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出門在外不要隨便信別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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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三月,正是日本櫻花盛開的時節。
走在日本的早春,人們隻要望遠處看,就可以看到紛紛搖落的豔麗粉霞。以及在櫻花樹下騎著自行車的少年少女,在陽光澄澈的空氣裏蕩漾開屬於青春的歡笑以及車鈴的輕響。
“北原,我聽說山下公園可以看到很多海鷗飛誒!你說我們要不要準備一點專門的鳥食”
西格瑪抱著包,懷揣著第一次在日本逛公園的興奮,興致勃勃地詢問道。
包裏的狐狸則是伸出了個腦袋正在啃作為早飯的稻荷壽司,似的尾巴沒有辦法完全塞在滿是壽司的包裏,露出來了一大截。
“不過感覺它們應該也不太需要,上次它們都跑過來搶我的麵包了——北原,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準備一根冷卻的法國麵包”
西格瑪淺灰色的眼睛閃閃發亮,像是突然得到了什麽靈感,語速很快地說道:“這樣海鷗不僅沒有辦法啄走上麵的麵包皮,而且還可以在它們飛過來搗亂的時候利用長武器的優勢趕走。感覺很方便誒!”
你要真的這麽做了,連路過的螞蟻都要說一句“地獄空蕩蕩,撒旦在人間”。
北原和楓本來正在望著天空中枝丫橫斜、花開爛漫的粉白櫻花,聞言有些無奈地側過頭,伸手按平對方後腦翹起來的頭發。
“也不要那麽為難人家啦。反正我們帶的壽司也夠了,實在不行還可以再買一些。對不對,稻荷神前輩”
“嗯嗯,的確很多,搞得我尾巴都沒地方放了。不過我會努力幫你們減輕負重的,我稻荷神從來都不會浪費糧食!”
“北原,我也隻是想一想而已——”
兩人一狐就這麽七零八落地聊著,從人流量不少的商業街上麵擠過去,路過賣三色丸子的小攤販,路過橫濱喧囂的中華街的街口,沾染了一身來自各種早點的煙火氣。
北原和楓在看到中華街門口的牌坊時還微微地出了下神,直到聽到邊上的兩個行人討論著這裏賣的廣式叉燒包才反應過來,隻是眼中還有著些微的懷念色彩。
西格瑪則是專心致誌地咬著三色丸子,邊上的狐狸則是很有經驗地對這位第一次來到日本的人關於三色丸子的寓意。
“三色丸子的粉白綠是很有講究的。粉色是花,白色是雪,綠色是葉。”
狐狸晃了晃自己蓬鬆的大尾巴,那對微微眯起的金色眼睛裏有著明媚的春光,聲音聽上去明亮又輕快:
“你想,一個有雪有花也有葉的日子,那得有多美啊。”
的確應該是很美的。
北原和楓收回目光,臉上帶著微笑,接著去看手機裏剛剛振動發來的短信,任由狐狸和西格瑪在那裏聊天。
“北原先生,我已經到山下公園門口了。但是出了一點點小小的意外:森先生他又壓榨我幫他帶小孩子了qq
所以我正在嚐試把熊孩子丟給別人,放心,很快的!我麵前站的人是不會放任熊孩子被丟在馬路上的性格。
以及,北原你要是在路上看到蘿莉控頹廢大叔,一定要遠離一點啊!那家夥可是詐騙拐賣行業的,連未成年都不放過的那種。
——不想加班的太宰治”
真是繁忙啊……太宰。
北原和楓在內心感慨了一句,有點無奈地笑了笑:這封信裏對森鷗外安排額外加班的怨念簡直都要溢出來了。
不過在這個世界,大家好像日子過得都挺繁忙的
江戶川亂步是需要在日本東奔西跑、時不時出差的名偵探;中原中也作為“羊”的首領,也做不到隨便抽出一天來休息;費奧多爾要拽著果戈裏一起加班趕工程;太宰治作為港口黑手黨幹部的工作量也不算小。
北原和楓這麽想著,同時抬頭去尋找太宰治的身影:山下公園就在中華街的對麵,如果對方到了的話,找找應該能看到對方。
這沒有花他太多的時間:太宰治在人群裏還是相當顯眼的——尤其是他的身邊還有幾位同樣顯眼的人物。
北原和楓拉住西格瑪的手,朝那邊招呼了一聲:“太宰!”
太宰治循著聲音轉過頭,一下就看到了在中華街門口的旅行家和西格瑪,於是也對他們笑了笑,在空氣中揮了揮手。
“所以就幫忙帶一天,怎麽樣”
太宰治在打完招呼後,笑盈盈地再次看向了自己麵前的人,狀似無辜地眨了下眼睛,聲音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又甜又膩:“福澤社長——”
“否則我就隻能把q帶著走或者丟在大街上了,但這想想也知道很不合適啊,對不對”
q夢野久作
剛剛從馬路對麵走過來的北原和楓成功地在喧囂的街道上捕捉到了關鍵詞,目光下意識地挪到了太宰牽著的孩子身上。
那個孩子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於是抬頭對他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
他的頭發顏色分布和西格瑪的有點類似,不過是半黑半白,眼睛中有著星星,搭配上精致得有點難以分辨性別的麵孔,看上去就像是個漂亮的洋娃娃。
隻是這個“洋娃娃”的笑容裏是滿滿的惡意。
北原和楓和他對視了幾秒,然後聽到了自己身邊狐狸帶著嫌棄和厭惡的聲音響起:
“好濃的惡意和怨念啊……北原,這家夥真的是人類嗎他身上的味道感覺比我見過的一些妖怪還要糟糕。”
作為祥瑞之獸和在高天原有正兒八經神職的神明,白狐狸已經切身地感受到夢野久作身上不舒服的氣息,在抱怨的同時忍不住抖了抖毛,紅色的神紋也浮現出來。
而且不是之前那種簡單的神紋,變得更加複雜也更加繁瑣。
“怨氣”
西格瑪聽到這句話,看夢野久作的眼神都不對了起來,忍不住對狐狸做了個口型,詢問道。
“是啊,怨氣。他肯定曾經懷著純粹的惡意殺死過無辜的人,而且那些人死得還很不安祥。否則在現在這個年代,不會有這麽多怨氣纏著他的。你們人類還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這麽小的年紀就……”
白狐用溝通天地的權柄稍微感知了一下,接著尾巴一掃,祥瑞之氣把對方身上的怨氣暫時驅散,口中無語地嘀咕道:“要不是八咫鴉可以引渡亡魂,說不定這小子已經被鬼給埋了。”
它可沒法把對方身上的怨氣完全祛除,暫時就不錯了。畢竟這講究的是冤有頭債有主,就算它是神,但也沒有強行了結這段因果的道理。
懷著純粹的惡意去殺死無辜的人嗎
本來還在思考為什麽狐狸隻能從夢野久作身上感受到怨氣的北原和楓眨了眨眼睛,這下有些了然:雖然橫濱死人多,但要滿足這些條件的確實很少。
作為秩序的維護者,港口黑手黨和“羊”本來就很少主動惡意地殺害無辜,武偵更不用說。思來想去符合的好像隻有夢野久作了……
“社長!”
還沒有等太宰對麵的福澤諭吉開口,他旁邊的江戶川亂步就有點氣急敗壞地打斷了太宰治的話,大聲說道:
“我們才沒有必要答應呢!太宰也知道q很危險的!而且偵探社的賢治、穀崎和與謝野醫生在麵對腦髓地獄時……”
“那就先交給我吧。”
福澤諭吉搖了搖頭,目光從夢野久作的身上挪開,沉聲說道,沒有聽取亂步的建議。
雖然亂步說的很合理,但他還是不敢賭太宰治會不會直接把夢野久作在大街上麵“放生”。如果腦髓地獄真的爆發,那造成的就是大規模的混亂了。
“亂步先生也放心好了,我會好好保管這個玩偶的。”
太宰治像是早有預料似的,笑嘻嘻地對氣成了包子臉的江戶川亂步揮了揮手中看上去有點嚇人的玩偶:“出事的概率很小,別生氣啦。”
很顯然,他的這句話沒有安慰到孩子氣的江戶川亂步。這位名偵探還是氣鼓鼓地看著他,然後加倍生氣地瞪了眼夢野久作。
“我要給北原先生告狀!”
他哼哼著說道,轉頭看向北原和楓。福澤諭吉則是有些無奈地低頭看了他一眼,安撫性地按住亂步的肩膀。
旅行家聽到這句話後隻是有些縱容和無奈地笑了笑,和福澤諭吉對上了視線。
神情莊重的劍客朝他微微頷首,目光有著刀劍一樣的鋒銳感。而旅行家的姿態要顯得更加柔和一點,就連眼睛也是流淌著暖意的顏色。
兩個大人在這短暫的瞬間裏達成了一點微不足道的默契,打算各自離開。
而被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互相推卸的夢野久作仰頭看著太宰,眨了眨眼睛,臉上浮現出燦爛到有些詭譎的笑容,聲音卻委委屈屈的:
“啊這麽想要把我丟下來嗎,太宰先生”
“是啊,可惜還不能把你丟到擂缽街那裏,隻能麻煩我們的老對手。否則森先生要是發現你被中也揍扁了,我可不好交代。”
太宰治無所謂地聳聳肩,用隨意且漫不經心的口吻說道,沒有被繃帶遮住的一隻鳶色眼睛中神色沉沉,輕輕掃過麵前的孩子。
那是連厭惡都不屑的情緒,隻有一種傲慢且尖銳的譏諷。
夢野久作的臉扭曲了一下,但很快就被福澤諭吉給拽走了。江戶川亂步走得慢了一步,還鼓著臉咬了口手裏的草莓味大福——不過他的生氣主要針對太宰治要社長來幫忙帶孩子,倒是沒有對太宰治的話產生什麽反應。
作為在橫濱生活了十幾年的人,他們知道太宰治為什麽在麵對夢野久作的時候那麽尖銳。
“你感覺很生氣。”北原和楓一直看到武偵的這群人離開,這才說道。
“誰不討厭這種覺得全世界都欠他的幼稚鬼小孩啊”
太宰治特別大聲地“切”了一句,一隻手抱著夢野久作的玩偶,另一隻手拄著拐杖,微微眯起的鳶色眼睛裏是沒有任何掩飾的不爽。
“對了,北原你記得離他遠一點。這家夥當初之所以到了港口黑手黨,就是因為他異能造成的傷亡。”
這位港口黑手黨的幹部說到這裏,甚至還冷笑了一聲:“後來他還在包括但不限於黑手黨的地方造成了各種各樣的傷亡事故。要知道,他的異能可是需要破壞作為詛咒根源的玩偶,才能夠發動的主動異能。”
橫濱這個地方真的有很多喪心病狂的異能。
覺得自己的異能過於人畜無害的西格瑪這麽想著,默默抱緊了自己的包,臉頰埋在狐狸毛絨絨的尾巴裏。
狐狸也吸了一口氣,嘴裏嘟囔了一句“放在古代,這小子絕對可以當百鬼夜行之主”之類的話,差不多相當於“此子恐怖如斯”。
最後太宰治用懶散的聲音這麽總結道:
“或許這會讓你感覺不舒服,但不要因為是小孩子就對他太友善,北原。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被拉一把的。”
北原和楓看著太宰治。他能夠感覺到他口中真情實感的警告,但也正是這樣,他的內心才浮現出一絲淺淺的、連他自己都很難表達的情緒。
但他很快就按下了這份思緒,露出疑惑的表情:“那為什麽森首領還要求你……”帶著夢野久作出門
“他其實默許我把q丟給武偵了。”
太宰治虛起眼睛:“甚至連在哪裏找人都告訴我了。我看他就是想要給自己的老對手找點事做,防止他正在幹的另外一件事被發現。”
另一件事具體是什麽,太宰治沒有說。
按照他的說法,要是真的把情報說出來,森先生肯定會用超級惡心的姿態揪著他的衣服哭一個晚上——所以他在這方麵守口如瓶。
不過北原和楓也不是很在意橫濱裏麵即將發生的那些事。他畢竟隻是來旅遊的,來的目的就是看一看橫濱的風景。
比起港口黑手黨,他更在乎的是山下公園裏盛開的櫻花。
櫻花不是這個國家的國花,但有可能是這裏最受人們廣泛喜愛的花卉——它的輕盈與風雅、繁盛與易碎、以及極其浪漫的素麗,其實都和這座島嶼上的文化氣質不謀而合。
所以在日本的公園裏總是有櫻花,好像隻要有這麽多的櫻花,每個春天都能一口氣開出個盛大的宇宙,在短暫的一個月的時間裏說盡億萬年的時光。
人們隻要願意眯起眼睛數一數,總能在櫻花林裏數到北極、北鬥、半人馬座,能看到有蝴蝶用翅膀振得一顆星星搖晃,一隻鳥從這個河係飛到另一個河係。
淺藍色晴空中,宇宙就這樣小小地盤旋著,綴著星星,然後在風吹裏“嘩啦嘩啦”地掉下來,以極其輕巧的姿態翻飛著。就像是鳥雀翅膀抖落下來的露珠,像它們的嘰嘰喳喳。
也有點像是太宰治在邊上和西格瑪之間輕快跳脫、甚至有些不著邊際的談話。
“剛剛我們見到的那個大叔,他其實超級喜歡貓的。我曾經看過他從袖口裏麵拿出小魚幹喂貓,但是——”
太宰治比劃了一下,臉上露出神神秘秘的表情,讓西格瑪和狐狸一起好奇地聽著。
北原和楓選好了野餐的地方,在草地上支起簡易的燒烤架和爐子,聽到他們的談話也隻是笑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但是其實沒有一隻貓喜歡他啦!至少我從來都沒有見過。”
太宰治又笑眯眯地補充了一句:“森先生還和我說過,他特別喜歡和貓聊天。雖然我也不知道這位社長是怎麽和一看到他就跑得飛快的貓聊起來的……”
“噗。”西格瑪稍微想象了一下剛剛看到的那位冷著臉的劍士追著貓聊天的場景,忍不住跟著一起笑出了聲,“和北原完全相反耶,北原他是總覺得自己在動物中過於受歡迎。”
“貓很喜歡北原先生嗎”
“嗯,我們在紐約的時候,北原坐在長椅上被貓埋了一身。哈哈哈哈哈,當時北原的表情特別有趣!”
“聽起來很不錯啊,狗也喜歡嗎”
“也喜歡啊,甚至狗比貓還熱情。”
“好吧。”太宰治撐起臉,遺憾地說道,“這個世界上果然不存在那麽好的事情。”
北原和楓有些無奈地聽著他們兩個對自己的調侃,最後決定不去打擾他們,坐在厚重的櫻花上,仰起臉去看白雲彌漫的天空。
在大地之上,雲與櫻相連,與雪同色。
旅行家橘金色的眼中倒映出富士山頂一抹蒼白的雪。
於是正好有一朵粉白的花瓣被風送到他的眼睫上,帶著微微濡濕的柔軟與清涼,覆蓋住他的眼睛。
有風來軟乎乎地蹭著他的臉頰。
“別這樣……”
北原和楓按住落在眼上的花瓣,有些無奈地嘟噥著,但也不好譴責些什麽,隻是任由那些風在自己的耳邊磨蹭著,像是剛孵出來的小雞仔,連聲音都是軟軟的啁啾鳴叫。
日本的風在春天是軟綿綿的,有著一對清清亮亮的眼睛,鏡子似的倒映出花與葉與雪,還有在天空下奔跑坐臥的人。
“北原,北原!”
它們擠成一團叫著旅行家的名字,然後高高興興地飛來飛去。還有風打起了小報告:“北原你看到花精了嗎她們在看你們呢!”
“那裏呢,那裏呢!”
“呋嚀”
埋在櫻花落花裏的花精被嚇了一跳,用自己漂亮的振袖擋住臉,撲閃著翅膀飛到了白狐狸的身邊。
“呋嚀!呋嚀!”
小家夥有些害怕地躲在狐狸尾巴下麵:她看上去不怎麽聰明,但也知道自己是妖怪,應該去找妖怪要庇護。
狐狸也很友好,尾巴把小花精裹住:“吃櫻花餅麽”
“呋嚀!”好可怕!
小花精被嚇跑了。
“織田作很有趣啦,上次你們去羊沒看見。說起來他去羊那裏還是我推薦的。”
還在和西格瑪分享橫濱八卦的太宰治把自己的臉埋在深得足足有一寸深的櫻花裏,深深地吸了一口來自花朵的芬芳,然後翻了個身,也不管自己身上沾的花瓣,拖長聲音說道:“他家裏可是有十幾個孩子的,是不是很厲害”
“哇。”西格瑪試圖想象,想象失敗,“真的有十幾個”
“當然了。”
太宰治仗著西格瑪對橫濱什麽都不了解,理直氣壯地開始胡說八道:“一口氣養活了十幾個孩子的織田作很有名的,你去擂缽街打聽打聽,基本上都知道……”
“那織田作我好像沒聽說過這個姓氏,好像隻有織田這個姓吧”
“他是改名的,咳咳咳,沒錯!改名的。”
“真的”
“真的,我沒事幹嘛騙你,直接喊織田作就可以了。以前總是有人把他的名字喊成織田,你第一次就把他名字叫對,他一定很高興。”
捉住了哭唧唧的花精的北原和楓聽到了他們兩個的對話,可疑地沉默了幾秒,最後決定不插嘴,讓西格瑪見識一下橫濱的人心險惡。
以及,太宰治你在賣“織田作”的安利的時候真是不遺餘力啊。
此時,正在吃辣咖喱的織田作之助打了個噴嚏:“啊啾!”
織田作之助茫然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