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溫暖的春日。
    諸伏景光的內心卻像冬天一樣寒冷。
    金色長發、歐洲麵孔、。
    在afia內部從未聽聞,卻顯然屬於首領心腹的男人。
    ……如果這就是那個殺手的話……
    ——你知道的太多了。
    有那麽一瞬間，諸伏景光腦海中閃出這句台詞，以為自己即將被滅口,但直到他端完所有的菜肴，又按照點單做了些小點心和飯後甜品果盤等等,依然安然無事。
    好的。
    現在他有空閑好好思考了。
    諸伏景光坐在住了一個月的宿舍裏，眉頭緊皺,大腦快速運轉起來。
    如果這就是那個殺手的話,那就代表,在龍頭戰爭持續期間的官員連續被殺事件，是afia促成的。
    ——那麽原因呢？
    ——這樣對afia有什麽好處？
    他的腦海中,倏忽閃過偷聽到的那通電話。
    “新生的橫濱政府空前團結,和本地黑`道一起集體表態支持”,“我和各位政府要員關係密切”……
    換言之，這是一場——
    港口afia和政府某些人的合作。
    作為公安，諸伏景光也曾聽聞政壇的險惡,站錯隊輕則降職免職,重則丟了身家性命,而雇傭殺手除掉政見不同的同僚……
    ——手段乍聽荒謬,但在殺手能力高絕的情況下，確實很好用。
    而且卓有成效。
    諸伏景光想要他每日必看的橫濱新聞，想到新聞中這些月來橫濱的變化，表情複雜。
    還有，既然是合作,最後是怎麽變成神代清和占主導地位的？
    他可沒忘記那個“神代市長”的說法。
    或者說，這隻是煙幕彈？政壇那邊的合作方明哲保身，不打算出風頭？
    最後一個問題——
    要告訴zero嗎？
    牽涉太廣,隻是猜想而沒有切實的證據，諸伏景光是不打算向上司匯報的，但告訴幼馴染卻是可以的，以防自己因此在afia出了什麽事後線索斷掉……
    諸伏景光這樣想著，編輯起郵件來。
    叩叩。
    熟悉的蘿莉聲音在外麵喊“綠川先生！”
    是來蹭飯的愛麗絲。
    諸伏景光稍一猶豫，將編輯到半途的郵件發送——
    發送失敗。
    信號突兀地消失了。
    他心裏一沉，上鎖的門哢噠一聲開了，棕發微卷的少年手裏舉著根鐵絲，得意洋洋地對小蘿莉道“看到沒有？很簡單的。”
    愛麗絲皺了皺鼻子“你沒有禮貌！”
    “哦？”
    “壞蛋太宰！”
    在棕發少年抬起的手要碰到自己之前，她噠噠噠地跑到諸伏景光身後，用小女孩的嬌氣聲音說“綠川先生保護我。”
    諸伏景光？
    事情發展太快，諸伏景光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卷進這場奇怪的打鬧裏的。
    他隻是站起身，按照自身的職位恭敬道“太宰大人。”
    太宰治歪了歪頭。
    他不緊不慢地關上門，唇角掛著玩味的笑，問道“你要幫愛麗絲嗎？”
    諸伏景光“……”
    感覺自己怎麽回答都不合適。
    已知森鷗外是太宰治的老師，愛麗絲是森鷗外的女兒，他們同屬於afia的核心，無論怎麽打打鬧鬧都無所謂，而自己隻是條被殃及的池魚……
    諸伏景光退開，讓到一邊。
    愛麗絲震驚地瞪大眼睛，似乎不能接受被親切的綠川先生出賣的結局。
    諸伏景光感受到種淡淡的愧疚。
    盡管這隻是一件小事，但在這樣小的女孩的心中恐怕會占據很深的位置——
    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到太宰治飛快抓住要跑的愛麗絲……
    愛麗絲整個人消失了。
    如同泡沫湮滅在陽光下。
    諸伏景光？！！
    “嗯。森先生這幾個月出門的時間都減少了，要繼續保持才好。”太宰治自顧自地點點頭，小聲說道。
    ——可不能讓森先生聽見，魏爾倫已經算afia的人的消息啊。
    諸伏景光沒能聽清這低聲的自語。
    他仍處在愛麗絲消散的震撼中，喃喃道“這是……？”
    “人形異能力。”
    鳶眸閃爍奇異的光彩，太宰治笑吟吟道，“無獎競答——”
    “綠川君，你覺得你接觸到的afia成員裏，哪些是真正的人類，哪些不是呢？”
    “……”
    諸伏景光短暫地陷入混亂。
    他知道橫濱多異能者，港口afia是異能武裝組織，但這樣的異能表現形式是不是太超過了？就連如此真實的愛麗絲也是異能，難道他生活在由異能組成的世界裏嗎？
    公安的臥底露出苦澀的表情“我不知道。”
    “坐。”
    太宰治這樣說著，不客氣地坐在長沙發的正中，在諸伏景光坐下後，微笑道“綠川君入職也有一個多月了。不知道綠川君，對公司是怎麽看的呢？”
    ——宛如一個找你談心的領導。
    ——除了是撬鎖進來的、又先用消除人形異能力嚇唬了你一下外。
    “……”
    畫風轉變過快。
    諸伏景光定了定神，從記憶裏翻出自己為麵試準備的套話一二三四，擺出職場專用營業表情訴說起來。
    太宰治時不時點頭勉勵他兩句，並給他畫餅
    “我們港口公司的實力是很強勁的，去年年底，公司旗下的職員就有上萬，到了今年，隨著和政府和鈴木財團達成合作，又有一大批職工湧入……再加上絲絲縷縷的關係，不誇張地說，負擔著十幾萬、乃至幾十萬家庭的開銷。”
    諸伏景光點頭。
    接下來就該提轉正待遇了吧。
    處於試用期的某廚師想。
    “對了，綠川君也知道我們是afia吧？”
    “嗯。”
    諸伏景光遲疑地點頭。
    “除了白道的這些生意，我們私下還承擔著維護城市治安，管理暗世界的職責。”太宰治感慨歎息，意味深長道，“現在的橫濱一片欣欣向榮，綠川君也不希望afi
    a出事，一切又重回混沌吧？”
    諸伏景光再次點頭。
    太宰治展露笑顏，拍了拍手，欣然道“很高興我們達成共識。”
    “請嚴格遵守入職時簽訂的保密協議。”
    鳶眸的少年如此說道，神色一瞬間冰冷刺骨，輕輕道，“你不會想知道，違背它的代價的，諸伏警官。”
    諸伏景光！！！
    雖然不是沒想過被看穿身份的可能，畢竟zero是警方臥底的事情神代清和已然知悉，作為他的朋友自己被懷疑很正常……
    可太宰治？為什麽他會知道自己的真名？這是警告？他知道我要把消息告訴zero了？是他屏蔽了信號？
    內心如同煮沸的開水，麵上卻是不明所以的怔愣，諸伏景光困惑道“太宰大人？”
    公安臥底已做好脫逃的準備。
    雖然宿舍所在的樓層不太支持這個選項。
    太宰治靜靜地凝視著他。
    少年的右眼被雪白的繃帶遮擋，左眼的鳶色瞳孔空洞而壓抑，宛如無光深海裏淤泥的湧動，沒有絲毫情感，但在底層，在最深處，又仿佛有一絲絲的好奇在遊動，遊動著訴說諸伏警官，獻上你的表演吧。
    讓我看看，你能做到什麽地步呢？
    諸伏景光霍然冷靜下來。
    “那位先生是法國人？”
    藍灰色眼眸的青年聲音平穩，“如果我沒猜錯，他就是去年月引起軒然大波的殺手吧。”
    “我並沒有把這件事報告上級的意思，牽涉到政治的事情很複雜，不屬於警視廳的管轄範疇，而且事情已經過去太久，證據……假如有證據，想必也被處理了。”
    諸伏景光表情掙紮，隨即頹然道，“更別說，港口afia在橫濱一手遮天，即使能拿到證據，也是徒勞。”
    啪。啪。啪。
    太宰治鼓掌，麵帶欣賞的笑容，“說得很動聽。可我記得，安室先生是特高科的吧？警視廳管不到的，警察廳可未必。”
    “哦，差點忘了。”
    他悠然拖長了調子，“現在不叫特高科，改名零組了。”
    諸伏景光心神劇震。
    怎麽會，太宰治連這個也知道嗎？！
    “看來是真的了。”棕發微卷的少年觀察著他的表情，慢吞吞道，“果然，安室先生不是普通警察。”否則小夥伴也不會喊前輩。
    “……”
    此時此刻，諸伏景光和afia地下監牢的俘虜共情了和太宰治說話，多說多錯。
    他深深呼吸，覺得自己的任務算是徹底失敗。——唯一的收獲就是殺手事件的始末，或許人形異能力也算？但能否將消息傳出還未可知。
    “諸伏警官？綠川君？”
    “……”
    諸伏景光低頭作自閉狀。
    這顯然讓太宰治不太開心，這位afia最年輕的幹部惡劣地吐出一個名字，“諸伏高明。”
    ！！！
    諸伏景光猛地抬起頭來。
    太宰治笑眯眯道“查到了不少有趣的東西呢，讓我想想，同期的話，還有鬆田警官、伊達警官……”
    “太宰？”
    門外響起了熟悉的呼喚，太宰治表情一變，匆匆拋下句“不許說”直奔臥室。
    敲門聲響起，諸伏景光木著臉開門，神代清和朝他點點頭，問道“綠川君，你看到太宰了嗎？”
    諸伏景光慢半拍道“沒有，首領。”
    神代清和仔細打量他兩眼，判定這是被太宰貓貓恐嚇過的狀態，於是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歉意道“太宰是比較調皮。別放在心上。”
    “……？？？”
    這大概是諸伏景光一生中頭頂問號最多的時刻。
    他麻木地看著神代清和直奔臥室，很快從衣櫃裏薅出了躲藏的太宰治，拎著垂頭喪氣的太宰治從客廳走過經過他身邊……
    “綠川君，我記得公安的信仰是，負重前行為了民眾更好的未來？”
    在踏出宿舍時，神代清和頓住腳步道，“某種意義上，我們的理念算是殊途同歸。”
    “請繼續在afia好好工作吧，如果有任何疑問，都可以找我或者太宰。唔……”
    他微笑著道，“算是，監督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