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暃忽然感覺渾身發冷。
    世界融合，世界融合……
    老陳和卡夏都說過這個詞匯，可他一直沒什麽實感，隻覺得要麽就是地球人集體穿越，要麽就是暗黑世界降臨人間。
    無非就是誰穿越誰的問題。
    什麽才能算是“融合”呢？
    沒錯……這就是融合……
    地表之上，是與遊戲的場景非常相似的血腥荒地。
    可進入了這個洞口之後，就像是穿越了某種“屏障”，他們好像忽然就又回到了“地球”世界。
    隻不過，這是被“暗黑”入侵的“地球世界”！
    如果說羅格營地是暗黑世界的主場，那麽這個所謂的邪惡洞窟，就是地球的主場。
    這個同樣被稱為“邪惡洞窟”的地穴，卻不再隻是遊戲裏那個簡陋的天然洞穴，而是齊暃熟知的，人為挖掘和建設出來的，曾經肩負著整個城市的地下軌道交通的——地鐵。
    當然，這裏的地鐵並不像日常生活裏的那樣明亮幹淨，也同樣是黑暗無光的。
    電力仿佛已經從這個世界裏徹底消失，所以地鐵內也毫無光源，就連停電時的“緊急出口”應急指示牌也沒有絲毫光亮。
    借助身上的照明術散發的光源，齊暃可以看到他們身處在某個地鐵站台候車區域，身體前方不遠就是一道深深的溝壑。
    很明顯，如果是正常運轉的話，那裏就應該是地鐵運行的軌道。
    而原本應該阻隔在候車區域和地鐵運行區域的合金玻璃窗全都不翼而飛，或隻剩下空洞的金屬框架和灑滿一地的碎片。
    齊暃向前一步，朝地鐵鐵軌的溝壑探著身子看了看，隻見地鐵鐵軌鏽跡斑斑，就像是已經被塵封百年而無人問津的樣子。
    齊暃又回身掃視身後的站台區域，他似乎還能看到這個地鐵運行時的熱鬧情況——
    遠處是通往地下一層的電梯，進出地鐵的乘客都會乘坐那裏的扶梯，或前方上層，或來到這層。
    人們熙熙攘攘地從扶梯上下，來到這邊的停靠區域站排上車。
    而在這不遠處的位置該是一排座位，給等待中的乘客一個休憩的場所。
    可現在……這些全都破敗了。
    本該是扶梯的地方坍塌著，上層像是經曆了某種驚天動地的爆炸或是震蕩，一根承重柱倒在扶梯之上。
    承重柱折斷的截麵中透出幾股扭曲斷裂的鋼筋，像是骨骼折斷後露出的骨髓。看起來觸目驚心。
    而本該是座位的地方也落著一塊巨石，將那裏的地麵砸出一個凹陷，巨石之下蔓延出已經凝固，甚至已經風化的暗色汙漬。
    不知道那是不是人的血，或是某種生物的血。
    但不論是什麽，都極具年代感，不像是近期發生的。
    地麵本該是淺色，幹淨到足以反光的瓷磚，現在大部分碎裂到無法辨識。
    有幾塊幸運的瓷磚還躲過一劫，但也難以抵擋空氣與時光的摧殘，在寂靜中變得褪色與脆弱。
    齊暃感覺到整個身體中有種深深的涼意。
    這比他遇到什麽敵人，給人的感覺要恐怖得多。
    因為此情此景都在告訴他，這已經不再是任何的“遊戲世界”，這就完全像是一個末世遭到毀滅的人類文明。
    即便拋去洞窟之中——或者說地鐵站之中的腐臭黴味，這個空間中的一切景物，也在傳達著一種與荒蕪。
    “大人？”
    塔妮婭走到齊暃身邊，輕輕觸碰了他的肩膀。
    似乎是察覺到齊暃這次的“失神”比此前任何時候都要明顯，塔妮婭的聲音也撇去了許多輕浮，變得認真起來。
    齊暃扭過頭，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擺了擺手。
    “沒事。”
    “您的臉色差得很，是想起什麽了嗎？”
    齊暃摸了摸自己的臉，確實覺得血液好像都不動了。
    沒辦法，換成是誰都會動搖的。
    即便他已經接受了穿越到暗黑世界裏的事實，可他也沒想過會在這裏看到“地球老家”的衰敗景象。
    此情此景會讓他有一種……無家可歸的恐懼感。
    “沒什麽。我們開始探索吧，專心點。”
    齊暃跟塔妮婭沒什麽分享欲，就隻是搖頭含糊過去了。
    “真無情呀，大人好像在防備我呢？這讓我很傷心哦。”
    塔妮婭又恢複了挑逗的語氣。
    齊暃這時候沒心情跟她開玩笑，他直接抽出短劍，做好隨時戰鬥的準備，然後開始探索這片區域。
    扶梯附近的坍塌不僅限製了他們上行的路線，當他繞過扶梯的位置時，才發現坍塌不止於此。
    大片的坍塌已經將扶梯之後的部分徹底變成一片廢墟。
    那個方向無法通過。
    而齊暃和塔妮婭剛剛落下來的地方，則是地鐵站台的一端。
    這就意味著，他們被封死在這部分區域了。
    不對……
    齊暃看了看地鐵的鐵軌，現在也不是講究“地鐵乘坐規範”的時候。
    即便是跳下鐵軌，也不會有疾馳的地鐵過來將兩人碾成碎片。
    “啊啦~大人的直覺跟我很像呢，我覺得也是這個方向。”
    看到齊暃走到站台邊緣，準備下躍時，塔妮婭自顧自地說著，輕盈地跳了下去。
    “哎呀~這裏的落腳點有點不穩。真是的，差點扭到腳。”
    塔妮婭抱怨著，她的聲音充滿感情，就是缺乏緊張感。
    齊暃看著深度足以沒過塔妮婭頭頂的鐵軌溝壑，選擇從一旁的樓梯下去。
    常識告訴他，地鐵站一段盡頭的部分就有能下到鐵軌區域的樓梯。隻是平時都用鐵欄杆或是鋼化玻璃門鎖著，隻有工作人員才能通行。
    此時當然沒那麽多規矩了。
    齊暃從樓梯上走到鐵軌的深溝裏，盡管這裏本就沒什麽光源，但他卻覺得更暗了。
    主要是空間變得狹窄，身體兩側不過兩米寬，前後就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深邃洞穴。
    “嘿~大人的方式好優雅呢~”
    塔妮婭繼續著單人聊天。
    “選個方向吧，那邊，還是身後的方向？”
    齊暃沒搭理塔妮婭的閑話，公事口吻問道。
    “嗯……”
    塔妮婭似乎陷入沉思，過了幾秒，她擺出側耳傾聽的姿態，然後指了指兩人身後的方向，也是之前麵向站台的右方。
    “信你一次。”
    “噓！”塔妮婭小聲說，“我也不知道對不對，我隻知道那個方向有聲音，在遠處。”
    齊暃點點頭，也放低聲音。
    “那就先去看看。做好戰鬥準備。”
    “看我的~”
    塔妮婭眨眨眼睛，抽出渡鴉之爪，一個人走在了前麵。
    齊暃看著她用貓女一樣靈敏卻無聲的步伐前進著，瞬間就拉開自己幾米的距離，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塔妮婭停在一處“掩體”後麵，回頭朝齊暃招招手，示意齊暃可以過來了。
    這種時候，齊暃才覺得，塔尼亞是可靠的傭兵。
    齊暃來到塔妮婭身邊，這所謂的“掩體”也是一塊巨石，足有半人高，半蹲的話就可以躲在石頭後麵。
    齊暃有些擔憂地想到，這地穴不會再崩塌了吧。
    如果前後崩塌，再給他們埋進去，那他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見齊暃落位，塔妮婭繼續魅影般前進幾步，瞬間就跑到了前麵幾米外的另一處可做掩體的地方。確認安全後，再讓齊暃前進。
    就這樣又前進了幾次，這回就連齊暃也能聽見一些明顯的響動了。
    一些叮叮咚咚、窸窸窣窣，令人引起不安遐想的聲音，在地鐵洞穴的前方不遠處向這裏傳來。
    “噓！”
    塔妮婭將食指放在嘴唇前，做出噤聲的姿勢，隨後指指地麵，似乎是示意齊暃等在這裏。
    接著，不等齊暃拒絕，她就關閉了自己的“照明術”，接著綠光一閃，開啟“內視”，然後奔入黑暗。
    幾秒後，隧道的寧靜被打破，一陣陣金屬擊打聲夾雜著意義不明的咕嚕聲，在隧道中反複回響，傳入齊暃的耳朵。
    齊暃從掩體後麵試圖觀察戰局，可隧道剛好在不遠處微微彎折一個弧度，剛好阻攔了他的視線。
    他隻能聽到嘈雜的戰鬥聲音從那個方向不斷傳來。
    齊暃有些擔心塔妮婭的安危，畢竟這不是他印象中的“邪惡洞窟”，盡管那女人的實力應該不需他擔心，可他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擔憂。
    可他又不想當那種“不聽指揮”的“豬隊友”，既然塔妮婭讓他在這裏等著，那也應該自有她的道理。
    如果自己貿然衝出去，說不定反而會影響她發揮。
    隧道深處的響聲一直在持續，非但沒有結束，反而有愈演愈烈的傾向。
    齊暃數著時間，差不多足有一分多鍾了。
    如果塔妮婭真的能碾壓取勝，就像是剛才在門口對戰沉淪魔時，這時間早夠她殺兩個來回了。
    這個時間還沒結束戰鬥，足以說明戰局並不像剛才那麽簡單。
    齊暃決定不再猶豫，他握緊瑞克薩特的挽歌與左手的木頭盾牌，衝出了掩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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