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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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皎潔的月光緩緩下降,  繞過低矮的屋簷,落在p的招牌上。
    阪口安吾推開熟悉的酒吧門,拾級而下。
    仿佛受到召喚,  他逐漸養成偶爾來這裏喝一杯的習慣。
    或許是偶爾可以在這裏找到太宰君?
    而從這位港口afia最年輕的幹部口中,  他總能得到一些在情報組得不到的情報。
    ——嗯。
    ——都是為了臥底的工作。
    阪口安吾這樣想著,凝視著杯中的酒液。
    而且……
    想到清和前輩說的,“如果身份暴露跑不掉可以找太宰求救”的話語,  想到清和前輩說起這話時那樣篤定的神態,他就總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和擔憂。
    ——太宰治真的值得信任嗎?
    想起過手的情報,再看看p裏這個似乎總是能毫無阻礙地在嬉笑和厭世之間無縫切換的少年……
    阪口安吾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很重。
    ——清和前輩似乎完全被迷惑了。
    ——如果不好好看著的話,  如果不第一時間發現太宰君可能的背離的話,特務科一定會吃大虧的。
    為搭檔操碎了心jpg
    說到特務科……
    清和前輩說過,  他在休假之前給織田先生留下了分別往偵探社和特務科的推薦信,性質大概類似於交換生的那種,  如果合適可以再談跳槽的事情,可是織田先生並沒有啟用的意思。——大概是太宰君無法讓人放心吧。
    阪口安吾晃了晃杯中琥珀色的酒液,  側臉看向以一個以沒骨頭似的姿勢坐在一旁的人。
    棕發微卷的少年仍是那身仿佛萬年不變的裝扮,黑色長外套如同送葬,  繃帶裹起了許多外露的皮膚,  包括右眼、包括脖頸,  包括手腕……
    整個人散發著陰鬱而空洞的氣息。
    優秀的情報員先生注意到,  今日的幹部同學又添新傷。
    “這條腿怎麽受傷的?”
    織田作之助問出了他的心裏話。
    “邊走邊看一本叫《完全》的書時掉進水溝了。”太宰治似乎想到什麽,雙手交握,  眼眸晶亮,“真是一本好書!僅此一本的珍藏!前人的智慧結晶!我在舊書店淘了一個星期淘到的!”
    阪口安吾嘴角抽搐,  忍不住吐槽起來:“這種書是怎麽上市的啊?!審校到底在幹什麽?!”還嫌自殺人數不夠多嗎?!
    等等。
    難道這本書是試圖描寫種種自殺方式的痛苦,  從而規勸人們熱愛生命?
    “這大概就是絕版吧。”太宰治若有所思狀,  “從裏麵學到了好些似乎不太痛苦、屍體也會好看的自殺方法呢……”
    他打了個響指,“改天去試試!”
    “……”
    阪口安吾喝了口酒冷靜了下,道,“織田先生,看起來你需要時刻跟隨太宰君。”
    而不是隻在他出外勤任務的時候跟著。
    織田作之助點點頭。
    “啊?才不要——”
    太宰治抗議地猛晃酒杯,杯中的冰球撞擊杯壁發出水晶碎裂一樣的聲音,太宰治鼓著臉,“織田作還要寫小說呢,不是已經構思好了嗎?”
    “終於有新作了?”
    阪口安吾表示很感興趣,轉移了注意,“寫了多少了?”
    “……”
    “織田先生?”
    “………………”
    有的時候,沉默也是一種答案。
    “……”
    阪口安吾推了推眼鏡,逐漸理解了什麽。
    這或許就是可靠的織田先生唯一不可靠的地方了吧。
    但藝術需要靈感……
    ——太宰君說已經構思好了?
    哦。
    那沒事了。
    被兩雙眼睛齊齊盯著,織田作之助思考著說道:“我已經寫了開頭了。”
    嗯。
    萬事開頭難。
    阪口安吾正要欣慰點頭,突然反應過來什麽,試探著問:“……開頭多少字?”
    “……”
    織田作之助,陷入金子般的沉默。
    阪口安吾:“……”
    行吧。
    太宰治東瞅瞅、西瞅瞅,興致勃勃地說:“織田作答應我今年完本的,安吾你作證。對吧織田作?”
    織田作之助遲疑地點頭。
    阪口安吾慎重地點了點頭。
    今日催稿結束,他們開始慢無邊際地聊天,和真正隨口閑聊的織田作之助不同,太宰治和阪口安吾始終保持著思考,前者是習慣,後者是職業。
    清和前輩為什麽那樣信任太宰君?
    阪口安吾飲下一口酒,心緒緩緩放平。
    他又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在洞察人心的鳶眸少年的注視下,在p唱片裏傳出的慵懶女聲中,在兩位afia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話語聲中,特務科的情報員走神了。
    經手的情報裏那些常常會出現在各種地方的太宰治的姓名;橫濱乃至關東裏世界那流傳愈廣愈止小兒夜啼的名聲;地下監牢裏那無往不利的審訊;afia上下突飛猛進的跟蹤監視技術……
    貢獻,威名,手段。
    太宰君簡直就是天生的黑手黨。
    這樣的太宰君——
    即使如今感情再好,當他知道被視作好友的清和前輩欺騙了他,真的會笑著原諒?
    “叮鈴鈴。”
    電話鈴響。
    太宰治耐心等到鈴聲響過五遍,才慢騰騰地接起,“……清和?”他的聲音古怪而倦怠,似乎帶點埋怨,“你從南極挖石油回來了?”
    啊。
    生氣了。
    阪口安吾和織田作之助同時得出這個結論。
    兩位成年人對視一眼,默契地選擇了不發出聲音。
    手機的隔音很好。
    太宰君也有意無意地不讓我們聽見對麵。
    阪口安吾在試圖偷聽神代清和的發言無果後,得出以上結論。
    他隻能聽見太宰治起初陰陽怪氣、然後缺乏起伏、接著字詞敷衍,最後逐漸開懷……
    的聲音。
    “…………”
    阪口安吾很麻木。
    這是他今晚的第三杯酒。
    威士忌度數偏高,他在第二杯就很有自知之明地換了紅酒。
    ——所以,這電話到底還要打多久?!
    ——你們究竟為什麽有那麽多事要聊?!
    聽了三小時太宰治單方麵聊天·控製不住地試圖補全對話·祈禱手機電量告急·阪口安吾覺得太難。
    偏偏職業病,根本做不到放空頭腦不做思考。
    “嗯。”
    “清和你也早點休息。”
    “晚安。”
    鳶眸少年說著再平常不過的禮貌問候,臉上的神情卻是那樣溫和而純粹。
    這一刻,屬於afia最年輕幹部的那部分仿佛從他的身上剝離,剩下的是最為本真的那個“太宰治”。
    阪口安吾怔住。
    太宰君也會有那樣的表情嗎?
    感受到衣兜裏的手機的振動,在意識到是斷聯一個月的清和前輩的聯係的同時,他突然覺得,這位太宰君並沒有想象中那樣
    可怕。
    與此同時。東京。
    神代清和頗有些依依不舍地掛斷電話。
    太宰貓貓能量大補充!
    黑發的少年仰望著頭頂的繁星,又收回目光,看著露台的花兒整理思緒。
    橫濱沒有什麽改變。
    而afia——
    或許是自己離開不久不能放心的緣故,織田作之助仍然留在afia,沒有去特務科或者偵探社的意思;而森鷗外的擔子重了許多,因為太宰貓貓威脅他幫自己寫任務報告,否則就要強行讓他做自身的直屬部下……
    唔。
    這個好像還是自己哄太宰貓貓的時候提供的靈感。
    對不起了森君。
    翌日。
    家政阿姨的安排很周到,神代清和隨意在冰箱裏找了點吃食當早飯,表示很懷念諸伏景光的廚藝。
    他自己的話,隻能說普普通通。
    不到炸廚房的地步,和驚豔也扯不上關係。
    說起諸伏景光……
    一個月前,讓對方看到魏爾倫當然是故意的。
    反正很快這位法國來客就要離開,即使諸伏景光舉報很快也“死無對證”,而他則可以趁機和這位臥底同行談談心,讓對方了解afia出事會給橫濱帶去多大的動蕩,從而讓正直的警官先生投鼠忌器——
    不。
    也許用道德綁架形容比較合適?
    說權衡利弊吧。
    成年人嘛,不能像孩童那樣天真,總是要考慮方方麵麵的。
    效果顯而易見。
    據某日通過織田作蹭到飯的阪口安吾說,綠川廚師的表現一切正常。
    “叮——”
    廚具提示音響起。
    飯後的神代清和開始烤蛋撻。
    烤壞兩爐,第三爐中規中矩,搞定!
    作為拜訪鄰居的心意,親手做的小點心再合適不過。
    嗯。
    這是午後。
    陽光和風都很愜意。
    神代清和敲開了阿笠博士的門,無視了昨日爆炸餘留的痕跡,送上初次拜訪的禮物。
    和調查到的一樣,阿笠博士是個與人為善的好脾氣老爺爺,他笑嗬嗬地接過蛋撻,和神代清和寒暄了幾句後,就不見外地想要邀請他進屋坐坐,又因為想到昨日的實驗室爆炸而改口。
    ——滿院子廢墟還沒收拾,不適合招待新鄰。
    “對了。”
    神代清和打聽道,“昨晚那個小孩怎麽樣了?”
    阿笠博士:“……什、什麽?”他心虛地笑笑,“沒太聽清楚。”
    欸?
    原本隻是隨便問問·發現有問題·神代清和立即上了心,比劃道:“就是那個想要爬工藤家院子門的,我昨晚從窗口看到,小孩聽到爆炸聲,主動往你那邊跑了。”
    他勾勒出親切的表情,“孩子沒事吧?”
    “……”
    阿笠博士更心虛,“這、這個……”
    陽光溫暖,風也柔和。
    神代清和站在毛利偵探事務所樓下。
    阿笠博士的破綻太多,邏輯更是充斥著遇到突發情況的東拚西湊,神代清和在得到“小孩被小蘭小姐領走”的答案時,便準備走一趟。
    ——青梅竹馬的住所總是很近。
    沒了蛋撻,神代清和在水果店選了一堆貴的,上門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