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分鍾前，海力亞城郊。
    萊卓斯在瑞茲的帶領下，趕在鐵之團前藏進了一處存放普通物資的倉庫。
    瑞茲不時透過窗戶往窗外瞧去，臉上掛著凝重，用不太標準的卡瑪維亞語問：“你確定，你說的那家夥會來搶奪東西麽？”
    除了前不久學者大道那邊傳來一聲即將消散的奧術爆炸悶響，空蕩的海力亞城邊緣再無其他聲息。
    “放心吧，他一定會的。”
    萊卓斯已經取下盾牌，拔出佩劍。
    借助外麵的聖石路燈以及微薄的月光，瑞茲勉強看得出，這位臉上疤痕縱橫的男人眼中透出的強烈殺意。
    “那個奸佞小人，該死混蛋，劫掠和殺戮是刻在他靈魂深處的卑劣！”萊卓斯的聲音像是壓抑著滔天的怒火，“他竟然敢那樣對待卡莉，我必殺他！”
    呃……這家夥真的靠譜麽？
    瑞茲麵色複雜地往牆邊縮了縮，沒敢再說話。
    要知道，他之前可是跟卡莉絲塔鬧過不愉快的。
    如果被這癡情的家夥知道了，指不定會怎樣。
    幾分鍾轉瞬即逝。
    不出萊卓斯所料，窗外傳來馬蹄急促踐踏結合強盜般吆喝的紛亂雜響。
    鐵之團的騎士來了！
    瑞茲摸向挎包裏的符文秘典和一壺生命之水，心底的緊張舒緩幾分。
    “小心點，不知道魔像傀儡到底殺死了多少騎士，但從外麵的馬蹄聲來聽，剩的人似乎不少。
    “就算有生命之水還有我的輔助，我們也可能……”
    瑞茲話還沒說完，萊卓斯咧嘴一笑，“小子，聽說過一年前的衝蕩平原戰役，或者桑托拉斯王國嗎？”
    瑞茲皺了下眉，“我學卡瑪維亞語的時候，讀到過桑托拉斯王國的記載，我記得這個國家曾經是你們的盟友。”
    “國家之間分分合合，因利益而有所衝突在所難免。”萊卓斯說，“幾百年前，桑托拉斯與卡瑪維亞交戰，奪走了我們的聖物米迦勒聖爵……”
    萊卓斯的話音戛然而止，重重吐了口濁氣，思慮片刻後再度開口：“佛耶戈，盟友們並不信任這位曾經無所事事的王子成為國王，他需要一場出色的勝利，以震人心。”
    “我不懂你們國家之間的政治問題。”
    我隻是覺得，你們把幾百年前的矛盾放到現在來處理，自然會落得殘暴與背叛的名聲。
    這句話瑞茲沒敢說出來。
    “不懂也好，我其實也不怎麽關心政治，能夠一直追隨在卡莉身邊，是我畢生的願望。”
    萊卓斯貓著身子湊到瑞茲身邊，猶如鷹眸的尖銳眼神向外看去。
    “我之所以跟你提衝蕩平原戰役和桑托拉斯王，是因為那位傑出的政治家、戰略家和領導者，恰好死在了我的手上。”
    他停頓了一下，扭臉低頭，看了眼瑞茲，咧嘴笑道：“當時卡瑪維亞大軍全線潰敗，是我獨自一人殺入敵軍，斬下了桑托拉斯王的首級……這下，你應該相信我的實力了吧？”
    切，誰知道你是不是吹牛。
    瑞茲暗暗腹誹。
    鐵之團的騎士已經臨近，他搖頭不再多言。
    又是幾分鍾過去，一個高達的身影在幾位士兵的帶領下，停在了瑞茲和萊卓斯躲藏的倉庫前。
    “將軍，我們發現了一間倉庫！”
    “這倉庫跟周圍的建築都不一樣，柱子還有花紋都用黃金雕刻，這裏麵一定會有好東西！”
    “是啊將軍，我們發現這立刻就通知您了！”
    赫卡裏姆哈哈一笑，“好，待會有所發現，你們四個重重有賞！把門打開吧，讓我看看這裏藏著什麽。”
    因為福光島並不用尋常的鏈鎖，無法用劍劈砍，所以兩位健碩的士兵走上前，倒數三聲一起撞向對開大門。
    然而就在他們衝刺的時候，眼前的大門忽然打開，兩人無法抑製慣性衝入倉庫內撲倒在地。
    一個小巨人般的人影即刻從陰影中衝出，一腳重重踢在距離最近的士兵的腦袋上，將其踢暈。
    隨後，萊卓斯身形不停地邁步向前，手裏的劍刃沒入另一名士兵的板甲間隙，隨即回身反手補刀。
    整個過程沒超過三秒，兩名壓根沒料到埋伏的鐵之團精銳直接斃命於此。
    赫卡裏姆和其餘兩名士兵麵色駭然，被突然衝出的人嚇了一跳，但立馬定神做出戰鬥準備。
    但屋內的身影已經從大門衝出，直奔赫卡裏姆。
    曲刃劍戟橫於胸前，赫卡裏姆擋住了突然鑽出的敵人的劈砍，但那強大的力道不禁令其雙臂震麻，下肢一軟，差點一個趔趄跪倒在地。
    月光撒在人影的臉上，赫卡裏姆認出了襲擊自己的人，不禁目眥欲裂，“萊卓斯！你這該死的賤種怎麽會在這？！”
    “赫卡裏姆！你該死了！”
    萊卓斯收劍直踹，一腳踢在赫卡裏姆的胸口，隨即繼續揮劍直刺，完全忽視身邊的兩個反應慢了一籌，即欲發起進攻的士兵。
    隻是他們才剛舉起長矛，試圖從後方刺穿這位禦前侍衛打扮，明顯跟赫卡裏姆有仇的小巨人，一道半透明的藍色屏障陡然升起，將他們的金屬長矛從中央切斷。
    “這是什麽東西？！”
    還不等他們有所震驚，還在倉庫裏對兩人施展了符文禁錮的瑞茲跳了出來，迅速繪製超負荷奧術符文，打出兩團奧術能量，澎湃的魔爆直接炸穿的兩個士兵。
    與此同時，爍光塔的方向傳來接連的巨響，瑞茲被嚇了一跳，在殘缺屍體倒地的同時立馬轉身遙望被磅礴能量顛倒晝夜的天穹。
    “這是……世界符文的力量？！”
    瑞茲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差不多知道喬希那邊遭遇了意外，連眼前還在鏖戰的萊卓斯跟赫卡裏姆都顧不上。
    “該死，如果喬希沒打敗那位卡瑪維亞的國王，被他把屍體放進萬載井的生命之泉……”
    瑞茲已經想象到，又是無數從精神領域進入現實的白色幽靈肆虐海力亞的場麵了。
    我是不是該逃了……
    他瞥了眼萊卓斯。
    因為跟赫卡裏姆戰鬥短時間難分高下，聽到動靜的其他鐵之團已經包圍過來。
    “啊——要是把這家夥丟在這，卡莉絲塔會殺了我吧？！”
    瑞茲咬了咬牙，還是放棄了逃跑的打算。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或許是因為這半年來的遭遇變得成熟。
    換做以前，瑞茲遇見這種情況，早就丟下身邊的人自己逃命了。
    “管不了那麽多了，先把這些人解決了才是！”
    瑞茲快速從布袋裏掏出符文秘典，大口抽進一口原質，手裏施展的奧術能量引導書籍快速攤開，最終定格在秘典的最後一頁。
    那一頁記載的奧術符文，是符文魔法中最為禁忌，不到迫不得已不能使用的“絕望之力”——一種極大程度增幅自身的上古禁術。
    一枚枚純紫色的奧術符文仿佛從書中飄出，密密麻麻地於瑞茲周身環繞，隨即融入皮膚，進入他血肉的深層。
    瑞茲感到自己渾身就像被灼熱的炙炎由內而外地燒烤，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地方，但他還是咬牙堅持。
    “有巫師！快解決他！”
    漆黑的夜晚忽然亮起不同尋常的顏色，很快吸引了大多數鐵之團士兵的注意。
    他們舉矛帶劍，驅轉戰馬，紛紛朝瑞茲瑞茲疾馳衝刺。
    “去死吧！”
    但還不等他們接近十米範圍，早已施術強化完畢的瑞茲怒喝一聲，澎湃的奧術洪流從他身上激蕩擴散。
    在吞沒最近一位士兵的同時，連續擴散的奧術法球來回跳動，結起紫白的劈裏啪啦的閃電光圈，連帶著吞噬他身邊所有士兵。
    就連渾身已經有不少傷勢的萊卓斯和赫卡裏姆見到這一幕都驚呆了，不由得停下了戰鬥。
    “快閃開，萊卓斯！”
    萊卓斯下意識躲閃，瑞茲再度單手按在符文秘典上，引導魔力生成符文，朝他們的方向發射炸裂的奧術閃電。
    赫卡裏姆心下大駭，試圖往一旁躲閃，但速度遠不及瞬息而至的奧術能量。
    隨著“噗嗤”一聲血肉橫飛，赫卡裏姆的上半身轟然被魔法引爆，化作一團血霧。
    萊卓斯心有餘悸，帶著一絲驚恐的眼神轉向瑞茲：“你……”
    “趕緊離開這！我沒力氣了……”
    萊卓斯小心翼翼地湊到瑞茲身邊，而瑞茲強撐身子，加強了奧術的光芒，恐嚇遠處再度聞聲而來，但庭在一定距離之外，猶豫不決的鐵之團騎士。
    將軍已死，對方又是個十分強悍，轉瞬就能殺死二三十名戰士的法師，他們可不想送死，紛紛離去。
    瑞茲身上的魔法光芒漸息，身體癱軟，但被萊卓斯及時扶住，隨即扛在肩上。
    “我帶你回爍光塔！”
    因為偌大的體型沒有戰馬可以支撐，萊卓斯從來都是步行，沒有學習過騎馬，所以的腳程不慢。
    短短十多分鍾，他們就快跑回學者大道那邊。
    隻是期間轟然產生的地震還有各種撼天動地的魔爆，令萊卓斯減緩了步伐，最終停在一條連通主幹道的小巷子，將瑞茲放在牆後。
    直到這時，遠離了鐵之團所在的範圍，瑞茲才有機會喝上一口生命之水。
    “我們不能再走了，前麵太危險了！”萊卓斯說，“你們符文法師打起架來，都是這麽驚天動地的麽？”
    “怎麽可能……這是世界符文的力量。”
    瑞茲癱坐在牆邊，剛灌進一口清涼的泉水，想起連暗裔都能製服的喬希，不禁苦澀一笑。
    “那家夥，可是個怪物。”
    “世界符文是什麽？”
    “呃，該怎麽跟你解釋呢……”
    瑞茲沉吟片刻，快速跟萊卓斯簡單解釋了自己知曉的東西，還有它們可能造成的毀滅性力量。
    而當他抬起臉，看到萊卓斯竟目瞪口呆地望著遠處，呆呆地伸手一指：“你說的，是那個麽？”
    身體恢複的瑞茲隨即起身，順著萊卓斯的視線所向看去，頓時駭然一驚。
    那是一團青綠色的滾滾風暴，正從爍光塔的方向極速席卷而來，好似一團掀起千米之高的巨浪，一路上吞噬所有事物。
    “那是怎麽回事？！”
    ……
    ……
    片刻之前。
    喬希壓根沒料想到佛耶戈竟然會選擇打通地脈，將生命之水引到自己下方。
    禁忌的“絕望之力”瞬息發動，頭頂的巨大石塊墜落，竟然直接從喬希的身體穿過。
    這半年來，喬希早已熟透符文秘典上所有的魔法，這才將其交給瑞茲學習。
    瑞茲都已學會的魔法，他怎會沒有掌握？
    除了增強自身，被海力亞某位前代符文法師命名為“絕望之力”的禁術還有著“幽靈化”的效果，可以肉身穿越任何物質。
    當然，作為禁術，這種強悍的符文魔法自然有其被封禁的緣由。
    如果心智不堅定，很可能會陷入某種“絕望”的情緒無法自拔，逐漸變得瘋狂。
    除此之外，這股還有幾率引來蠶食情緒的精神領域的惡魔。
    但喬希現在可管不了那麽多。
    他的身形變得虛幻縹緲，拚勁全力朝佛耶戈飛去，試圖使用奧術能量將其托舉回來。
    隻是，穆清仍然殘留的部分能量保護著下墜的佛耶戈，使得喬希的魔法沒有用武之地。
    直到最後，喬希甚至都追進了地底，已然為時過晚。
    隨著“噗通”一聲，佛耶戈和伊蘇爾德已經墜入了生命之泉，被湍急的水流衝往他處。
    【糟了！喬希，趕快離開！生命的恢複力量與死亡的毀滅產生無的休止循環，會導致極為嚴重的後果！】
    “我當然知道！這就是我所謂的破敗之咒！”
    我已經如此努力，到最後竟然還是沒辦法阻止大破敗的爆發麽……
    喬希咬了咬牙，最後望了眼佛耶戈被衝走的方向。
    緊接著，他一個念頭施展“曲境折躍”，直接化作一團朝周圍極速擴散並消失於物質世界的奧術粒子，消失在原地。
    而就在此刻，生命之水遭到汙染，很快反饋到它的本源——萬載井。
    位於池底的生命源泉符文碎片劇烈顫抖，綻放青綠交加的可怕光芒。
    下一秒，足以湮滅任何物質的恐怖能量於頃刻間乍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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