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弓的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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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暃給自己打著氣,默默等待著箭雨的間歇。
    另一邊的哨塔上,菲歐娜還在平複心情,準備冒頭向對岸射擊。
    可還沒等她起身,京子已經快她一步,起身一箭射出,正好卡在對岸黑影射擊的間歇,成功阻撓了河對岸那個墮落羅格的射擊準備。
    菲歐娜暗道,好時機!
    京子什麽時候這麽果敢了?
    她馬上起身,在京子準備搭箭拉弓射出第二箭的間歇,掩護射擊。
    這樣河對岸的墮落羅格還沒等射擊反擊,就又被菲歐娜的攻擊壓製回去。
    然後,菲歐娜準備射出第二箭的間歇,京子又一箭射出。
    兩人彼此掩護,在這個片刻,將河對岸的黑影完全壓製!
    這是羅格們都受過的配合訓練,單人射擊總會有拉弓蓄力瞄準的間隙,而雙人一組射擊時,隻要節奏得當,兩人的相互掩護就可以將射擊時的弱點完全覆蓋。
    如果隻有一個目標,那麽她們能做到壓製對手,讓對手毫無還擊之力。
    京子和菲歐娜雖然現在分屬不同的小隊,但她們年齡相差不大,在成為正式的羅格斥候前,她們也曾同組練習過。
    隻是練習的結果並不理想,再後來,菲歐娜就換人組隊,跟更加優秀的年長羅格斥候組隊練習。
    京子知道,菲歐娜隻是想要成為精英,成為最優秀的羅格斥候。
    如今的戰鬥,兩人不約而同回憶起同組練習時的記憶。
    京子感慨,菲歐娜還是那麽天才聰明,她是最年輕入選弗拉維隊的新生一代。
    她的箭又快又準,似乎不用瞄準,可又瞄得很準。
    自己做不到這一點,她總是瞄不準,又或者越瞄越不準。
    而且為了瞄準,就會下意識多瞄一會兒,結果錯過最佳的出手時機。
    用弓的高手都知道,拉弓時間不宜過久,在某個氣息與意念達到和諧的瞬間鬆手,才會射出最完美的箭。
    可京子一直做不到。
    她一旦拖慢節奏,菲歐娜就會嫌棄她,兩人一直沒法順利配合。
    可這次不一樣,為了掩護齊暃,京子什麽都不再考慮,她一定要跟上菲歐娜的節奏,將對岸的“敵人”完美壓製。
    一箭又一箭,兩人的相互配合下,射出的箭像是組成了一條長龍,直奔河對岸的黑影而去。
    別說再射多重箭,就是拉弓還擊都沒有機會。
    這次的配合就是如此完美!
    菲歐娜也有些驚訝,這還是那個京子嗎?
    她隱隱感受到,京子在發生某種變化。
    她的箭中似乎多了以前缺少的某種東西。
    信心……
    以前京子不會這樣準,也做不到果斷離手。
    就是因為她缺少“信心”。
    她嫌棄京子是因為京子根本不得要領,總計較一次射中與否,結果忽略了整體節奏。
    她總是多慮,考慮自己是否射中,結果往往愈發不準。
    就連姐姐也曾教導過她,讓她不要去想是否射中的問題。
    相信會射中,才會射中。
    懷揣著信心的箭,才是正確的。
    菲歐娜一直覺得京子學不會,理解不了,畢竟她一直那樣,笨得很,要能學會早就學會了。
    可現在……在她不知道的間歇裏,京子似乎已經理解了。
    眼見河對岸的黑影已經被她們聯合壓製到隻能躲避,而沒有還手之力,菲歐娜抽空看向京子的側臉。
    她發現京子極為專注且認真地盯著河對岸,毫無半點分心和猶豫。
    她……真的變了。
    齊暃當然不會錯過兩人冒著風險給自己創造的機會,他翻身跳出擋板,順著哨塔中心的梯子沒命地往上爬。
    在地球上,齊暃其實是有些恐高症在身上的。但在這裏也顧不上了。
    好在天黑,視野不清,爬出幾步腳下就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到,也就顧不上腿軟了。
    齊暃爬上哨塔的平台大概隻花了不到半分鍾,可他自己卻覺得爬了半小時之久。
    他也很害怕,萬一京子和菲歐娜沒能壓製住對麵,對麵隻要射出一輪多重箭,他就變成刺蝟了。
    遊戲裏墮落斥候射箭有多猛他又不是不知道。
    不論是遊戲初期沒裝備,還是後期一身神裝下地獄時,如果平地裏出現一大堆墮落羅格,朝你射箭,大概率就會聽到一聲慘叫,然後回到光著屁股回到營地。
    那是遊戲裏,而現實裏被弓箭射穿會是什麽滋味,會有多麽疼……齊暃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實在是想逃的。
    潤回去悶頭發育,再來逞英雄。
    可終究不能見死不救,也不想看著京子繼續在她的戰友間抬不起頭。
    是直起腰板做人,還是永遠打碎脊梁,有時候隻是一件事,一個瞬間就可以決定的。
    如果逃回營地,要被人指著脊梁骨說
    就是他吧,口口聲聲說什麽創造符文裝備保護我們,可是敵襲時卻是第一個逃走的呢——
    那齊暃寧肯死在這兒。
    對,我就是一個尊嚴比命貴的人。
    要臉!
    如果京子死了,大家會說,他的護衛遇險了他卻獨自逃走,那又有誰會願意給他繼續當護衛呢?
    真當這個世界跟遊戲一樣,隻要花上幾百到幾萬金幣,就能買到永不背叛的隨從護衛,就可以買到永不忠誠的人心嗎?
    真實的人心,是需要彼此托付的啊。
    齊暃寧願被人說成是個“收買人心”的偽善者,也不願被人看作是“獨善其身”的獨行者。
    況且……
    老子這不是沒死嗎!
    在極度緊張之下的齊暃,腦海裏閃過種種無聊的雜念,卻最終安穩地爬上梯子,一個翻身跨過哨塔的護欄,進入安全地帶。
    瞬間,齊暃看見倒在平台中的克勞蒂亞。
    她側著身體躺在平台上,一動不動,黑暗中雖然看不清她的臉,卻能看清深深刺入她肩膀和身體的兩隻羽箭。
    齊暃雖然無法憑表麵斷定傷勢,但他借助係統,看到克勞蒂亞的血條已經見紅。
    她確實是受了嚴重的傷,但好在,還活著!
    “大人!怎麽樣了!”
    京子的呼聲傳來。
    “我們的壓製要失效了!她在後退躲閃!馬上就會進入我們射擊的死角!”
    菲歐娜補充道。
    “我到了!你們小心!不要受傷!”
    齊暃趕緊給她們報平安,讓她們也好進入掩體,躲避對方的攻擊。
    聽到齊暃的回答,京子和菲歐娜默契地同時射出最後一箭,然後壓低身體,重新躲回圍欄的遮擋下。
    兩人的最後一箭追著黑暗中的影子,將那黑影趕到了一片密林中。黑暗中的影子藏入一片樹林濃密的區域。
    那片區域既能很好地遮擋京子和菲歐娜的射擊路線,也同時限製了對方發動多重箭雨的可能。
    雙方算是同時有了喘息的機會。
    從這個結果來看,兩人的配合攻擊是成功且奏效的。
    重新躲回掩體後,京子開始大口地喘粗氣。
    她從沒經曆過這樣高強度高危險的戰鬥,畢竟巡邏隊的戰鬥要簡單許多,而阻擊隊則是弗拉維挑選的精英,始終奮戰在危險的第一線。
    這樣的戰鬥對於菲歐娜而言,倒並不陌生。往日也經常在河邊阻擊血鴉派出的骷髏或其他墮落羅格。
    隻是今日不同往日的是,今天的墮落羅格格外強大,而她和克勞蒂亞也因為分神,導致最開始就失去先機。
    京子此刻才開始感覺到後怕,她才發現她的手在顫抖,無法平靜。
    剛才她之所以敢奮勇冒頭,完全是出於擔心齊暃的安危。她隻想著,如果她不壓製對麵,大人就會有生命危險。
    這種事情,她絕不要!
    因為這樣的想法,她才忘了恐懼和遲疑。
    可現在,河對岸的墮落羅格重新進入潛伏狀態,京子又開始緊張起來。
    想到河對岸那個隱藏在黑暗中的墮落羅格,極有可能就是前不久剛陣亡的“泰蓮娜姐姐”,她就有些膽怯地看向菲歐娜。
    兩人經曆剛才的一番緊急狀態,此時有了空閑,反而尷尬起來。
    畢竟敵襲之前,她們之間也是劍拔弩張的狀態。
    確切的說,是菲歐娜得理不饒人地辱罵著京子。
    可轉眼,被罵廢物和累贅的京子卻勇敢地爬到哨塔上,跟自己並肩作戰了。
    她本可以逃走的……
    菲歐娜微微移開眼神,也不敢迎上京子的目光。
    “對不起……”
    京子小聲說。
    她說的是,泰蓮娜姐姐因她而死的事。
    菲歐娜也低下頭,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隔了幾秒後,她錘了錘自己的大腿,怒視京子。
    “哎呀!戰鬥呢!你不要亂說話!擾亂士氣!戰鬥懂嗎?要專心!你個笨……笨蛋京子!”
    菲歐娜本來想說“笨豬”,可話到嘴邊,就改成了現在的樣子。
    京子誠懇地點頭,“是……是。我一定努力戰鬥。”
    這回答讓菲歐娜的惱羞成怒像是拳打棉花一樣,完全無力發作,又隻能憋回去。
    她覺得京子確實是變了。
    不隻是戰鬥方麵,整個人的氣質都在變化。
    以前的她過分小心。
    可現在,該說是她的心放在別處了嗎?
    所以才顯得沒那麽小心翼翼了。
    菲歐娜看到京子不停向另一邊的哨塔張望,她敏銳地猜想著,難道是因為她口中的那個“大人”嗎?
    “也不知道克勞蒂亞組長怎麽樣了。那個家夥,靠得住嗎?”菲歐娜隨口說道,“這麽久了,克勞蒂亞組長到底怎麽樣了,他也沒個動靜。”
    誰知,京子的神情立刻不同了,她一改剛才的唯唯諾諾,挺直了胸脯,瞪大眼睛否定道“什麽叫那個家夥!那可是大人!當然靠得住!”
    “大人?屁!”菲歐娜一臉不屑,“哼,哪來的大人,我可沒聽說過。”
    “哼!你聽沒聽過不重要!大人可是連首領都尊敬的人!菲歐娜沒聽過不過是沒見識罷了!”
    菲歐娜心底沒來有一股火……
    你這個小笨豬……在這兒驕傲個什麽勁兒!
    “真的假的,我信你個鬼!他憑什麽能得到卡夏首領的尊敬!”
    菲歐娜仍然不怎麽相信,也沒法想象。
    “哼~說了有什麽意思,有機會,你自己去問首領好了。”
    京子一臉驕傲,仿佛她有了什麽全天下最好的好寶貝,想炫耀又故意讓別人眼饞的模樣。
    “你……哼!管他什麽大不大的,我才不稀罕呢!怕不是你這沒見過世麵的笨呆子,見了誰都叫大人。切!”
    兩人由最開始的尷尬忽然轉為鬥嘴模式,不過這次京子的心裏有齊暃撐腰,反倒讓菲歐娜落了下風,吃癟不爽。
    她嘴裏說得滿不在乎,心裏卻更好奇了。
    大人?
    ……他到底有什麽能耐啊?
    正在菲歐娜胡思亂想的時候,她忽然聽到另一個哨塔中齊暃的聲音——
    “小心岸邊,有什麽東西要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