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打掩護？”黑羽快鬥換了室內鞋,一邊走進屋一邊調侃，“你該不會做了什麽見不得……”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換了視角，棕發少年的全臉也納入眼中。
    他才注意到,霧島治的右眼被繃帶纏了起來，並非高領的衣服沒能遮掩住的脖頸，也有一圈圈白色的繃帶，連手腕露在袖子外的部分也纏著繃帶，被衣服遮擋的部分還不知道有多少被繃帶包裹。
    黑羽快鬥瞳孔地震“你出車禍了？！”
    他腦中迅速補完了劇情,難道霧島出車禍住院了半個月剛剛能下床,為了不讓清和擔心才來找他串供？
    未免太……
    離譜。
    太宰治順手抄起麵前的魔術道具丟過去,冷笑“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黑羽快鬥避開投擲物,小心翼翼道“spy？”
    太宰治平靜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鳶眸仿佛看透一切般剔透，其內又仿佛有濃濃的黑暗翻滾，那是獨屬於暗世界的眼神,就像是在一把手術刀,精準地剖開對視者的內心。
    “……”
    停止插科打諢,黑羽快鬥挪來個單人沙發，坐在對麵。
    其實在他看到霧島治的時候,就發現,今日的棕發少年和上次不同。
    新年的那一天，刨除虛假的治子小姐,霧島治看起來隻是個有點聰明……好吧,是很聰明的同齡人,但這次的霧島治——
    漆黑的長外套宛如子夜深邃，陰鬱的氣息幾乎要滲透他身邊的空氣，離得越近越能感受到種奇特的壓迫感,好似來自食物鏈的上端的獵食者漫不經心的打量。
    不是錯覺。
    黑羽快鬥聞到了還未消散的血的味道。
    他看似放鬆，脊背卻緊繃，左手觸著口袋裏的手機，已盲打出號碼，就等著事情轉向糟糕一麵時撥出。當然，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希望雙方不要撕破臉的，畢竟生命寶貴，青子又就住在隔壁可能被牽連。
    清和是情報販子……
    那霧島呢？
    仿佛看出他起伏不定的內心，太宰治笑吟吟道“再猜。”
    黑羽快鬥咽下“中二”這個說出口可能就要告別世界的詞，坦然道“猜不出來。至少給點提示？”
    半晌。
    見霧島治不說話，氣氛更為沉重，他態度端正地滑跪，“我錯了。清和問起來的時候，我就說你最近都在跟我學魔術。”
    太宰治“……”
    這種遇事不決先認錯的態度，似乎有點熟悉。
    失去威脅對方的興趣，太宰治的情緒愈發淡薄，漠然道“手可以拿出來了。”
    黑羽快鬥“……”
    果然被發現了。
    ——聰明人真難騙。
    他慢慢把左手從褲子口袋裏取出，然而，可能是緊張造成的肢體僵硬，手指按到了撥出。
    手機被帶出落在單人沙發，太宰治不在意地瞄了眼，卻見屏幕上顯示的不是預想中的“”，而是……清和的手機號！！
    黑羽快鬥眼疾手快地按下掛斷。
    眾所周知，響鈴聲沒有響起的時候，對方手機是不會有提示的。
    等等。
    他的動作是不是太快了？
    看著太宰治鬆了口氣的表情，黑羽快鬥覺得他可能做錯了什麽。
    但……
    也可能做對了？
    太宰治瞪圓眼睛“你想告狀？！”
    陰鬱和冷漠如潮水般從棕發少年身上退去，此時的他看起來鮮活而富有生機，除了衣著打扮，看起來就像是個普通的同齡人。
    黑羽快鬥“……”
    他看著滿臉不善的霧島治，突然覺得眼前的場景似曾相識。
    就像是在自己就讀的江古田中學裏，單純兩個學生之間的恩怨，其中一個突然不講武德地告了老師，另一個就是這種表現。
    替換到這裏，清和就是……
    老師？家長？
    回想起來，雖然隻差兩歲，但霧島清和跟霧島治兩人，說是朋友當然可以，說是父子似乎也沒有多少違和感。
    那麽當初的bl是他判斷失誤嗎，這或許隻是個普通的戀父情結？
    ……不。
    ——戀父情結哪裏普通。
    “你在想什麽。”
    太宰治陰惻惻道。
    黑羽快鬥止住腦洞，笑臉相迎，“在想我能教什麽魔術。”
    “沒有別的？”太宰治問。
    “還有你是什麽人。”
    黑羽快鬥把窗簾完全拉開，冬日的陽光很好地驅散了室內的暗處，盡管隻是心理作用，他仍然覺得自在了不少，好奇道，“霧島你這麽聰明，跳級了麽？不會已經在讀大學了吧？和清和一樣有賣情報的兼職？”
    在生活在光明一麵的學生眼中，歲和歲都是正在上學的年齡。
    他們或許知道世界上有人吃不起飯、有人讀不起書，但總覺得那離他們很遠。
    橫濱是日本的大城市。
    類似擂缽街的存在，連橫濱許多市民都不曾知曉。
    “我是黑手黨。”
    太宰治抬手阻隔了一下驟然灑入的天光，懶洋洋道，“兼職學生。”
    “……”
    好歹經受過老爸是怪盜基德的衝擊，黑羽快鬥的承受能力已經強了很多，他想了想，問道，“我先確認一下，你讓我瞞著清和，不會是這段時間去做了傷天害理……不，違背他原則，他一旦發現就會和你決裂的事情吧？”
    想到這是個黑手黨，他及時換了個形容詞。
    太宰治“……沒有。”
    隻是獨自eo了半月的棕發少年如此回答，聲音冷颼颼的。
    黑羽快鬥果斷轉移話題，他眼尖地瞄到太宰治手邊的袋子，看輪廓裏麵裝著一本書，於是裝作感興趣的模樣，“你帶了書？”
    “啊，是上門拜訪的禮物！”
    太宰治肉眼可見地高興起來，笑眯眯地取出嶄新未開封的書本，雙手遞給他，殷切道，“是喜歡的新人作者的第一本書，請務必多多支持。”
    “……”
    黑羽快鬥看著封麵，讀出書名，“《夫婦善哉》？”
    《夫婦善哉》。
    新人作者織田作的第一本小說。出版社並不是太看好，因此宣發也隻是中規中矩。
    為表支持，神代清和在開售後買下了不少，再把夏目先生的全套出版物也買下相同的份數，打包分別發給港口afia的中高層，當做遲來的新年福利。——蘭堂暫時沒有固定地址，他的那份先留著。
    這也太遲來了……
    森鷗外摩挲著夏目老師的小說，心下腹誹。
    起初收到這些書，他還以為這是首領的某種暗示，直到發現同僚們人人都有，才放下擔憂。
    新年有新的煩惱。
    比如說，首領愈發高深莫測。
    或者說，在蘭堂、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都逐漸撤出首領辦公室後，這裏的氣氛就更加沉凝，充滿了逼死社畜的高效工作氣息。
    森鷗外忍不住問“太宰君呢？”
    蘭堂君在海外回不來，織田君大概在忙小說，太宰君……
    總不會在上課吧？
    ——怎麽都不見人影？
    神代清和心不在焉地回答“在上興趣班。”
    嗚。
    貓貓能量嚴重不足。
    森鷗外懷疑自己聽錯“……興趣班？”
    ——教無痛自殺的嗎？！
    神代清和有氣無力“嗯。”
    嗚。
    他要堅持不下去了。
    森鷗外看著無精打采但能肝的首領，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發際線，猶豫著道“首領，你和太宰……是不是鬧矛盾了？”
    神代清和白了他一眼，“怎麽可能。”
    嗚。
    不管了，下班就去找太宰貓貓！
    ——從新年第一天開始，他已經有半個多月沒吸到貓貓能量了，簡直聞者傷心見者流淚，這真的是一個有貓家庭的鏟屎官該有的待遇嗎？！
    唉，遙想當年，連太宰貓貓生氣晾他將近兩個月他都可以接受，可現在……
    果然。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一個熱知識領導下班的時間，通常由自己決定。
    ……
    十分鍾後。
    森鷗外看著人去桌空的辦公室，不由得思索自己究竟做了什麽。
    這會氣氛倒是不沉凝了，但淒涼。
    ……又隻剩自己了呢。
    下一秒，金發藍眸的小蘿莉出現在他身邊，“嘻嘻，獨守空房林太郎，好可憐啊~”
    森鷗外假哭“愛麗絲醬——”
    “啊，清和你要過來嗎？”
    電話那端的雜音很大，像是處在車水馬龍的街道，太宰治的聲音有些含糊地傳來，“我學了好東西……本來是打算拍給你看的，你來現場也好。我在中區一番町這邊的十字路口！”
    神代清和眨眨眼。
    學了好東西？拍給他看？現場？？
    從afia大樓走出去兩條街，喊的出租已經到了，神代清和加錢讓師傅開快點，比預計時間更早地到達。
    他沒有看見太宰治。
    十字路口人流車流眾多，可神代清和自信不會漏看太宰貓貓，他正懷疑是不是有什麽意外，打算再打個電話時，就見視野裏出現了個熟悉的人。
    橘發藍眸，中原中也。
    而就在此時，一個背著大包裹、站在綠化帶旁的、白發蒼蒼的老奶奶開始走動，似乎要過馬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