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一路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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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原和楓歎了口氣,&bsp&bsp把這張紙重新疊好,放進了信封裏,最後把這個匣子重新“哢噠”一聲扣上。順著之前還沒有完全填好的痕跡,&bsp&bsp重新埋進了土裏麵。
就像是席勒在信裏所說的那樣,沒有什麽好說的,&bsp&bsp隻是一封離開這裏時的告別……或者說是絕筆信罷了。
北原和楓把最後的一絲痕跡也掩埋好,最後把這張被囑托扔掉的紙珍重的收好——總不能把這東西真的丟掉吧?
這種東西,就算是留個念想也是好的。
穿越者站起身,&bsp&bsp抬頭看了一眼上方粗壯的銀杏樹。高大的樹木在陽光下站得筆直,折扇一樣的翠綠色樹葉在間或吹來的風中沙沙作響。
雍容,&bsp&bsp寂寞又美麗。
有些突然的,&bsp&bsp他想到了《utes》裏麵的那一座島,想到了透過凡爾納,&bsp&bsp在那段故事裏麵所能看到的、這個世界殘酷的冰山一角。
不管是在大戰中不知道是不是信息被特意隱去的超越者,&bsp&bsp還是在戰爭後有人失蹤,&bsp&bsp也有人死亡的七個背叛者的成員……
“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北原和楓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微微合上眼睛,掩蓋去自己眼底的敬佩和敬意,&bsp&bsp很小聲地說了一句“一群追隨理想主義的笨蛋。”
七個背叛者是真的不知道在和平之後自己所會麵對的是什麽樣的尷尬局麵嗎?
他們當然是知道的。關於政府會怎麽樣地把他們作為心腹大患,&bsp&bsp會如何地對這些敢於挑戰國家權威的危險分子恨之入骨。
但是他們還是這麽做了,&bsp&bsp甚至在戰爭後沒有固縮在凡爾納的島上,&bsp&bsp而是瀟灑地與自己在這場戰爭中認識的夥伴告別,各奔東西。
——他們要做的、應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了,所以後續不管是遇到了什麽,&bsp&bsp這群人都有著泰然處之的灑脫。
“聽上去的確很有英雄氣質,&bsp&bsp也很瀟灑。但……希望官方蓋戳的那個死亡席位沒有正好落在席勒頭上吧。”
北原和楓對著西方逐漸垂落下來的光芒,&bsp&bsp有些惆悵地喃喃自語了一聲,&bsp&bsp提起自己之前買的甜品袋子,回去找自己家的幼崽了。
在傾斜的陽光下,伊曼爾河畔公園裏的事物好像都被折射出了橘紅與燦金色交織的影子,如同被眉筆掃過的風情旖旎的一撇。
在濃綠的樹林深處,晚間的霧氣氤氳出有點憂鬱又浪漫的瑰麗色彩,好像金秋裏濃鬱又清麗的童話,折射著獨屬於落日時分的寂寞顏色。
銀杏樹的葉子被風刮起,在日光的照耀下重新擁有了秋日光輝燦爛的華服,和金色的蝴蝶似的,跌跌撞撞地向著遠方飛去。
在經過某個有著橘金色眸子的旅行家時,它似乎聽到了一句若有若無的歎息
“希望那個家夥能記住……德國還有一個笨蛋在等著他呢。”
而且你所想守護的那些地方,春天都已經來了,蝴蝶也開始到處亂飛了,人們也在堅強又努力地生活下去,努力擺脫著戰爭的陰影——如果單單缺了你的話,會很遺憾的。
一隻翠綠的蝴蝶和金色的葉片擦肩而過,身影在下一刻隱沒在樹梢裏,聲音優雅地和這個才見過一麵的人告別。
“再見了,旅行家——有機會的話,也替我對他說一聲再見吧。”
旅行家回過頭,隻看到一條枝葉在空氣中細微地顫動,那個熟悉的聲音的主人早已經消失在了同樣翠綠的樹蔭裏。
“我一定會的。”北原和楓對著那個方向微微一笑,聲音溫和,“謝謝幫忙。”
這次沒有聲音回應他。但旅行家對此也不以為意,搖頭笑了笑,接著便去找自己家被暫時放養的孩子了。
等到北原和楓終於找到自家幼崽的時候,對方正一隻手抱著生長著花苞的玻璃瓶子,坐在一個綠色的郵筒上,認真地聽著遠方從建築裏流溢出的歌聲。
“這首曲子是在講一群孩子,在春天的原野上麵采花,接著他們看到了一條從原野上麵流過的河,打算河水裏麵玩……”
安東尼看著遠處的天空,偏著自己腦袋,聽著那首甜蜜又可愛的歌,輕聲地向旅行家描述著自己聽到的場景。
“現在他們正在河裏麵互相潑水。真的超級超級可愛!”
小王子噗嗤一笑,黑曜石一樣的眸子在夕陽的照耀下顯得分外明亮,雙腿在郵筒上麵晃啊晃的,一副很高興的樣子。
長笛的悠揚和清澈優美的單簧管互相交織,間或滴落一兩滴鈴聲,便是夏日裏濺起的清涼水花。蒼涼柔美的英國管便作為一寸斜陽,照耀著夏日下一去不返的童年和青春。
音樂的確是存在畫麵的,隻是很少有人能夠感知到罷了。
最後在旅行家那含著笑意的橘金色眼眸的注視下,這個孩子抱著自己的玻璃瓶,歡快地從郵筒上麵跳了下來,撲進了北原和楓的懷裏。
“今天下午玩得開心嗎?”
旅行家暫時放下了自己心裏之前的沉重,笑眯眯地捏了把對方軟軟的臉頰,問道。
“很開心哦。”
孩子仰起臉,語氣輕快地和家長分享著自己這個下午的經曆,也不在意對方有點欠的手了“今天我聽到了很多很多的歌,而且還遇見了好多好看的小蝴蝶。它們都好漂亮!”
“我們還聊了有關於這裏的很多事情,認識了特別多的新朋友……”
安東尼說到這裏,也好奇地看了一眼北原和楓,似乎注意到了什麽“北原想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嗎?”
“是啊。”北原和楓把懷裏的孩子輕輕地放下來——安東尼的身體感覺就像是沒有重量一樣,如同一片輕飄飄的羽毛,讓人有點疑心他下一秒就會消散在空氣裏。
“我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接下來的就不是我的事情啦。”
旅行家笑了一聲,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扭頭看著遠處緩緩停靠在地平線上的太陽。
他似乎也從遠處建築中流淌出的音樂聲中聽到了孩子們的嬉鬧聲。
那是屬於舊時光裏的歡笑,在回憶的打磨下顯得愈發的明媚,但又倒映出淺淺的憂傷氣息。
在大貝斯經過修飾的華麗音色下,又有蝴蝶盛開在長滿花的原野上,孩子的手裏滿捧著色彩絢麗的馥鬱芳香。連憂傷也點綴出瑰麗的明亮。
北原和楓看著這一切,嘴角也忍不住掛上了一絲微笑,順手把手裏的蛋糕塞到了安東尼的懷裏,聲音也變得昂揚起來
“走啦!等吃完晚飯我們就去旅館,今天忙了一天,也該是休息的時間了。”
“啊,所以晚上這些蝴蝶會在星星下麵演奏催眠曲嗎?”
安東尼把蛋糕也一起抱在了懷裏,伸出手掌,拉住旅行家的手,興致勃勃地問道“我好喜歡它們的歌……”
“都有的,都有的。不過安東尼在聽到催眠曲後就要乖乖睡覺哦。可不要因為想把歌聽完特地熬到深夜。”
北原和楓反握住身邊孩子的小手,耐心地回答著孩子不斷提出的各種各樣的問題,橘金色的眸底浸潤著溫和的顏色。
兩個人一起走過長長的街道,他們的影子在餘暉的照耀下拖得很長很長。
他們經過一個噴泉。
清澈的泉水從由青銅打造的人類頭顱裏源源不斷地湧現出來,另一個或許由純白大理石打造的人則是跪伏在地麵,虔誠地吮吸著這流淌而出的泉水。
“這是什麽?”小王子有點好奇地看著這兩個外表奇異的雕塑,向旅行家問道。
“是偉人和後來的人們。”
北原和楓偏過頭,同樣用感興趣的眼神打量著這個雕塑,回答道“我們飲用著來自他們思維的泉水。這是人類脈脈相傳和互相繼承的證明之一。”
“他也會成為下一個偉人嗎?”安東尼問。
北原和楓愣了愣,然後輕輕地笑起來“當然可以。為什麽不會?”
百年前,所謂的先人和賢者也不過是我們一樣的凡人。
既然如此,百年後這些伏在先賢身邊,渴飲著前人思想的人們,又為什麽不會成為下一個傳說呢?
安東尼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抓著北原和楓的手,繼續向四周打量著。
他看到了坐落在魏瑪的德意誌國家大劇院,它麵前的廣場看上去空空蕩蕩的,一副正在等著什麽人落座的樣子。
“這裏還缺少了兩個人。”北原和楓用一種異常篤定的語氣,小聲地對安東尼說道,“未來遲早有一天,這個廣場上會有一個兩人銅像的。”
安東尼抬起頭,看到北原和楓在夕陽的餘暉下顯得灼灼生輝的眼睛,裏麵有著讓人沒法懷疑的堅定。
“是歌德先生和他的朋友?”小王子感覺有點驚訝,這麽問他身邊的大人,“我們是不是正在參與曆史?”
“當然啦,我們就是在創造曆史。你想想,等到未來的人翻到這一頁的時候,在這些傳奇的故事裏看到了——我們的朋友。”
北原和楓對安東尼眨了下眼睛,露出了一個有點狡黠的笑“是不是很有趣?”
安東尼看著那個空白的廣場,稍微想象了一下,突然也感覺到很有意思。
他有點沒法想象自己認識的歌德會像是別的雕像一樣,一本正經地站在廣場上的樣子。就算是雕像,那也應該是一副很狡黠的狐狸樣子,懶洋洋笑眯眯地看著別人。
更不用說想象這個人被寫進書裏麵了。
“所以,書上麵會說歌德先生一天一定要吃兩三斤糖嗎?”
“也許會呢。這樣的話,這家夥為什麽還沒蛀牙說不定會成為什麽未解之謎。”
“北原。”
“嗯?”
“那另外一個呢?歌德的朋友,就是你來這裏是來找他的嗎?”
孩子有些稚氣的聲音響起,那對幹淨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旅行家,好奇地問道“他是不是也是一個很好的人?”
太陽逐漸從天空中落了下去,剩下的陽光也顯得愈發的明亮、愈發的濃烈。好像知道月亮是怎樣的一副無趣模樣,所以一定要把最後的顏色都塗在大地上似的。
最後剩下的色彩是血液一樣明亮又滾燙的紅色,被刷在了紅頂巴洛克洋房的紅頂上,顯得這屋頂愈發得紅豔起來。
“嗯。非常好的人。”
北原和楓看著這樣的風景,笑著伸手揉了揉這孩子的腦袋,這麽回答道。
“也是非常有勇氣的英雄。”
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遇見了很多可愛的人,也遇到了可以稱得上“偉大”的人們。但是他從來沒有給過任何一個人“英雄”的評價。
——英雄到底是什麽?
北原和楓不清楚,也給不出一個準確而令人信服的定義。
但要借用前人的話來說,他心裏的英雄或許是有著“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的情懷,以及懷揣著“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勇氣的人吧。
身處於曆史之中的人從來都不知道此刻自己所作所為到底會帶來什麽樣的影響,又會為人類這波瀾壯闊的曆史添上怎樣的光彩。
他們的前方是生死茫茫,看不到盡頭的漫漫長路,不知是否有意義的犧牲。
但總有人抱著堅定的心,在看似不可阻擋的曆史大潮中逆流而上,創造出他們想要的未來、或者隻是在那個時代綻放了一束讓所有人都為之側目的光。
但不管如何,他們都是過去人眼中的愚人和狂徒,是當代人眼中的瘋子和奇跡,也是未來人口中、在曆史裏締造神話的“英雄”。
“英雄……?”
“是哦。總有一天,人們會這麽稱呼他的。”
不是冠之以“七個背叛者”的稱呼,而是真真正正的,作為結束了戰爭的“英雄”而存在著。
這是生活在和平年代裏的人,對於這些離開的人們,唯一所能做出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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