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不知不覺竟然快要入冬了。”
    躬身鑽入製衣鋪中，羅塵抖掉了身上的細碎小雪。
    不由感慨了一句。
    上次入冬，還是在上次。
    時間一晃，竟然都快要過去一年了。
    這一年來，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哪怕是找人圍爐煮茶，暢談往事，他羅塵都不知道從何談起。
    他隻知道一點。
    去年五月的時候，他是煉氣期三層。
    如今兩年不到，他已經煉氣期九層，且已經開始為築基做謀劃。
    進境之快，令人咋舌！
    相信就是宗門天驕看見了，隻怕也會瞠目結舌吧！
    但這一切，都不是憑空得來的。
    每日消耗那麽多資源，堅持數百天，其中折算成靈石，哪怕是築基修士也要為之駭然。
    也就羅塵生財有道，才能支撐這般高速修行。
    跟那製衣鋪的老嫗打了個招呼。
    對過切口，戴上麵具，羅塵再一次踏入珍瓏黑市的地下大廳中。
    這是大河坊內城被毀後的第二個月，珍瓏黑市的第二次如期舉辦。
    剛一進去，羅塵便察覺到有一道熟悉的視線落到自己身上。
    對方沒有掩飾，卻也並不蘊含惡意。
    感受到那股溫和的視線，羅塵朝著那人，點頭示意。
    是天星子。
    “這位前輩，倒是十分惦記我啊！”
    羅塵輕笑一聲，剛想找個僻靜角落坐下來，就有黑衣修士走到他麵前。
    “慕容前輩，我們主人為你安排了新的位置，這邊請！”
    “哦？”
    羅塵一怔，也不拒絕，跟著一起越過諸多散修。
    最後，在兩側邊緣的一張金絲檀木椅上坐了下來。
    坐下的那一瞬間，有諸多目光投射過來。
    無他，兩側座椅，一直以來都是築基真修的寶座。
    哪怕沒有足夠多的築基真修，此地也隻會空置，不會給煉氣期散修使用。
    “這便是天星子所說的貴賓待遇之一嗎？”
    剛落座時，羅塵有一絲不習慣。
    但很快，他就接受了這種現狀。
    在羅天會中，當了這麽久會長，他早已習慣他人的仰視。
    如今不過是坐了個築基期邊緣的位置罷了。
    而且，坐在這種地方，也是有好處的。
    如果遇到想要的寶物，出手競拍的時候，大多煉氣期散修都會斟酌一二。
    這是“位置”，帶給人的壓迫感。
    不是那種必須拿到手的資源，一般散修也不會往死裏得罪大人物，都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
    坐下來之後，羅塵才發現他今天來得有點早。
    大廳裏麵隻有一百來個人，其餘築基修士，一個都沒到。
    有黑市修士為他端上茶水，他也怡然自得的享受起來。
    隻不過隨著人越來越多，他就察覺到了一絲絲不對勁。
    因為出現的那幾位，散發的氣息與煉氣散修，截然不同。
    其中，更有好幾位他熟悉氣息。
    斂息靈決可不僅僅隻是收斂氣息，改變靈氣波動那麽簡單。
    大圓滿之後，妙用頗多，其中就有模擬他人氣息的手段。
    自然，也會對他人氣息格外敏感。
    “這位散發淡淡水汽的，是汪海潮！”
    “南宮謹也來了。”
    “那一位帶著淺露的女修，不出所料，應該就是李家築基李一弦。”
    “那這樣一來，正和幾人交談的另一位熟悉的蒼老築基修士，應該就是段家老祖段乾坤了。”
    想不到今日黑市之中，竟然將大河坊本土四大築基勢力的首領，全都聚齊了。
    尤其是南宮謹，時不時就往羅塵這邊看過來。
    似乎也在好奇，為什麽一個煉氣期的修士，能和他們坐在一起。
    雖然，僅僅隻是邊緣末座。
    羅塵不動聲色，依舊怡然自得的享受茶水糕點，仿佛大有底氣一般。
    他這般姿態，反倒是讓那幾人移開了視線。
    “或許是天星子的貴客吧！”
    幾人都這般想道。
    羅塵不發一言，也沒有和他們交流的。
    言多必失，指不定就暴露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等人數差不多過兩百後，天星子就起身，宣布今天的拍賣開始。
    而最開始拿出的法器，總算讓羅塵知道，為什麽今天的黑市拍賣，會聚齊大河坊本土四大築基了。
    “酆都法衣二十套，中品法器。”
    “修士穿戴於身，可抵擋低階鬼物無形攻擊。”
    “起拍價，每套五百靈石。每次加價，不得少於，五十靈石！”
    “諸位，請吧！”
    沒有遲疑，幾乎是最後一句話剛落。
    四大築基，就紛紛出手。
    最後結果，一人五件，分別以每套七百塊的平均價格成交。
    這般默契的競拍，讓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喘。
    黑市主人天星子似乎也早有預料，並不在意他們合夥串拍。
    或許，這個價格也在他心理接受範圍之內。
    “第二件拍品，青螢提燈，上品法器，一共十件。”
    “激發此法器，可探測附近鬼物，並且能釋放一道炎陽煞氣，範圍攻擊附近所有築基以下的鬼物。”
    “起拍價，每件五百靈石。每次加價，不得少於五十靈石。”
    這一次，都沒輪到天星子說請。
    四大築基，就毫不遲疑開價。
    最後結果，一人兩件，平均八百塊靈石成交。
    多出來那兩件，一件被大廳中的一位煉氣期大圓滿修士獲得。
    一件被羅塵出手，以八百五十塊靈石拍下。
    略微高出築基修士的平均成交價格，卻比那位煉氣期大圓滿，要便宜了五十塊。
    這便是坐在這個位置，所帶來的的便利。
    到手青螢提燈後，羅塵總算明白了這些本土築基，齊聚於此的目的。
    無他！
    今天珍瓏黑市，拿出了一大批提前定做好的法器，雖然品階都不高。
    但無疑，全都是對鬼物陰魂大有針對的好東西。
    最近大河坊的各種消息，羅塵也是在注意著的。
    本土大勢力，一邊擴展地盤，收集資源，一邊派人探索大河鬼城。
    裏麵的東西，價值極高！
    別的不說，那些小宗門，包括各自家族在內城設立的產業，都還困在裏麵。
    人是肯定救不回了，但至少要把東西拿回來。
    何況，裏麵死了那麽多修士，光是遺產，就足以讓人眼紅。
    而有了酆都法衣、青螢提燈，入內城探索，就再也不是無從下口，而是如虎添翼了！
    隻不過……
    “這珍瓏黑市到底什麽來頭，居然短短兩個月時間，就籌集到了這麽多針對陰魂鬼物的資源。”
    “法衣，法器……連符篆，丹藥都有了。”
    在又一次花一百塊靈石，拍下一枚黃泉丹後，羅塵陷入了沉思。
    東荒修仙界中，能有批量製作法器能力的勢力，其實並不多。
    玉鼎域中，本域七宗，有一個名叫炎盟的金丹勢力，擅長鑄器。
    這青螢提燈，能夠釋放炎陽煞氣，倒是很符合炎盟一貫的鑄器手法。
    而在玉鼎域之外，近一點的有天帆城。
    遠一點的，有化星門。
    珍瓏黑市，是那些勢力的下屬組織？
    還是，和他們之間，有合作？
    發出這種疑問的，不隻是羅塵，本土四大築基，也這般在揣測。
    但沒有人敢直接詢問。
    天星子的實力，高深莫測。
    每次出手那麽多資源，鬼知道他手段如何，至少不會比本土築基弱。
    往高一點想，說不定就是米叔華那個層次，甚至媲美宗門築基。
    “二階金明靈猴屍體一具，七成完整，最重要的雙眼被取走了，但其他材料無損。”
    “可散賣，也可一口價整賣。”
    “起拍價，兩千靈石起拍。”
    參加黑市拍賣多次，羅塵也已經熟悉這裏大大小小的規則。
    就譬如起拍價與叫價的規律。
    五百靈石起拍價以下的，基本上都是隨便叫價。
    五百到一千的，十塊一次。
    一千起拍價以上的，至少五十塊靈石起步。
    涉及到五千以上的，默認一次叫價一百。
    這個規則，還是前不久完善的。
    避免出現那種，幾大千的寶物，最後有人用一塊靈石來惡心人的情況出現。
    珍瓏黑市也不希望，因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惹得競拍客人，大動肝火。
    看到這二階妖獸屍體，羅塵有點心動。
    帝流漿的主材，就是要同源妖獸的骨血肉。
    雖然金明靈猴最重要的是雙目，但對他而言，保存完整的骨血肉，無疑更有價值。
    “要不要出手拍下呢？”
    羅塵有一瞬猶豫。
    但就一瞬，金明靈猴的屍體，就已經被汪海潮出價五千，直接拍了下來。
    羅塵皺了皺眉，這個價格，有點低了。
    好歹是二階妖獸屍體，哪怕缺了最重要的材料，但蘊含妖丹在內，怎麽也該值個六七千吧！
    但也僅僅隻是可惜價格。
    羅塵並沒有什麽後悔之意。
    帝流漿的丹方，過了一個月，依舊還在不斷摸索中。
    哪怕購置到了相應的主材料，他也沒法直接出手煉製。
    而且某些妖獸屍體，可不好保存。
    也罷，等摸索清楚丹方後，再做考慮吧！
    “通語草一株，二階靈草，給靈獸服下，可提前煉化喉中橫骨。”
    “煉氣期傀儡三具，戰力不俗，堪比煉氣中期。守門護院，探路尋寶必備寶物。”
    “紫河道袍一件，極品防禦法衣，防禦威能不遜專門的防禦法器。”
    ……
    一個個寶物，如水一般拍出。
    成交的價格，無不令人咋舌。
    經曆得久了，羅塵都不得不感慨，搞平台的比小門小戶，可賺太多了。
    他辛辛苦苦煉丹一個月，收益不見得比黑市抽水高到哪兒去。
    而且，珍瓏黑市的東西，也不一定都是珍瓏黑市收集而來。
    其中很多東西，都是散修怕麻煩，提前委托拍賣。
    隻要拍出去了，主辦方都能收取對應比例的手續費。
    這簡直就是一筆無本買賣！
    很快，第一個拍賣環節就結束了。
    天星子走了下來，沒有遲疑，直奔羅塵而來。
    這一幕，落到了四大築基眼中。
    一道隔音罩打出，天星子笑嗬嗬的打起招呼。
    “小友，別來無恙啊！”
    “前輩精神矍鑠，怕是修為又大有增進了吧！”
    花花轎子人抬人嘛！
    羅塵也是會的。
    天星子搖搖頭，“老夫年紀大了，這輩子也不指望結丹，修為精進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那位築基期的煉丹師朋友，考慮得怎麽樣了？”
    看來，他很重視燃血丹的合作啊！
    羅塵心中確定了這個想法，沒有任何拖延，當即說道
    “他說沒問題，但是……”
    肉戲來了！
    天星子打起精神，“有什麽條件，盡管提！”
    羅塵也不客氣，直接道“燃血丹雖然隻是一階丹藥，但是煉製難度極高，對主材的需求也很大。”
    “所以，需要貴方提供相應原材料，價格按照正常市價來就行。”
    天星子點了點頭，“這個是應有之意，如今百草堂都搬走了，很多藥材確實不好買。”
    “這樣吧，你給我一份清單，能搞來的，我必定竭盡全力。”
    羅塵當場就拿出一份清單，交給對方。
    如此作態，讓天星子很滿意。
    可見羅塵也是帶著誠意而來的。
    接過清單，他低頭一目十行掃了下去。
    火犬鞭、幻幽草、北海玉瑤柱、爆猿妖血、地火煞、雪狐妖血，黃泉陰煞……
    看完之後，他驚訝的抬起頭。
    “煉製燃血丹，需要這麽多材料嗎？”
    怪不得他這般驚訝。
    隻因為這份清單，不僅是需要的藥材數量繁多，其中諸多材料，一看就是藥性衝突得厲害的那種。
    如爆猿妖血與雪狐妖血，雖然限定的是一階品質，但二者一為性屬爆裂，一為性屬冰寒。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陰陽調和範疇，性質極端，絕不可同時入藥。
    又如那兩道煞氣，地火煞和黃泉陰煞，分別是一階和二階。
    什麽丹藥，能夠需要兩種煞氣，還是品階不一，屬性不一的。
    還有，火犬鞭是什麽鬼東西？
    羅塵微笑不語。
    這些自然不隻是燃血丹的原材料。
    裏麵還夾雜了眾妙丸、通幽丹、血煞丹等多種丹藥主材。
    一來，是為了迷惑天星子，不讓其猜透燃血丹的主材料。
    畢竟對方身後肯定有個大勢力，保不齊就有經驗豐富的高階煉丹師。
    萬一通過主材，反向推導出燃血丹的丹方，那他就虧大了。
    二來嘛，那就是羅塵確實很缺這些主材料。
    百草堂、靈源齋搬走。
    仙築居覆滅。
    很多東西，他都無法收集。
    現在羅天會裏麵，連眾妙丸的煉製，都停手了。
    那北海玉瑤柱，雖然很便宜，但除了背靠藥王宗的百草堂，一般勢力還真沒法大批量采購轉售。
    畢竟是外域特產。
    通幽丹是殘缺丹方，但羅塵研究許久，已經小有心得。
    有很大把握，將其補全。
    若是配合係統入門，十有能成功。
    到那時候，他就可以煉製該丹藥，用來增加神魂底蘊。
    至於最後那黃泉陰煞，便是替王淵考慮了，以防萬一嘛。
    見羅塵笑而不語，天星子也回過味來。
    對方這是要通過合作，收購想要的其他資源啊！
    順便，還隱藏了燃血丹的原材配比。
    倒是個聰明的小手段。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羅塵，然後將清單仔細收好。
    “放心，既然答應了合作，老夫自然會盡力滿足伱和你那位朋友的要求。”
    “為表誠意，老夫也告知小友你一個消息吧！”
    羅塵好奇的看著對方。
    什麽樣的消息，可以當做築基真修的誠意？
    “築基丹！”
    “我這邊已經聯係上了三顆，要不了多久就會送來大河坊。”
    “呼！”
    ……
    低沉粗重的喘息，自麵前男子身上發出。
    天星子很滿意對方的反應。
    他相信，沒有人能在這種“誠意”下，還能保持淡定。
    羅塵也察覺自己失態了，連忙均勻呼吸。
    怪不得他這般失態，畢竟是築基丹啊！
    而且，上次這老頭還說不好搞。
    結果轉頭就告訴他，聯係了“三顆！”
    是三顆，不是一顆兩顆！
    如果是一顆兩顆，羅塵還真沒這麽大反應。
    畢竟以他的資質，他著實擔心一兩顆不管用。
    不然，當初也不會把手頭上米叔華給他的那顆，當做順水人情，送給秦良辰。
    但是三顆，就意味著他有三次衝擊築基期的機會。
    哪怕是一頭驢，三次機會，也該成功了吧！
    搞半天，別人嘴裏的“不好搞”，不是指一顆兩顆，而是更多的啊！
    羅塵的嗓音，有些幹啞生澀。
    “前輩……”
    “且慢！”
    天星子抬起手，就在羅塵以為他有什麽條件的時候。
    對方卻笑道“這三顆築基丹，我也是花了很大人情，才聯係來的。所以，價格方麵……一顆五千靈石，你覺得如何？”
    五千靈石的價格，算便宜還是貴？
    那自然是貴的！
    築基丹說破大天，也不過二階丹藥。
    同樣的二階丹藥，也不過三五百靈石一瓶起步。
    築基丹論顆賣，給它一兩千價格，就是很尊重“增加破境幾率”這個屬性了。
    當初玉鼎拍賣會上，五大築基也不過是拿兩千塊靈石，就各自拍下一顆。
    但是，對於普通散修來說，這個價格就很便宜了。
    首先，根本沒有渠道去買。
    其次，哪怕拍賣會上出現一兩顆，往往成交價都是天價。
    上一枚築基丹，可是拍出了六千八百塊靈石！
    競爭，過於激烈！
    最後，這個價格，羅塵完全能夠接受。
    他嘛，羅天會之主，尊貴煉丹師。
    現在對誰，都可以豪氣的來一句
    “俺頗有家資！”
    三顆加起來，不過一萬五。
    別的不說，他現在身上就有一萬六千五百塊存款。
    上次拍賣會結束後，兩萬身家掉到了九千五。
    一個月過去，羅天會又為他賺來八千！
    今天拍賣會上，他小小出手幾次，拍下青螢提燈、黃泉丹，也不過耗去一千塊不到而已。
    也就是說，如果天星子現在拿出三顆築基丹。
    他羅塵，現在就能直接買下來！
    隻可惜，對方說還要等一段時間。
    “多謝前輩，這個價格我很滿意！”
    “到時候築基丹到了，務必第一時間通知我。”
    羅塵真心真意的道謝。
    別人的誠意都拿出來了，那他自然不能吝嗇。
    “隻要材料購置到，我一定讓我朋友，盡快為貴方煉製燃血丹。”
    天星子爽朗一笑，“那就，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沒有參加後續的自由交易環節，羅塵提前離開了珍瓏黑市。
    出來之後，才發現街道上，雪勢已經變得越來越大。
    今年的冬天，或許是有史以來，最美好的一個冬天了。
    羅塵很興奮。
    遮掩好氣息後，融入黑夜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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