，劉仁軌在這裏麵出力不少，甚至很多人和劉瑾瑜都有直接聯係。
    劉瑾瑜一身明黃色鳳袍，一步步的走到了金階之上。
    魏玄同將手裏的皇後印璽，捧到了劉瑾瑜的手裏，劉瑾瑜這才走過去，和李絢一起，坐在了禦榻之上。
    “左相，繼續吧。”李絢和劉瑾瑜轉身看向陸元方。
    陸元方拱手，再度拿起聖旨打開，看向群臣，高聲道：“惟開元元年，歲次乙酉，九月丙戌，望二十四癸未日，皇帝若曰：
    於戲！
    大寶曰位，實在於丕承；萬邦以貞，由建於明兩。
    朕既寧鴻業，祗嚴永圖，恭惟七鬯之主，豈舍人神之望。
    皇長子金昌郡王誌昭，天假聰明，生知仁孝，君親一致，孝悌三成。
    溫文之德，合於古訓；敬愛之風，聞於天下。
    知子者父，允葉於元良。
    以長則順，且符於舊典。
    宜膺擇嗣之舉，俾受升儲之命。
    可立為皇太子。
    取來月擇日冊命，所司準式。
    欽此。”
    群臣沉沉叩拜道：“臣領旨，陛下萬福金安，太子千秋無期。”
    李誌昭走到大殿中央叩首，被允起之後，才穩重的走到了第三階金階之上。
    陸元方繼續宣讀聖旨：“惟開元元年，歲次乙酉，九月丙戌，望二十四癸未日，皇帝若曰：
    於戲！
    ……冊封皇次子武昌縣侯誌明為岐王……
    ……冊封皇三子高昌縣伯誌有為涼王……
    ……冊封皇四子建昌縣伯誌常為燕王……
    ……冊封皇五子豐昌縣伯誌高為郢王……
    ……冊封皇長女福昌郡主錦霞為福昌公主……”
    ……
    群臣看著李絢的五個兒子一個個的走到了金階之上，神色不由得一陣陣感慨。
    李治雖然也有不少兒子，但一個個都逐漸的死亡凋零，如今看到五個皇子親王出現在殿中，一時間看到無比感慨。
    這還是有一位福昌公主沒有出現在殿中，那也是群臣最熟悉的人。
    福昌公主，不僅是天子之女，同樣也曾深得高宗皇帝喜愛。
    從福昌縣主，到福昌郡主，再到福昌公主。
    不免有人在想，難道彭王登基，真的是天命所予。
    就在這個時候，李絢再度開口：“七日之前，朕受冊登基，天下矚目，群臣鼎力推舉，朕頗有感念，故在今日封賞群臣。
    左相，開始吧。”
    群臣立刻肅然，同時豎起了耳朵。
    陸元方手中手裏拉開一封長長的聖旨，看向群臣道：“惟惟開元元年，歲次乙酉，九月丙戌，望二十四癸未日，皇帝若曰：
    於戲！
    ……加太傅韓王元嘉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加太師霍王元軌為輔國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加封魯王靈夔為太保，開府儀同三司……所有宗室親王、郡王各加食封一百戶，公主郡主加五十戶……”
    隨著陸元方話音落下，一名名宗室親郡王，站出叩拜行禮。
    宗室封賞結束之後，便是群臣。
    “……尚書左仆射陸元方為吳國公，賜特進，檢校太子中庶子……尚書右仆射王德真為武功郡公，賜特進，檢校太子右庶子……”
    封賞的順序還在繼續，但群臣已經忍不住的抬頭，滿臉激動的難以抑製。
    他們幾乎都差點忘了，如今封太子了，東宮的位置他們能夠擠進去了。
    尤其是太子左庶子，太子詹事，少詹事，太子舍人……
    一時間幾十個重要位置，出現在眾人的腦海中。
    甚至直通六部尚書，三省宰相。
    沒有人注意到，坐在禦榻之上的李絢，嘴角閃過一絲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