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 10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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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賬本裏記錄的都是意義不明的數字,沒有具體的往來明細,也沒有一個文字說明,讓人很是摸不著頭腦。
    至於那枚印章,印出來的也是一個從沒聽說過的名字,清淼。
    案子查到這裏,又陷入了僵局。
    三人靜靜立在屋簷下,院子裏,瘋癲的老管家抱著柱子,一會兒含含糊糊地說著“我不知道不要找我我什麽也不知道”,一會兒又表情痛苦地用頭去撞柱子,將整個額頭撞得紅腫不堪,隱隱冒著血絲。
    追命皺眉看著那一幕,問起身旁陪同的通判“江大人,他的家人不接他回去嗎?”
    福州通判江元祿歎了口氣“他已經沒有家人了,一家老小都在溫大人手下做事,也一並……”
    追命沉默一瞬,遂又好聲好氣道“若是可以,勞煩江大人將他妥善安置,讓他不至因此橫禍流落街頭,遭受欺淩。”
    江元祿撫著胡須微微一笑“崔三爺不必憂心,這是本官應盡之責,必不會讓他老無所依。”
    說話的空隙,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被帷帽嚴實包裹起來的女子,長長的帽簾及至小腿,隻露出一部分粉中帶藍的華麗裙擺。
    雖然看不清真實的樣貌,但江元祿篤定,帷帽之下的,一定是個難尋的美人。不論是柔軟如春風拂柳的動人身姿,還是隱隱約約的帶著水汽的幽冷香氣,都足以說明她的不凡之處。
    他心生疑惑,神侯府二位名捕奉命查案,沒聽說來福州時帶了個女子啊?這女子又是他們什麽人?
    追命笑著拱手“江大人高義。”
    無情突然問道“江大人可曾聽過清淼此人?”
    “清淼……”江元祿喃喃念著這個名字,麵露疑惑,“本官不曾聽說過此人,莫非他與這個案子有什麽聯係?”
    無情微微搖頭“隻是在進來時聽人提起過,好奇問問罷了。”
    江元祿還有公務,陪兩人說了會兒話,很快就離開了。
    追命看著無情,輕聲問道“大師兄,咱們接下來……?”
    無情靜靜凝視著瘋病發作的老管家,銳利冰寒的眼中閃過一抹沉思“或許他知道些什麽。”
    追命無奈“可他如今瘋瘋癲癲的,連自己叫什麽都不知道了,完全指望不了他開口。”
    無情輕輕擰著眉心,手指在扶手兩側輕點。
    這是他思考問題或者遇到不好解決的難題時慣有的小動作,他的手指修長,指尖白皙,有種透明的脆弱感,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做出來,都有種讓人移不開眼的清麗俊俏。
    小七看著兩人臉上或深或淺的為難之色,笑著道“或許,我可以幫忙。”
    無情停下手上的動作,緩緩向她看來,墨玉般的漆黑雙眸似在冰泉中浸過一樣,清冽而明亮。
    “想讓他開口,這事不難。”她看著無情微微一笑,“隻要治好他的腦子就可以了。”
    追命聞言大喜,急忙上前兩步,灼亮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盯著她“心海姑娘,你真的可以治好他的瘋病?”
    小七唔了一聲,手指曲起輕輕點著下巴“其實我也不是很確定,不過,我的潛意識告訴我,我可以辦得到。”
    她看著兩雙同樣明亮的眼睛,笑著道“所以,要不要試一試?”
    “要試要試,當然要試!”追命興奮的摩拳擦掌,他打心裏就認為她不是凡人,第一次見麵時動靜那麽大,本事絕對小不到哪兒去,“就在這裏,還是換個地方?”
    無情當機立斷“帶他回客棧再說。”
    -
    將窗簾都拉上,門窗反鎖,確保周圍沒有人偷聽後,小七讓無情點了管家的穴道。
    因為如果不這樣做,他會一直在屋內焦躁的瘋跑,不停製造噪音,有些煩人。
    追命緊緊盯著他,從黑的晶亮雙眼中不經意間露出些許孩子氣的好奇。
    “心海姑娘,要不要買些符紙桃木劍什麽的?”追命看她兩手空空,什麽也沒有準備的模樣,疑惑問道,“其他的要嗎,朱砂雞血,八卦鏡和檀香,若是有需要,我現在就去買。”
    小七笑著斜了他一眼“三爺,我是在治病救人,可不是做法事驅鬼,哪需要這些東西。”
    瑩潤的雙眼如落日餘暉下的海麵,晶瑩剔透的藍中透著點點暖色的晚霞餘韻。
    美人眼波如秋水,蕩人心魂。
    追命捏了捏發熱的耳根,笑嘻嘻說道“我看其他人治瘋病都是這樣的,開壇做法,劍斬妖邪,隻要除掉附在病人身上的邪祟,病也就治好了。”
    小七好笑地挑眉“那他們都治好了嗎?”
    “這個……”追命臉上訕訕,“好像沒有……”
    小七勾唇笑了笑,將視線移到渾渾噩噩無法動彈到老管家身上。
    無情和追命一看,就知道她要開始了,神色間立刻凝了幾分認真,又有些隱約的好奇與探究。
    她伸出手臂,袖子上的布料柔順的垂下去,蕩開一片溫柔的弧度。
    扶手一揮,幻夢般的淺藍色光芒充盈了整個房間。無數或大或小透明的水母狀生物在屋內上下漂浮,每次動作都能激蕩起陣陣柔和的虹光。
    “這是……?”
    追命和無情屏著呼吸看著這一幕,這是人間不可能出現的唯美夢幻的場景,它更像一個窮盡畢生想象,在文字中才能隱隱得見的瑰麗而華美的夢境。
    淺藍色的光芒落在三人身上,沒過幾息,管家漸漸安靜下來,眉目變得安寧平和,而無情和追命,卻驚訝地發現他們的身體也在發生著變化。
    那是一種他們從不敢奢望的變化,滯澀的內息開始緩慢運轉,胸口處壓著的大石像被挪開了一個縫,受損的經脈傳來一絲微弱的回應。
    二人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中,他們看到了震驚,喜悅與不敢置信。
    這是……心海姑娘在為他們治傷?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落在他們身上的淺藍色光芒和透明水母越來越多,他們清晰的感受到身體的變化越來越明顯,而最讓無情震驚的是,他那兩條十幾年了沒有任何知覺的雙腿,竟然傳來一陣陣灼熱的疼痛和難耐的瘙癢。
    他閉上眼睛,眼睫和手指微微顫抖,貪婪而珍惜地體會著這份求之不得的疼痛。他甚至想要痛得更厲害些,更明顯一些,否則他會以為所經曆的這一切隻是夢中的幻覺。
    追命同他一樣,閉了眼睛享受著多年的內傷被一寸寸修複的感覺,雙手緊攥成拳,瀟灑俊朗的臉頰上隱隱有些潮紅,皆是由於心中激動所致。
    小七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兩人,無情這麽激動他可以理解,畢竟他的腿有殘疾,在化海月的治愈下,肯定能感受到雙腿的變化。追命這麽激動又是為了什麽,難道他也受傷了?真是一點也看不出來。
    她現在能量充沛,一出手就是一個群體治愈術,毫不費力,效果出奇得好,看看無情血氣逐漸充盈的麵龐就是證明。
    半盞茶的功夫過去,屋內的光芒消散,無情和追命睜開雙眼。
    顧不上自己,他們第一眼看向老管家,卻見他癱在椅子上,眉目舒展,麵色紅潤,口中發出均勻的鼾聲。
    “他睡著了?”追命驚訝的挑眉。
    “看上去是這樣。”小七皺著眉頭湊近觀察,“不過為什麽會陷入沉睡呢?是不是要叫醒他?”
    “不必。”無情道,“他或許很久沒有這樣安然入睡了,先讓他睡吧,無需打擾。”
    她笑著點頭道“好。”
    她以為無情會是那種嚴肅冷漠,公事公辦,沒什麽人情味兒的捕快,卻不想他冰冷孤傲的外表下,竟有一顆柔軟細膩,體恤百姓的善心。
    追命將老管家搬到旁邊的房間裏,讓他睡得更舒服些,鎖上門窗,再次返回來。
    無情抿了抿嘴唇,按著輪椅的手指一寸寸收緊,清亮的眼中閃過一抹猶豫。
    “心海姑娘,剛才那是……?”
    小七再次伸手,直接彈出一個巴掌大的透明的淺藍色水母,半圓的傘蓋下,是四條魚尾狀的長長的純水凝成的飄帶。
    她動動手指,漂亮的透明水母飛向無情,在他身旁徘徊漂浮,後者忍不住伸出指尖去碰,手指觸摸到的那一瞬間,水母化為無數渾圓的淡藍色水珠和氣泡,盡數融入他的體內。
    他又感受到了方才那種被治愈的感覺,如同在盛夏六月的天氣,飲了一碗冰過的梅子湯,從身體到大腦都跟著放鬆下來。
    “這是一種能夠治愈疾病的小手段,我也不知道它有沒有用,隻是潛意識告訴我應該這樣做,就使出來了。”小七看著呼吸有些急促的二人,微微笑道,“我給這種水母起了個名字,叫做化海月,是不是很好聽?”
    追命喘著粗氣,眼中光芒大盛,上前兩步緊緊凝視著她,雙眼中的熱切似滾燙的岩漿“心海姑娘,大師兄的腿,你可以治好是不是?”
    他們師兄弟四人同進同退,感情深厚,得知了這樣一個足以令人狂喜的可能,他還第一個想到的仍然是無情的腿,而不是自己從出生就帶著的內傷,足見其心胸開闊與重情重義。
    小七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隨著追命的話,她看向輪椅上蒼白而殘廢的青年,笑吟吟地眸子對上一雙比刀鋒還要雪亮淒清的眼。
    “雖然很多事情我不記得了,也不知道你的腿到底能不能治,不過……”
    她頓了頓,看著麵容沉靜的青年,緩緩一笑“直覺告訴我,要治你這樣的傷,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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