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暃不是不想展現誠意，而是不知如何展現。
    因為他現在連自己都搞不清楚，他對於這個世界到底是誰。
    他此前想裝糊塗，沒承認他是“冒險者”，現在他發現了，他是“真糊塗”。
    他既不是林文熙這些“冒險者”，也並非是暗黑世界的住民啊。
    我是從另一個地球穿過來的啊！
    這事兒怎麽解釋呢……
    “不好意思……不是我不想回答，實在是我自己都還有些迷茫，實在是沒法說清楚。我可以再問你們幾個問題嗎？”
    齊暃誠懇地問道。
    “嗬……算了，我們走吧。”
    林文熙冷笑一聲，這還是她第一次開口。聲音倒是很清脆好聽，可惜語氣冷淡。
    她盯著齊暃的臉看了幾秒，隨即翻白眼移開視線，仿佛認定齊暃在說假話。
    然後站起身來，拉著老陳準備離開。
    “慢著！我理解你的懷疑。可我沒有說謊。我可以把我的現狀告訴你們，不管你們信或不信，這都是事實。”
    齊暃用鄭重的語氣說道，林文熙停住腳步，回頭看著他。
    “我既不屬於你們的世界，也不屬於這邊的世界。可其他的，我記不得，也說不清楚。就這樣。”
    “嗬嗬。你拿了失憶劇本啊，是不是再來個父母雙亡劇本什麽的？”
    林文熙又一個白眼，言語犀利地吐槽道。
    噗……
    齊暃一口氣沒喘勻，險些咳出來。
    林文熙這妹子懂得不少嘛，在這邊的地球也是個網文或是動畫愛好者嗎？
    他倒是能接住林文熙的梗，可他不敢接。
    眼下他已經確定，林文熙和老陳的“地球”不是自己的世界，就更不能隨便說出自己身份了。
    哪有穿越者上來就自爆身份的？
    在情況不明的時候，讓別人對自己了如指掌，那是純純的壞事。
    況且，就算是他全部和盤托出，要說自己來自另一個地球，而暗黑破壞神是一款遊戲什麽的，也沒什麽用，隻不過是更多謎團和問題罷了。
    與其說那麽多有用沒用的，還不如裝作失憶，一筆帶過，以後再自己搞清楚身世來曆。等到能說清楚了，再說也不遲。
    “小兄弟，這就是你的誠意？嗬……我還以為你也是個直性子。沒想到你也卻……哎！那你的知識怎麽解釋？我們誰都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麽，你卻那麽清楚。”
    老陳也站起來，“這種知識，你能用失憶來解釋嗎？”
    他也露出失望的表情，準備跟在林文熙身後離開。
    “老陳，如果一個人失憶了，那他就不能識字了嗎？不會吃飯了嗎？不會說話了嗎？”齊暃反問。
    “這……”
    老陳無言以對。
    “我看到那些符文激動，是因為我認識它們。就像他鄉遇故知。可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認識，我也不知道這些知識從哪裏來。”
    齊暃開始胡編，同時站起身來，直視兩人，增加氣場。
    “話說回來……難道你們關心的，真的我從哪裏來嗎？你們想要找我，無非是因為我的知識。不是嗎？”
    齊暃也冷笑道，他看向林文熙，用審視的目光回敬回去。
    “林小姐，如果我猜的沒錯，你們目前的實力對於殺死那個大魔頭安達利爾，解放城市這種目標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你們自保尚且艱難，何談反攻？
    而你偷偷來找我，不就是為了領先別人一步，確保更多利益嗎？這跟我是什麽人，我從哪裏來，有半毛錢關係嗎？”
    林文熙精巧可愛的臉上露出一絲訝色，她好像並沒有想過齊暃會有這樣的反問。
    她揚起下巴，想要重新端起氣場。
    “可我不跟不知道底細的人合作。”她說道。
    “幼稚。”
    齊暃冷笑。
    “你……”
    林文熙皺起好看的眉頭，她被齊暃挑起了幾分火氣。她剛要爭論，卻聽齊暃繼續說道。
    “你去飯店吃飯，難道也認識做每一道菜的廚師嗎？嗬……知根知底？什麽才叫根底？我對你們到底有沒有價值，有沒有危害，這才叫根底。”
    林文熙愣住片刻，她看向齊暃的眼神漸漸變化，由此前的居高臨下，變得對等起來。
    “是我小瞧你了。抱歉……我還以為在這個混沌的世界，所有人都降智了呢。誰知道降智的卻是我自己。”
    她露出一個微笑，像是吐槽自嘲，也像是打趣。
    “噗……”
    齊暃忍住又沒有去接林文熙的梗，隻是見她退讓，便又坐下，指了指林文熙的椅子。
    “還是坐下說吧，林小姐。”
    林文熙毫無尷尬地重新坐下，歪頭看著齊暃。
    “那就來談談您的誠意吧。”
    “嗬嗬……不管我是誰，哪怕我自己都還搞不懂狀況，但看在老陳救了我的份上，我可以保證，不論何時何地，我都不會謀劃坑害你們。我也願意利用我的知識，盡我所能去幫你們。這樣的誠意，可以嗎？”
    林文熙盯著齊暃，輕啟朱唇，強調道。
    “是幫‘我’。我希望你的知識不要隨意泄露出去，而是僅限於幫我。”
    “嗬。”
    齊暃忍不住冷笑一聲，“小姐，這個要求是不是有點過高了。畢竟，獨占知識產權的費用可是很貴的。那麽您能付出什麽呢？”
    齊暃盯著林文熙的眼睛，故意將視線開始向下遊移，漸漸經過那看起來有些空蕩的黑色法袍。
    “你——下流！無恥！”
    林文熙臉色一變，起身要走。
    “小姐……”
    老陳在林文熙耳邊耳語幾句，她才又坐下。
    “我不要求獨占你的知識。但你必須優先幫我。我的意思是，如果有其他人也找你幫忙合作，你必須要問過我同意才行。”
    林文熙氣鼓鼓地說著，臉上因為生氣變得通紅，反倒比剛才還好看些。
    齊暃猜測，她大概是有些身份背景的大小姐，腦子裏裝著拉攏談判的那一套，卻把事情想的太簡單。
    談判哪是這麽談的。這妹子還是經曆的太少，還需鍛煉才是。
    而且，林文熙的話裏，反倒讓齊暃分析出更多信息。
    “你有敵人？你這是防備誰呢？”
    林文熙呼吸一滯，沒有回答。
    見林文熙閉口不言，齊暃冷笑。
    “嗬，你們口口聲聲說著誠意，對我刨根問底。可你們也不過隻是講了世界融合的事，而你們對自己閉口不言嗎？
    世界融合什麽的，說實在的，我找誰問都一樣。說不定有更多人願意對我掏心掏肺，不像你們這麽遮遮掩掩。”
    齊暃冷哼一聲，擺擺手。
    “算了，我累了，想睡了。”
    “哎……小兄弟……有話咱們可以好好說嘛。”
    老陳沒想到齊暃的底氣竟然如此之足，可他也自覺沒理，自家姑娘確實談判手段有些差勁，哪有上來不畫餅直接提要求的。
    林文熙氣鼓鼓地喘著氣，悶不吭聲，半響後，眼圈忽然紅了。
    她站起身又要走。
    “哎，小姐……小兄弟！齊暃小兄弟，以後我們會說明白的，有些話畢竟也說來話長，現在說也不方便……”
    “陳老哥，也請你理解我。你們上來就拉我站隊，可我對什麽都不了解。如果我真是個誰說什麽就是什麽的傻子，你們也會放心與我合作嗎？”
    “這……”
    老陳也啞口無言。
    齊暃長歎一聲，他看出老陳或許真有什麽難言之隱，選擇不再為難對方。
    “這樣吧，你們可以不說。我也不想參與到你們的事情中。但我也不會隨便站隊。”
    “老弟……”
    齊暃擺手，繼續說道。
    “對於符文的知識，如果你們來問我，我會看情況幫助。至於對別人，我是否提供幫助，我也要自己看情況決斷。”
    吸——
    林文熙沒說話，就是背對著這邊吸了一下鼻子。
    齊暃心裏失笑，縱然他也見不得女人哭，看京子哭那麽慘，他也會感同身受地去安慰。
    但……這丫頭不會是在耍手段吧？
    真以為我是吃那一套的人嗎？
    “小兄弟，我們真的是很有誠意的，這個世界現在這麽混亂，以後發生什麽都說不清楚。以後我們彼此照應，也算多分保靠。是吧？”
    老陳看了一眼林文熙，趁機說軟話。
    “老陳，我可以向你們保證，至少我不會無緣無故成為你們的敵人。這在黑暗森林的法則中，已經是很慷慨的承諾了。關係都是一步步處出來的，你覺得呢？”
    “你……”
    林文熙回過頭，瞪著眼睛看齊暃，眼睛裏哪還有什麽眼淚。
    隻有不甘和氣憤。
    “哼，算了！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們也不是非得有你才能通關！我們走！”
    “等等，我也有一點要求。”
    “你還——”
    “你說，小兄弟。”
    “很簡單，關於我的事不要聲張，這對你們也有好處。在我搞清楚我的身份前，配合我。”
    “怎麽配合？”
    “卡夏好像把我當做崔斯特瑞姆的幸存者，我可能也確實是，但我無法解釋我腦子裏的知識哪裏來的，所以我自稱是做過相關研究。符文學者……就算是我的人設吧。”
    齊暃對林文熙露出一個微笑，也算是接了林文熙之前的“劇本梗”。
    這樣的說話方式，某種程度上已經暗示她，自己是“地球人”了。
    很可惜，這次是林文熙沒有接他的梗。
    這小姑娘還在氣頭上，黑色法袍的前胸處，隨著呼吸一上一下明顯地起伏著，顯然是因為跟齊暃的談判吃癟而氣不平。
    “哼！走！”
    老陳對齊暃點點頭，跟著林文熙離開。
    齊暃目送兩人，隻見林文熙剛出帳篷，就跺著腳，氣鼓鼓地跟老陳說這什麽。
    他依稀聽清一句話“……他對那些傭兵掏心掏肺的，憑什麽對我這麽防備啊？”
    聲音漸行漸遠，想必是兩人走遠了。
    齊暃忍不住想笑，他搖著頭自言自語道。
    “傻姑娘，因為遊戲裏的女孩子不會騙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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