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讓-雅克·盧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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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原和楓是在薰衣草的花田邊上看到自己即將到來的新鄰居的。
    當時他正在畫畫,&bsp&bsp安東尼在邊上的向日葵花田裏麵繞著剛剛冒出來的綠色轉著圈,玫瑰花故意擺出一副很不屑的樣子——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其實很喜歡向日葵和薰衣草。
    旅行家已經快要把自己新的作品畫好了。
    他在畫布上麵抹了大片大片近乎於透明的碧藍,帶著幾縷純白,&bsp&bsp流淌著絢爛耀眼的彩光。
    這是普羅旺斯的天空,幹淨漂亮得就像是一顆淺藍色的玻璃珠的色彩被投影在了天幕上,&bsp&bsp處處都是被太陽賜予的和諧動人的斑斕。
    還有大片大片泥土的黑褐與紅褐色,&bsp&bsp和冬天還沒有褪去的灰白交織在一起。再往後便是嫩黃色和鮮亮的翠綠,&bsp&bsp興之所至還會在裏麵帶上一抹淺淺的藍,就像是天空的倒影,又像是一點水色的痕跡。
    當盧梭走在通向那個他已經與之分別了半年的房子的小道上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
    色彩鮮亮的普羅旺斯,&bsp&bsp色彩鮮亮的畫,&bsp&bsp還有同樣擁有鮮亮色彩的畫家。
    “很漂亮。”盧梭忍不住駐足了一下,&bsp&bsp看了一會兒對方最後的渲染和細節深化,感慨道。
    拿著畫筆的旅行家轉過頭,看著這位自己並不認識的陌生人,那雙好像會說話的眼眸裏是一個友好的微笑“謝謝。”
    北原和楓今天穿了一件淺黃色的長袖衫,袖口因為畫畫的緣故被高高挽起,&bsp&bsp頭上的淺紅的軟帽勉為其難地遮擋著普羅旺斯已經熱烈起來的太陽,淺藍色長褲的褲腳也被卷了起來,&bsp&bsp露出一截纖細的腿。
    換成了絲巾的米黃色圍巾被係在了畫架的兩條腿上麵,&bsp&bsp在徐徐吹來的風裏麵高高地飛揚著,好像振翅的鳥。
    他站在別墅的前麵,&bsp&bsp在紅色的屋簷與碧藍的天空下,彎起那對好看的橘金色眼睛在笑,&bsp&bsp好像本身就是畫麵的一部分。
    是一種幹幹淨淨的明亮。
    盧梭咳嗽了一聲,&bsp&bsp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bsp&bsp讓自己看上去更加正式了點,紫紅色的眼睛認真地看著對方。
    “讓-雅克·盧梭。”他這麽自我介紹道,結果在剛剛說出口的那一秒就覺得自己是個傻瓜。
    眼前這個人可沒有說要認識自己,自己這樣問肯定給人的感覺冒昧得要命,說不定還會覺得自己是一個交友很隨便的人……
    “北原和楓。叫我北原就可以。”
    旅行家笑了一聲,輕快地回答道,顯然看出了麵前人的後悔與擔憂。
    這就是羅蘭的朋友啊。
    北原和楓有些好奇地多看了幾眼,感覺這位在三次元比雨果都要早一個時代的哲學家比自己想象中更年輕一點。
    讓-雅克·盧梭,一個影響了後世浪漫主義傳統的人,也是歐洲啟蒙運動的領導人之一。他以哲學家的身份著稱於世,但又以文學家的筆法書寫著他的哲學,構建著他的理想世界。
    同時……也很害羞。或者說是社恐?
    “啊,那就北原。你是外國人嗎?你的法語聽上去挺不錯。”
    社恐的盧梭有些有些窘迫地原地站著,幹巴巴地說道,一副想要搭訕又找不出詞的樣子,看上去呆呆的。
    “可能我的語言天賦比較好?”
    旅行家勉強把湧到喉嚨處的笑給吞下去,眨了眨眼睛,很配合地回答。
    “呃,沒錯。你的天賦一定很好。”
    盧梭看上去更加緊張了一點,目光也開始變得躲躲閃閃的。
    “對了,你住在哪裏?這裏好像沒有什麽住的地方。我是說這裏附近好像隻有三座房子。”
    這位遠道而來的異能者很費勁地張了張嘴,想要努力表達出自己的想法,但在吐出這一句疑問後還是沮喪地閉上了。
    這和他想要講的一點也不一樣——他其實是想直接問對方要不要住在自己家裏麵的。
    “嗯,我就住在羅蘭的家裏。說起來這段時間還真是打擾他了。”
    北原和楓笑著回答,然後把畫得差不多的畫從畫架上取下來,抬頭招呼了一聲正在田野裏追著一隻烏鴉跑的小王子
    “安東尼——該回去啦!”
    抱著玫瑰花的孩子轉過頭,金色的頭發在陽光下麵閃閃發亮。
    他看了一眼旅行家身邊的盧梭,蹦蹦跳跳地跑過來,也不管對方身上沾著的顏料,一下子撲到了對方的懷裏,發出歡快的聲音
    “我們是有新朋友了嗎,北原?”
    “嗯。”
    北原和楓看向一下子緊張起來的盧梭,嘴角不易察覺地勾了一下,溫柔的橘金色眼睛裏好像有一顆浮在水中的太陽“是新朋友哦。”
    盧梭“!”
    盧梭悄悄地支棱了一下,之前的局促不安也瞬間就消失了——更準確的說,是消失了一秒。
    雖然對自己新認識的這位朋友沒法住在自己家有點遺憾,但也沒有關係反正他就住在羅蘭的隔壁,想要去串門也是輕輕鬆鬆的。
    “我,我先回家收拾一下東西。”
    盧梭抬著頭,紫紅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北原和楓,紅著耳朵開口
    “馬上我就要去羅蘭家,我是說,我們兩個要討論一下歌劇的配樂。到時候應該能看到你,對吧?呃,我好像問了一個傻問題……”
    他覺得有些尷尬,又悄悄看了旅行家一眼。
    北原和楓回以了一個友善的微笑——他對這種情況非常能夠理解社交恐懼症想要交朋友的時候就是這麽緊張又別扭的。
    盧梭更加用力地咳嗽了一聲,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於是更加不好意思起來,拖著自己的行李箱,幾乎是有點狼狽地逃跑了。
    連安東尼也感覺到這個大人的害羞,窩在旅行家的懷裏有些擔心地看著。
    “他會不會因為緊張到沒看路,在走的時候摔上一跤?”孩子問道。他知道那一條路有很多崎嶇不平的地方,並不算多好走,何況對方還拖著一個那麽大的箱子。
    “我猜應該不至於?”
    北原和楓有些不確定地回答,於是也跟著有點擔心起來。
    盧梭對他們的擔憂自然是不清楚的,他現在一邊費勁地拖著自己的箱子往裏麵搬,一邊感覺自己很高興,好像整個世界都明亮了一個色係。
    他看上去真的非常漂亮。
    盧梭心裏想著,腦子裏也在回憶對方說話的樣子。
    你看,他的眼睛那麽明亮又耀眼,而且表情給人的感覺也坦率大方,一點也沒有巴黎人浪蕩的姿態,也沒有偽善和倨傲的感覺。他的語氣還那麽溫柔,聲音聽上去也很好聽。如果會唱歌或者彈奏樂器就更好了。
    而且又很精致可愛,個子也不是太高,看上去像是一個軟綿綿的人偶,抱上去的手感應該也會很好……
    等等,盧梭,你在想什麽,這種念頭實在是太失禮了!你們才見麵了那麽一會兒!
    這位異能者突然使勁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一臉的懊惱,像是要把自己腦子裏麵的怪念頭全部都拍走似的。
    “好吧,我承認我喜歡好看的事物,好看的人和一切東西。”
    盧梭對自己說道,語氣簡直可以算得上是苦口婆心“但是我們的關係明顯還沒有好到那一步。我也不想讓他感到困擾。”
    讓-雅克·盧梭先生是一個很有原則的家夥。至少他會有意識地去避免可能會傷害到他人的行為,這是他的道德準則。
    “而且比起這個,我更應該考慮收拾房子的事情。等一切都解決完後,我才能好好考慮應該怎麽去和他交朋友。”
    自言自語完畢,盧梭揉了一把臉,感覺自己的腦子冷靜了很多。
    不過他還是很期待,期待能夠在不久後再次看到那個漂亮又可愛、麵孔有著東方人特有的精致的旅行家。
    “你知道的。我不是在一家報社擔當了一個音樂評論家的副職嗎?”
    羅曼·羅蘭有一下沒一下地撫過法布爾那頭香水百合色與黃綠色交織的長發,一邊輕聲地給北原和楓解釋自己和盧梭的關係。
    他們的四周有蝴蝶在飛,不過更多都停在了北原和楓的衣服上,甚至有一隻乖乖巧巧地偽裝成了紐扣的模樣。
    法布爾已經睡著了。他昨晚做了一個晚上的標本,把它們夾在自己的昆蟲圖鑒裏麵,現在基本就是一個沾到點東西就能睡的狀態。
    睡著的法布爾乖乖巧巧的,像是童話裏麵的精靈,趴在自己朋友的膝蓋上窩著,感覺隻有小小的一隻。
    “我們之前在音樂方麵合作過一段時間。他會寫歌劇,而且還會唱歌……當然,我們的第一次合作其實、不太愉快?”
    羅蘭仔細尋找著適合的詞匯,結果自己倒是低低地笑了起來“當時我還沒有什麽本事,隻是一個末流的音樂家。他也好不到哪裏去,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騙子?”
    北原和楓有點驚訝地重複了一遍,有點沒有辦法想象那個場景。
    一般來說,盧梭這種在人前甚至連話都組織不好的家夥很難去騙人倒不是說有沒有這個心思,而是他們本身就缺乏這種能力,基本上也沒有人會被騙到。
    “你可想不到他當年有多……”
    羅蘭似乎猜到了北原和楓內心的想法,故意抱怨了一句,但是麵上卻是笑著的,似乎也想到了那段荒唐但又熱烈的歲月。
    “他當年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最大膽和荒誕的那一種。他騙了一整座城市的人,說他自己是來自巴黎的音樂家——實際上他那個時候對於音樂根本就是一竅不通。他熱情,張揚,參加各種各樣的宴會,在酒席上與人應酬……”
    羅蘭撐著自己的下巴,停下了給法布爾梳理長發的動作,紫丁香色的眼睛裏麵帶著戲謔的意味“你猜他這麽做是因為什麽?”
    “為什麽?”北原和楓很捧場地問道,懷裏抱著同樣好奇地聽著故事的小王子。
    “因為他沒有錢,一分錢都沒有。甚至他都沒有付給旅館的硬幣。但是作為一個偉大的流浪音樂家,他就可以在這座城市裏白吃白喝了。”
    羅蘭聳了聳肩,看樣子也有點唏噓,似乎同樣經過著一段窘迫的日子。
    旅行家看著他,突然想到雨果曾經用半開玩笑的口吻和他說過的一段話。
    “說起來,巴黎公社幾乎所有人都是我從垃圾桶裏麵撿回來的。他們不是被人拋棄的孩子,就是從出生開始就沒有感受過愛。”
    雨果當時是這麽說的。因為一隻流浪貓把泥點甩了他一身,那個時候他剛剛換了一身正式的西裝,正在擦拭自己的單片眼鏡。
    這位巴黎公社的社長並沒有對那隻貓生氣,隻是想起來了一點過去的事情,藍紫色的眼睛裏是滿滿的懷念
    “你知道嗎?他們當年就是流浪貓的樣子。要麽對人類很凶,犯了錯還不以為意;要麽就膽小得要命,什麽都沒做錯就已經開始害怕了。”
    “很難養吧?而且還是這麽多隻。”
    北原和楓當時則是在看窗外那隻站在垃圾桶上、一臉警覺地看著他們的流浪貓,聞言歎了口氣,這麽問道。
    “可是也很讓人高興。”這位有著溫和而堅定眼神的社長溫聲回答道,“尤其是當那些瘦骨嶙峋、對誰都抱有警惕、看上去又髒又醜的貓一點點地在你的關心和照顧下長大後。”
    “突然有一天,你就會發現它們已經變成了驕傲又美麗的樣子,同時也學會了怎麽樣用溫柔的態度對待自己愛的人。”
    “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不是嗎?”他終於擦拭好了自己的單片眼鏡,輕盈地戴在右眼上,笑著去反問旅行家。
    的確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同樣,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北原和楓輕輕地垂下眼眸,發出一聲微不可查的歎息聲。
    羅曼·羅蘭到底是哪種流浪貓呢?
    旅行家不願意去想這個問題,總感覺背後是一段誰都不願意再提起來的一段故事,於是繼續聽著對方講述著他和盧梭的第一次見麵。
    “……當時到處都有人邀請他赴宴。這些人擺上最美妙的美食,他隻要負責吹噓就可以了。所有人都被他騙了,直到一次意外。”
    羅曼·羅蘭抿了一下唇,看上去在壓抑著自己笑起來的衝動,不過很顯然不太成功他的眼睛早就彎起來了。
    “當時有很多音樂家來到了這座城市,不乏在當時的法國很有名氣的一些大師。他們聽說了這個‘音樂天才’的事情。”
    羅蘭先生在“音樂天才”這個詞上麵故意加了重音,聽上去像是在幸災樂禍地看戲“於是他們決定舉辦一個晚會,讓盧梭來寫開場的曲子他竟然還真的答應了!”
    “之後的故事很簡單。他寫了一首亂七八糟的歌,最後的結尾甚至還抄襲了一篇還算有名的低俗民歌,隻是改了歌詞。”
    羅蘭喝了一口薰衣草花茶,補充道“全場都在笑,他們可夠開心了。隻有那位我們可憐的盧梭先生,這部鋼琴協奏曲的指揮家看上去表情沮喪得要命。說句實在話,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麽保持那個僵硬的微笑的。”
    “我就是被他指揮的那個彈鋼琴的。呃,我可以發誓,自從我學鋼琴開始,我就沒有彈過那麽難聽的東西。”
    “聽上去可真是一個不太美妙的開始。”
    北原和楓挑了一下眉,腦子裏卻忍不住開始想象那麽難聽的鋼琴裏冒出來的音樂應該是什麽昆蟲。
    也許是很驚悚很嚇人的蝴蝶?翅膀上麵是骷髏或者嚇人的大眼睛?
    “是不太美好。但在那段時間裏認識的人和事總是格外難忘,對吧。”
    羅蘭懶洋洋地解釋了一句,然後把臉埋在法布爾的頭發裏麵,伸手握住對方的手指,發出一聲略帶惆悵的聲音。
    “你也是這樣的吧,北原。”他說,“總是在回憶不怎麽美好的過去,即使知道這沒有什麽好回憶的。”
    “人都是這樣的。”
    北原和楓輕聲地回答,然後對看上去有些沒有聽懂的小王子笑了笑。
    “我給你畫好繪本了,就放在你的房間裏,不打算去找找嗎?”
    本來正在糾結大人之間謎語的小孩子歪了一下腦袋,很顯然被這個吸引了注意力,眼睛變得亮晶晶的。
    “真的嗎?”他有些驚訝地問了一句,但是身子已經很誠實地從大人的懷裏跳了下來,完全是打算回自己的小房間裏看一看的姿態。
    北原和楓勾起唇角,彎腰在對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去吧去吧,記得看完之後給我說說感想,我看看有沒有地方需要改進。”
    小王子點了點頭,高高興興地抱著自己的玫瑰花上樓去了。
    “你可真夠寵孩子的。”
    羅蘭嘟噥道,想要翹一下二郎腿,但在看到依舊趴在他膝蓋上睡覺的法布爾後遺憾地放棄了這個動作。
    “什麽孩子,是那個金發的孩子嗎?”
    一陣鑰匙的轉動聲,然後一個聽上去和羽管鍵琴一樣清朗明亮,帶有些微磁性的聲音響了起來,從門後麵露出來一個腦袋。
    那是終於收拾好了東西,有些急匆匆地跑到羅曼·羅蘭家的盧梭。
    這位異能者穿著一身很正式的漆黑色禮服,裏麵搭配的是經典的白色襯衫,略短的黑色褲子下麵露出纖細的腿和腳踝。頭上戴著綠色和橙色相間的發帶,米黃色的頭發被梳理得整整齊齊,看上去矜持又優雅。
    基本上是下一秒就能登台演奏指揮的穿搭。
    似乎是整理好了自己的心緒,並且提前打好了腹稿的原因,盧梭這一次看上去比之前要鎮定很多,紫紅色的眼睛明亮地看著旅行家,像是有著火焰的光芒。
    “早上好,北原。”他先是對旅行家禮貌地點了一下頭,然後從黑色西裝內側的口袋裏掏出一大把被折疊好的樂譜,遞給了羅蘭。
    “這是我在去年秋天和冬天裏麵寫的……如果你能演奏出來的話,我們就可以準備開演一個新的歌劇。主題是關於海洋和泡沫的。”
    “等會兒我看看,話說回來,你今年怎麽到得這麽早……好的,我知道原因了。”
    羅蘭摸了摸下巴,感覺有點奇怪,但在眼角餘光瞥到北原和楓之後,他突然就明白了原因。
    沒錯,盧梭是一個顏控,骨灰級的。
    並且,異、常、容、易被長得好看且會使用花言巧語的男性拐走,日常因此身無分文地流落在法國各城市的街頭。
    但這種事情不管發生了多少次,這個人的性格還是完全沒有改變的跡象。
    北原和楓當然長得不錯,而且性格很溫柔,聲音也很好聽,待人真誠,相處起來給人感覺很舒服,有的時候也很活潑幽默。
    完美符合某個人的顏控標準,就算是盧梭下一秒要跟著對方去環球旅行,羅蘭覺得自己也不會感到意外。
    旅行家注意到了羅蘭的視線,疑惑地歪了一下頭,接著就開始整理自己的畫了。之前他一直在抱著安東尼聽羅蘭講當年的故事,到現在還沒有正式整理這些東西呢。
    盧梭看著北原和楓,稍微走了一下神,有些不好意思,但最後還是鼓著勇氣,試探性地把手伸過去,搭在對方手上。
    北原和楓愣了一下,停下自己整理東西的動作,抬頭向身邊看過去,結果隻能看到一個通紅的耳朵。
    行叭。
    旅行家在心裏無奈地笑笑,反手握住對方的手,算是給了這個家夥一點安全感。
    盧梭下意識地咬住下唇,發現對方沒有什麽責備的意思後鬆了口氣,但也沒有得寸進尺的打算,一副已經心滿意足的樣子,開始和羅曼·羅蘭討論起了譜麵是否要調整的問題。
    “啊,對了。如果沒有問題的話,那我就先回去一趟。我可能還有一些事情沒有做。”
    和羅蘭討論了半天,中途按滅了無數個來電通知的兼職音樂家的異能者在第二十一個電話打過來的時候,飛快地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人,快速地進行了第二十一次的拒絕接聽,接著無奈地起身告別了。
    “沒事,隻要別來我家蹭飯就沒問題。我午飯材料可沒有準備那麽多,北原也沒法在大家餓死之前做出那麽多的菜。”
    羅蘭擺了擺手,看上去對盧梭的突然離開不怎麽在意,但說出來的話還是著實讓盧梭失落了好一會兒。
    “好的。”
    他用有些消沉的聲音回複,一本正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低落的樣子說是去赴刑場也不為過。
    北原和楓和羅蘭一起看著他離開。
    “我總感覺有點不太對勁。”羅蘭看著對方關上門,嚴肅地皺了一下眉,手指下意識地開始捋法布爾長長的頭發,“他這個時候的反應難道不應該是死皮賴臉地一直拖到晚飯時間嗎?”
    北原和楓轉過頭,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看著羅曼·羅蘭“等等,怎麽感覺你這麽熟練?”
    “因為我去年就是這麽被他蹭飯,硬生生蹭了大半年的!他甚至都不付飯錢!還說什麽不能自己一個人吃飯——我看他幹脆和德國的康德直接湊一個‘獨自一個人吃飯就會因為孤獨死掉’的組合好了!”
    有著灰藍色頭發的異能者發出憤憤不平的聲音,聽上去很像是抱怨,不過音量不算高,可能是害怕把法布爾吵醒
    “北原,你知道這個家夥到底有多能吃嗎?說句實在話,他和巴爾紮克那個一頓飯能吃掉一整隻羊的家夥加在一起,簡直可以把全法國的自助餐廳都吃破產!”
    可我看你似乎還挺懷念他來你家蹭飯的……
    北原和楓想了想,還是沒有把這句沒有什麽情商的話說出口,而是繼續默默低頭整理自己的畫作。
    另一邊,盧梭也出了門。他吐出一口氣,用很糟糕且憂鬱的眼神看了一會兒自己的影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懷裏,然後加快步伐往自己家的方向走過去。
    當旅行家終於把自己的畫整理完的時候,法布爾都已經醒了。這個心理好像永遠停留在了幼年階段的異能者醒來後,有些孩子氣地揉了揉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邊上沙發上的北原和楓。
    “北原,你圍巾呢?”他下意識地抱住自己靠著的羅蘭,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難得沒有在脖子上圍一條圍巾的旅行家,開口問道。
    “掛在門口的掛衣架上麵了。”
    北原和楓看向他,無奈地說道“所以你為什麽在意的是圍巾?”
    “因為……我還以為圍巾才是旅行家的本體呢。”法布爾眨巴眨巴自己香蘋果色的眼睛,一臉無辜地回答道。
    他還很理直氣壯的樣子,義正辭嚴地說道“誰叫我自從認識北原以來,你好像一直都戴著圍巾啊,沒有圍巾連辨認度都要往下竄一截呢。”
    北原和楓“?”
    “你們法國人秋冬季不也是天天戴圍巾嗎?明明也沒有人覺得不對勁,到底是怎麽在我這裏升級成本體的啊喂!”
    “也許是北原的氣質和圍巾太融洽了?都是軟綿綿暖乎乎的?”
    “……羅蘭先生,法布爾先生這是還沒睡醒,對吧?”
    “嗯。”羅蘭淡定地點了一下頭,把法布爾重新按回去,“的確沒睡醒呢,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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