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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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看病的人斷斷續續沒少過,剛開始,他們還會拿著公事過來詢問,漸漸的,在得到蘇夢枕的首肯後,便都自行處置了,不再拿這種小事來打擾他,蘇夢枕的房內一下清靜了許多。
因著他要做戲,小七便隻能陪著他,整日待在他房裏,連下去玩的時間都大大減少了。
當然,更重要的是,她可是身負保護他的重任呢,別看他現在主動出擊隱在幕後,但實際上在他心裏,他依舊是把白愁飛當做好兄弟好朋友的,對他肯定不會有過多防範。
跟他相處這麽長時間,小七從一開始覺得這人執拗死心眼兒,到現在完全轉變了看法。
他並不是盲目的信任自己的兄弟,而是他在交朋友的時候,要麽不信一個人,要麽就徹底相信,並且也做好了被背叛的覺悟。所謂割頸之交,就是說把頭顱給朋友也可以,而蘇夢枕正是這樣的人。
所以大概這就是為什麽,明明他是一個冷漠狂傲又有些自負,心肌深沉有手段,不那麽容易親近的人,卻能引來萬眾追隨,因為透過這些表麵的現象,他的本質是真誠的,重情重義的,一身傲骨,心懷天下,膽識過人,這樣的領導者,又有幾個人不會心生敬服。
看著雷媚離開的背影,她毫不掩飾地表露自己的不高興,蘇夢枕看的有些奇怪“你當真這麽不喜郭東神?”
“我就是不喜歡她,她不是好人。”小姑娘撇過頭去哼聲道,“她一見我就要說些奇怪的話,還總跟我打聽你的事,看著我的眼神也讓我很討厭,我怎麽會喜歡她。”
蘇夢枕擰眉看著她“你說,郭東神總向你打聽我的事?”
“對呀,難道我沒告訴過你嗎?”她詫異的看回去。
蘇夢枕冷靜地搖頭“你沒有。”
“唔……那好吧,我忘了。”小姑娘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繼續道,“反正她跟白愁飛一樣,每次見了我,都要悄悄問我,你是不是病得很嚴重快死了,還問我要不要離開這裏,我要是想出去的話,她可以幫我。哼,我又不是真的三歲小孩子,怎麽會聽不出來她在打什麽壞主意,王小石他們見了我,還會叮囑我外麵很危險,讓我不要亂跑,隻有她每次都說相反的話,她肯定不懷好意。”
蘇夢枕看上去並沒有怎麽意外,或許是心裏多少有了猜測,或許是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鋪墊,讓他的心裏終究起了一些變化。
他看向晃著兩條小短腿怡然自樂的小家夥,好奇問道“你是因為郭東神說那些話才不喜她,還是看著你的神情讓你不喜?”
“唔……這個,應該說是與生俱來的感覺吧。”小姑娘茫然的撓了撓頭,道,“反正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或者誰喜歡我誰不喜歡我,我都能感覺得到。”
蘇夢枕暗忖,小動物似乎天生都有這種本能的直覺,小貓兒自然也不例外,她能敏銳的察覺到郭東神對她的不喜,從此也不會喜歡對方,合情合理。
他又問道“所以你感覺到郭東神不喜歡你?那麽二弟呢,你為何又討厭他?難道他也不喜歡你?”
“白愁飛……他好像既不喜歡我,也不討厭我。”小姑娘苦惱的撐著臉頰,道,“可是他看我的眼神,我一樣很不喜歡,唔……我也形容不出來是怎樣的,反正我就是不喜歡。”
蘇夢枕突然想起曾經聽過的傳聞,小孩子大多眼睛幹淨,心思純澈,能看到或感覺到許多成年人感受不到的東西,迪奧娜從未在自己麵前明確的表達過討厭誰,但她卻不止一次說過不喜歡這兩人,難道說,她真的從他們身上察覺到了讓她不喜歡的氣息?
眼中劃過一道莫名的神色,他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道“這裏你還有不喜歡的人嗎?”
“沒有了吧……”
她倒是想趁機把臥底抖個幹淨,可惜她已經忘了具體的細節了,除了幾個比較重要的人,如白愁飛雷媚這樣的,其他人早就忘了。
蘇夢枕點點頭,不再說什麽。
夜裏,又下起了大雨。
第一道閃電落下的時候,小七一點都不猶豫的抱著枕頭去敲了蘇夢枕的房。
本以為又會是像上次那樣聲勢浩大的落雷,但幾道過後,雨勢驟停,雷聲消去,烏雲散開,月亮從窗戶外照進來,落了滿地銀灰。
她戰戰兢兢的從蘇夢枕懷裏探出頭,看到雨真的是徹底停了,才鬆了一口氣。
蘇夢枕問她“要不要回自己房間?”
他還沒忘記上次兩人一起睡受了多大的折磨,睡相糟糕得讓他每次一想起來,都忍不住磨牙想彈她一腦殼。
小姑娘晶亮的眸子滴溜溜轉了一圈,擲地有聲地回道“不要。”
天氣已經越來越涼了,有現成的人體暖爐,她為什麽要回去自己睡,不知道貓貓都是怕冷的嗎?
蘇夢枕隨她去,隻要她別睡著睡著再對自己拳打腳踢,他其實挺樂意抱著這個柔軟的小東西睡覺的。
他將右手放在她脖子後麵輕輕撓著,小貓兒頓時發出舒服的喵喵咪咪的聲音,在床上像根麻花似的翻來翻去,過了會兒又將腦袋放在他手上,示意下巴那裏也要撓。
蘇夢枕兩手並用地伺候著,每次一停下休息一陣,都會惹來不滿的瞪視,隻能滿心無奈的繼續伺候。
在黑暗裏,他仔細打量著四肢大張舒服的攤成一張餅的小姑娘,突然發現一件驚奇的事,不由問道“半年了,你怎麽一點都沒長高?”
小姑娘眼睛都不睜,哼哼唧唧的說道“誰說我沒有在長,明明長高了一點點的,隻是我們凱奇萊茵家族生長周期很漫長,你是看不到的。”
蘇夢枕挑眉“難道說,等你十八歲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
小七翻了個麵,將自己的後背和脖子露出來,方便奴才更好的伺候,懶洋洋地哼唧道“誰說的,等我十八歲的時候,我會比現在長高很多很多。脖子那裏還要繼續,還有背上,不要停下。”
蘇夢枕沒好氣地鬆開手“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該記得,我現在是個病人,而病人是需要好好休息的。”
她這才意識到,已經讓蘇夢枕伺候自己一個多小時了,也許、好像、確實是有那麽點過分了……
她紅著臉縮進被子裏,拍了拍身邊的床鋪,裝作什麽也沒發生似的,道“很晚了,快睡覺吧,否則你明天要是起不來,我可不叫你。”
蘇夢枕擼了一把她的耳朵,像是有預判一樣躲開她咬過來的嘴,然後躺下拉上被子,閉著眼睛道“希望你睡著了也能保持憐憫之心,看在我是病人的份上,少對我揮幾次拳頭。”
小七被他說的臉又是一紅,想起上次被自己睡夢中搗的那一錘,心虛的小聲說道“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呀,一定是有魔鬼控製了我,不是我自己要打你的……”
她看了一眼閉著眼睛沒有說話的蘇夢枕,漆黑的床帳內,僅能看見他棱角起伏的冷峻側臉,以及露在薄被外略顯瘦弱的胸膛。
她悄悄湊過去,身體挨上對方溫度較低的的體溫,滿意地眯了眯眼,然後幹脆將自己整個身體都縮進他懷裏。
暖爐的溫度剛剛好,再裹上被子,就像在太陽下一下,舒服得渾身都感覺暖暖洋洋的。
蘇夢枕被她這一番動作折騰得入睡失敗,無奈地歎著氣睜開眼睛,長臂一伸,將悉悉簌簌動個不停的小家夥摟在懷裏,箍著著她兩條小胳膊,不讓她再動了。
狹小的空間能帶給貓兒十足的安全感,她難得乖巧的靜靜睡在他旁邊,感受耳朵下麵比常人稍弱的心跳聲,突然就升起淺淺的惆悵。
算算時間,自己來這裏也半年了,如果沒有意外,自己應該待不了幾個月了。
他沒有愛情,未婚妻已經反目成仇,友情也遭受打擊,兄弟背叛,而王小石到最後也會離開。他是強大的,但他也是孤獨寂寞的。
要是等自己走了,少了一個能陪他說話的人,他會不會更寂寞呢?
腦袋無意識在他胸前蹭了蹭,蘇夢枕睜開眼睛靜靜看著她“怎麽還不睡?”
她抱著他一隻胳膊,聲音有些低落“要是……要是我走了,你會不會很想我啊?”
蘇夢枕沒有說話,床帳內一片寂靜,隻能聽到兩人淺淺的呼吸聲。
她好奇地翻身趴在他身上,看著他在黑夜中仍舊清亮如星子的眼,問道“怎麽不說話呀?”
蘇夢枕道“什麽時候走?”
“唔……我也不知道,應該就在這幾個月吧,到時候爸爸會在遙遠的家鄉給我傳來信號,然後我就會知道,我該回去了。”
蘇夢枕歎息著輕輕摸上她的腦袋,溫柔的撫摸著“我會的,我永遠都會惦記著你的。”
小姑娘瞬間將頭埋在他頸窩裏,小手揪著他胸口的衣領,軟綿綿地說道“我、我也會記著你的,你要好好吃飯,變得更健康一點,千萬不許再吐血了哦。”
她的重量並不比一隻貓兒重多少,放在胸口處的兩隻小手像羽毛一樣,輕輕地撓在他心房上,讓他突然多了幾分感傷,酸澀。
胸口的聲音繼續說著“你到時候可千萬不要太、太傷心哦,也不要哭鼻子,小孩子才會因為這種事情哭,你都是大人了,絕對不會發生這種事的,對吧?”
蘇夢枕笑著將她摟好“你說得不錯,我是大人了,不會再為了這種事情哭鼻子。”
心中雖然不舍,想讓她一直在這裏生活,永遠陪著自己,可是理智卻清醒的告訴他,她是不同的,和所有人比起來,她就是異類,隻要一日不回到本該屬於她自己的地方,就會多一分暴露的危險。
能離開是件好事,江湖太凶險,始終不是一個天真單純的小貓兒可以生存的。
他心裏漫起一陣陣無可抵擋的失落,轉過許多念頭,最終隻是化為一聲輕輕的歎息,消散在寂靜的夜裏。
他再次垂眼看過去時,胸口趴著的小家夥已經睡著了。
說睡就睡,還真是個貓崽子。
蘇夢枕失笑,將被子又往上拉了幾寸,就這樣任她趴在自己胸口,安然酣睡。
“唔……爸爸……”小貓兒在睡夢中蹭了蹭他,嘟囔著說著夢話。
蘇夢枕麵無表情地立刻將人挪到旁邊,側過身去背著她自己睡自己的。
第二日起床之後,小七總覺得蘇夢枕哪裏怪怪的,甚至還破天荒的照了好幾次鏡子,一度搞地她以為對方是不是又被魂穿了。
直到蘇夢枕幽幽看著她,神色複雜的問道“難道我的年紀,已經大到可以做你的父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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