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基德沉默了。
    他表情嚴肅拘謹，似乎有些不敢說話了。
    眼下的情況是，至少齊暃猜到了他的底牌，而他還對齊暃一無所知。
    “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說話時，你說我對你似乎很了解。”
    齊暃臉上保持著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沒錯。我真的對你很了解。
    不隻是你，卡夏、阿卡拉、恰西，乃至那些羅格們，我都很了解。
    否則，以卡夏的性格，你應該很了解她，你以為她真的會無端地相信一個陌生人嗎？”
    基德沉默幾秒後，聳聳肩，臉上露出尷尬的笑意，似乎試圖將話題掩蓋過去。
    “咳咳……哦，這陣微風真不錯，雖然還是個無盡的夜晚，但天氣不錯，不是嗎？”
    齊暃看了看圍住兩人的時間延緩領域和冰罩子，心裏吐槽，微風個屁。你個奸商也開始低級地強行轉移話題了是吧？
    “基德啊，我知道，你是一個靠運氣活命的人。你相信，你永遠可以憑你的運氣在這亂世裏謀個出路。”
    ——“基德的運氣”，在破免板子出現前，曾經遊戲裏唯一一塊暗金大板子，可以增加f和商店打折。
    也是某種對基德的寫照。
    齊暃沒有被轉移話題，他盯著基德的眼睛，目光仿佛有種可以深入人心的力量。
    “可真的如此嗎？”
    齊暃的發問甚至讓基德忍不住渾身一抖，“你……你什麽意思？”
    “你以為我製作符文裝備，被稱作賢者，我就隻會製作裝備嗎？這隻是我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技能罷了。”
    齊暃咧嘴一笑，“我之所以被卡夏和阿卡拉認可，被稱為‘賢者’，是因為我與目盲之眼聖器產生了共鳴。我……能看透和改變人的命運。”
    “什麽……？”
    基德的臉色瞬間發生細微卻顯著的變化，他完全被齊暃的話吸引了。
    “你看中我那些小玩意兒的利益，所以幾次想要找我合作，所以估計你也打探了我的不少事情。
    那你應該不難理解吧？很多人在遇到我之後，原本的命運軌跡都發生了改變。”
    齊暃微微側頭，“別的不說，就說帳篷裏的那兩個，京子，恰西……”
    齊暃隻說了兩個人名，可基德卻早已浮想聯翩。
    身為奸商，他當然對營地裏的“風聲”了然於胸，掌握情報從來都是商人的必修課。
    京子，那個羅格小姑娘……在齊暃出現前，是個實力微弱到幾乎無法進入到正式羅格編製的見習成員，可現在卻已經一舉成為營地裏可獨當一麵的戰力。
    基德聽說阻擊隊運回來大量魔法裝備，都是京子幫阻擊隊繳獲的，這可是以前沒人會想到的事。哪怕說出來，都會覺得是笑話。
    可現在確實鐵打的事實。
    恰西，單純的鐵匠姑娘……此前的手藝屬於馬馬虎虎，她的寶貝赫拉迪姆魔錘被落在修道院後，她就沒法製作魔法裝備了，所以之前也都是打造一些基礎的白裝。
    可齊暃出現後短短幾天的時間，她就已經可以批量製作亮金裝備了。
    除此之外，營地裏其他人的變化也是相當巨大。
    這些總不會都是巧合。
    跟齊暃比起來，那個李雙似乎確實少了許多說服力……
    “可……可這跟我有什麽關係！我……我沒有得罪你吧！我……我隻是談生意而已！我也沒說什麽太過分的話吧！”
    基德比劃著說道，明顯也是有些慌神了。
    這番話語氣雖然強硬，可內容已經是求饒和解釋了。
    齊暃笑道，“基德老哥，你誤會了，我沒有傷害你的意思。我也隻是悲憫你而已，你的命運……唉。”
    齊暃做出了一個醫生走出手術室，一邊摘口罩一邊搖頭的表情。
    換成是暗黑世界的人也能瞬間看懂，這一定是有什麽大事！
    “我……我的命運怎麽了！？”基德瞪大眼睛。
    齊暃歎氣搖頭，“唉，我本不該告訴你的……可說起來也是緣分，算啦……看在你女兒和赫拉迪姆的關係上，為你透露點天機倒也沒什麽。”
    “目盲之眼”本就天天號稱各種“啟示”、“指引”的，這會兒配合齊暃說的話，濃濃的神棍味道，卻不得不讓人信服。
    因為齊暃是被盲眼姐妹會認定的賢者，這是不爭的事實。
    何況，越是基德這種相信自己運氣的人，越容易相信命運。
    現代寺廟那些動輒幾千上萬的高香，基本都是信命的富商們供奉的。越要追逐金錢，就必然越追求命運和玄學的力量。
    齊暃說了這一番話，早把基德忽悠得肝顫，兩個眼珠子目不轉睛地盯著齊暃，生怕自己的命運出現什麽災難。
    “我的朋友……不……大師！賢者！我……我到底怎麽了！”
    基德耐不住了，追問道。
    齊暃煞有介事地頓了頓，拍著基德的肩膀，規勸道。
    “我隻能說，當世界恢複和平後，哪怕你沒法去魯高因做生意，至少也不要去坎杜拉斯的寺院把破爛當傳奇裝備賣。否則……”
    齊暃又搖搖頭，歎了口氣，語中含義不言自明。
    這也不是齊暃瞎編的，暗黑3裏有相關記載，說基德後來發了家，成了富商，但後來又跑去坎杜拉斯的寺廟賣假貨，結果被當地人給整死了。
    倒是個符合暗黑世界觀和這個人物性格的下場。
    “我會因此而死？那是我的……宿命嗎？”
    基德喃喃道。
    齊暃看向遠方，“宿命隻是無窮個分支中的一個節點罷了。重要的是，你怎麽選擇。”
    這話的語氣被齊暃拿捏的高人範滿滿，就差單手禪禮，來句“善哉善哉”了。
    基德一時陷入了蒙逼的狀態，他都不知道應該信還是應該懷疑，但他行商（騙）多年——這點看人識人的眼力還是有的。
    要辨別一個人是真話還是說謊，是有底氣還是故作鎮定，他還從沒失手過。
    也因此才能闖蕩江湖，遊走於違法邊緣卻至今沒有真的翻車。
    可他橫看豎看，都完全不覺得齊暃在撒謊。對方說話的一切神情，絕非臨場編造，而更像是“回憶”……
    難道他真能看透時空，改變命運？
    “對了，你……你剛說看在我女兒的麵上，又是什麽意思？”
    基德問出了困擾他許久的問題，齊暃說的言之鑿鑿，可這女兒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齊暃笑了笑。
    “她叫卡達拉，也和你一樣到處售賣裝備的商人。不過她比你好一點，在她那裏倒是真能買到好貨的。更重要的是……她後來成為了赫拉迪姆的一員。”
    “什麽……”
    基德完全愣住，瞳孔都在發顫，“你說的那個名字……”
    “所以，我這番話就是看在她與赫拉迪姆的關係上，才破例告訴你的。”
    齊暃說完，不再出聲，甚至轉過身去，不去觀察基德的反應。
    反正該說的都說了，猛藥已經下了，如果這都唬不住基德，那隻能說基德是真英雄了。
    身後傳來基德喃喃的低語聲：
    “那是我故鄉的一種花的名字，我很久以前就在想了，如果我這種商人也能娶媳婦生孩子的話，就會用花和酒來給孩子命名。
    嗬……男孩就用酒，女孩就用花。看來我真的這麽做了。”
    齊暃轉過身來，基德虔誠地問道：“請問……我成為一個好父親了嗎？”
    “啊，你成為了。卡達拉跟不少人提到過你，她說你是個偉人。”
    齊暃所說的都是暗黑3代遊戲裏有據可考的人物對話，確實沒有胡編亂造，可他沒有想到自己的一番話威力這麽大，基德竟然落淚了。
    “沒錯……這一定是我……我發過誓，不論我的人生如何，我都要成為一個偉大的父親！”
    齊暃也有些動容，想不到這個黑心商人骨子裏也是有優點的。
    他不知道原作曾經的設計人員到底給沒給基德設計什麽前史，但他眼前的這位鮮活的基德，顯然是被他的話戳中了某個軟肋。
    能讓這位奸商一改假笑，甚至落淚，齊暃想象，大概他也有不為人知的往事吧。
    他沒有再逼基德，而是靜靜地看著對方，給足對方時間。
    基德沒有哭出來，他用手指抹了抹眼淚，調整了一下情緒，隨後正色道：“我……我相信你。我的朋……咳，大、大師！”
    “那麽，我的朋友……現在該換你來打動我了。”
    齊暃見基德已經完全心服口服，微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