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希看似年齡不大，但每一句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根本不給卡莉絲塔任何掌握節奏的機會。
    卡莉絲塔深知自己已經完全落入對方說話的節奏，卻也無可奈何。
    如果喬希自稱的身份為真，這家夥跟他莽撞無禮的師弟完全不是一個類型，甚至比他的師父泰魯斯還有城府。
    蟒河三角洲至福光島的這段海程，卡莉絲塔從泰魯斯那得知，福光島是致力於收集全天下文化與知識並加以保存的島嶼，對卡瑪維亞自然有所研究。
    單是老國王卡瑪維亞雄獅還在位時，其實就有貌似泰魯斯這樣的探索者前去訪問，意圖交換卡瑪維亞的典籍進行抄錄收集。
    隻是那時的卡瑪維亞正處巔峰，國王自然不會答應這不知來自何方的無名之輩的索求。
    喬希知道赫卡裏姆和萊卓斯很正常，知曉王後伊蘇爾德遇害也在情理之中，畢竟他是泰魯斯的弟子。
    在卡莉絲塔的視角裏，她認為這位善談的學者肯定會把邀請自己上島這件事告知給喬希。
    但他不應該知道萊卓斯偷偷警告過自己，赫卡裏姆是個威脅！
    作為統領鐵之團的宗師，赫卡裏姆不光英俊瀟灑、武力高強，領軍作戰總是衝鋒在前，頗具將領風姿，而他的為人也十分和藹謙遜，身受同僚的讚歎，國王的信任。
    至少從赫卡裏姆的外在表現，福光島真要追求記實，不可能毫無征兆與邏輯地汙蔑抹黑一位他國的將領。
    喬希先前所說的內容，隻代表他個人的想法。
    卡莉絲塔不清楚喬希想要什麽，他自稱自己知道很多，尤其是她的未來。
    白天的時候，那位獨角紫色皮膚，有著一對羊蹄的女人，也就是泰魯斯口中的眾星之子·索拉卡告訴了卡莉絲塔黑暗的命運。
    隻是當卡莉絲塔想進一步詢問自己的未來如何，索拉卡卻成了純純的“謎語人”，不光答非所問，後續直接沉默不語。
    既然喬希也這麽說，卡莉絲塔非要瞧瞧，他到底知曉多少。
    經過再三考慮，卡莉絲塔邀請喬希和阿狸進屋，並把門口受到喬希魔法影響，陷入沉睡的女仆安置另一間臥室的空床上。
    為掛著微笑的喬希和一臉茫然的阿狸倒了杯果飲，隔著一張茶幾，卡莉絲塔坐在兩人對麵。
    “所以……”她抬了抬下巴，古藍銳利的眼神示意喬希，“你說你知道我的未來？”
    【快快，快說，我也很好奇。】露妮希亞同樣催促道。
    雖然她聽不懂卡瑪維亞語，但她能用喬希暫不知曉的方法轉換他想表達的意思。
    即便語言不通，露妮希亞仍能正常交流。
    這樣的話，就算喬希選擇屏蔽自己的想法，露妮希亞依舊能通過他和卡莉絲塔的對話了解到一切。
    不過暴露一些底牌，倒也能增加喬希先前所謂“知曉解除暗裔封印方向”的可信度。
    稍稍整理思緒，喬希搖搖頭，“隻是一部分。”
    “嗯？”
    卡莉絲塔麵露疑色，喬希解釋道：“正如占卜魔法一樣，能感知到的未來是極其有限的……對於你，我隻能告訴你我所了解到的部分內容。”
    “我洗耳恭聽。”
    “如果你堅持求取生命之水，你的未來將會是黑暗的。”
    卡莉絲塔暗暗顰眉，保持沉默。
    今天那位藏身於芒星三角洲山穀的先知索拉卡也是這麽說的。
    卡莉絲塔心底對喬希所言信服了幾分，隻聽他繼續道：“首先，如果不受到幹擾的話，你此次的確會獲得有關生命之水的信息，我可以告訴你，這種魔法泉水是存在的，但它並不能起死回生，正如我方才所言。
    “而當你回到卡瑪維亞……”
    喬希忽然沉默，正著急知曉後續會發生什麽的卡莉絲塔不免有些急躁，催促道：“我回到卡瑪維亞，然後呢？”
    “嗯，怎麽說呢？我接下來的話可能會有冒犯……”
    “不必擔心，我不會生氣了，你直說吧。”
    “多謝將軍大人海涵。”喬希微微一笑，隨即收斂笑容，表情回歸嚴肅，“當你回到卡瑪維亞，你會發現伊蘇爾德早已死去多時。”
    不，不……王後不會死的，一定不會！
    卡莉絲塔雖然心頭不忿，不過還是遵守承諾沒有發作。
    “國王佛耶戈把自己和王後的屍體鎖在一起，不理國事，而在你離去的這段日子，他會被赫卡裏姆蠱惑，搬空國庫，透支國力，隻為尋求拯救伊蘇爾德的方法。
    “然而，他隻是被江湖術士和赫卡裏姆所騙，所做的一切都隻是徒勞。”
    說到這裏，卡莉絲塔忍不住大聲叫喊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佛耶戈，他不是這樣的國王！”
    “請冷靜點，卡莉絲塔小姐。”喬希適時轉換了稱呼。
    此時的卡莉絲塔更像是關心佛耶戈的姐姐，而非聽從命令出海找尋傳說良藥的卡瑪維亞將軍，哪怕他們實際為叔侄關係。
    “你的叔叔是怎樣的人，想必作為最親近的知心‘姐姐’，你應該最了解他……他真的是如你所說那樣麽？我想，你沒必要對我隱瞞什麽。”
    喬希的語氣依舊平靜，平靜到令卡莉絲塔感到害怕。
    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散發著寒芒的尖利長矛，狠狠刺穿了卡莉絲塔的心髒。
    是的，佛耶戈把我當做她的姐姐，他的母親早逝，在我參軍之前，他幾乎是我一手帶大的。
    他是怎樣的人，我再清楚不過了。
    卡莉絲塔雙眼失神，耳畔回響起差不多兩年前爺爺臨終前的遺言：
    “答應我……卡莉絲塔，這孩子毫無王者氣度，這是我的過錯，但責任必須由你來承擔，我的孫女。
    “答應我，指導他，為他諫言，如有必要，就控製他，保護卡瑪維亞。
    “現在，這個重任就交給你了。”
    我到底承諾了什麽啊……
    對不起，爺爺，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佛耶戈不適合當國王，但伊蘇爾德是他的救贖，她本會指引佛耶戈走向正確的道路。
    可是……
    而接下來，喬希的話更令卡莉絲塔感到震驚：“你可取而代之，卡瑪維亞老國王臨終托孤，一定對你說過這樣的話吧？”
    “你，你……不可能，這不可能……爺爺的身邊隻有我自己，他的遺言隻有我知道……為什麽，你為什麽……”
    卡莉絲塔瞪圓了驚恐的眸子，看喬希的眼神就像看怪物一樣，徹底失去了冷靜。
    【哈哈，看來被你說中了！】露妮希亞驚訝道，【你到底是怎麽知道卡瑪維亞的事？說你失憶是裝的吧，你的表現又不太像，嗯……】
    露妮希亞又陷入思索。
    這不是很好猜嗎？
    佛耶戈就是個巨嬰，老國王怎麽可能放心把王位交給他？
    隻能說劉備誠不欺我。
    喬希沒讓露妮希亞感知自己的想法，停頓了片刻，繼續對卡莉絲塔道：“你成功帶回生命之水的消息，但伊蘇爾德已經死亡，你勸說佛耶戈接受現實，而他會大發雷霆，把你押進大牢。
    “這個時候，赫卡裏姆就會在大牢裏誘導你說出福光島的秘密，等你們帶著王後的屍體啟程前往福光島，等待這座美麗島嶼的，將會是你們卡瑪維亞人無情的殺戮，還有對海力亞財寶的掠奪。”
    卡莉絲塔咬緊了毫無血色的下唇沒有反駁，直接默認了喬希對卡瑪維亞“無禮”的說辭。
    畢竟，這確實符合卡瑪維亞的作風。
    “不用懷疑我說的是真是假，隻要你返航回到卡瑪維亞，真相自會揭曉。
    “但，這還不算完。”
    喬希繼續道：“佛耶戈會在島上找到生命之泉，他也會把王後的屍體放入泉水中，至於後果嘛……”
    他起身緩步走到卡莉絲塔的身後，左手輕搭在她的肩膀上，“我說過，生命之水無法起死回生，它會帶來詛咒，破敗的詛咒。”
    喬希頓了一下，“還有你的黑暗命運。”
    他說，“被破敗吞噬，永世遭受不生不死詛咒的折磨。”
    卡莉絲塔身體微顫，抬起頭抽了下鼻子，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夾帶著一絲顫抖：“你，為什麽會知道這麽多？”
    露妮希亞重複了一遍問題：【你為什麽會知道這麽多？】
    喬希迎眼注視桌子對麵一臉迷糊，卻一直抑製自己好奇心，沒開口詢問的阿狸，輕聲吐出一句話：
    “因為，我是天選之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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