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 1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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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後,地上的積水慢慢滲下去,帳篷內終於有了能站人的地方。
像鐵手這樣內力深厚的高手,隻需稍稍一運功,就能將滿身的水氣蒸騰掉,浸透的鞋襪和淋濕的衣裳重新變得幹爽。
小七看得羨慕,她雖然可以通過抽取水分子,也能做到這一點,但要是換個角色,比如冰屬性的或者雷屬性的,就不行了。
帳篷內的氣氛很古怪,每個人都在看她,卻沒有一個人先問出來。
最終,還是諸葛正我打破了沉默。
他撫著胡須,半是探究半是驚奇地看著她,緩緩問道“心海姑娘,你剛才說,你是鯉魚修煉成人形的精怪?”
沉默了一瞬,小七微微笑著“差不多吧。”
鯉魚是水生動物,深海龍王也是水生動物,再加上二者都是經過修煉變成了人類,四舍五入,說她是鯉魚精,問題不大。
諸葛正我不小心揪斷了一根胡子,他細細打量著,眼中的驚奇之色和讚歎越來越明顯,雙眼更是亮得像晨星,有著少年人一樣的頑皮和活潑。
“精怪一說,流傳了千百年,向來隻在書本中存在,人人都道是讀書人的臆想,想不到今日,老夫竟親眼見到了。”
戚少商毫不收斂地誇讚著她“心海姑娘的原形,定然漂亮得很。”
小七想起自己威嚴猙獰足以嚇死人的原身,微微一笑,沒有接話。
在場眾人對她是鯉魚精這事接受良好,個個深信不疑,更是有一種本該如此的感想。
除了神鬼精怪之說,再沒有什麽能解釋她那頭異於常人的頭發和眼睛了。
唯有蘇夢枕的臉色有些古怪“隻是小小的鯉魚成精,就有這般通天徹地的力量?”
小七唔了一聲,說道“隻是借用了下法寶,其實我也沒有你看到的那樣厲害。”
蘇夢枕淡淡點了點頭,也不知道信了沒有。
除了話少的無情和冷血,在場眾人都對她很感興趣,你一言我一言的相問中,天很快就亮了。
撩起簾帳,無情走到外麵看了眼情況,回來說道“積水降了許多,可以啟程了。”
一聲令下,部隊重新整裝,連雲寨眾人趁此告辭,而他們也再次踏上前行的路。
車簾被撩開,無情從外麵鑽了進來。
小七看著他微笑“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的。”
無情定定看著她,突然道“據我所知,鯉魚並不生活在海中。”
她驀地低頭一笑,波光瀲灩的眸子半抬,笑眯眯地看著麵前的青年,說道“為什麽我就不能是從河裏跑到海裏去的呢?”
無情輕輕搖了搖頭“你不是。”
這人可真是,一如既往地敏銳。
她歎了口氣,肩膀塌了兩分,說道“不是我要故意隱瞞,我隻是怕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咱們都做不成朋友了。”
人隻會與同類相交,狐仙魚精之類的,雖說也離譜,但有千百年的文學作品打底,起碼在認知範圍內。
葉公好龍的故事不是個例,這種被賦予了神話色彩和至高無上王權的生物,人隻會尊敬它,高高抬著它,會有誰敢跟一條龍做朋友嗎?
就像人,會跟一隻螞蟻做朋友嗎?
無情皺了皺眉,道“你說自己是鯉魚成精,我不信,相處數月,我沒有從你身上發現任何動物的特征和習性。”
剛開始,他的確是這樣想過,但越往後他越不相信自己的猜想。
但是,他昨夜又的確見到了她眼角和臉側鱗片狀的東西……
無情頭一回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迷茫。
小七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那麽,你覺得我是什麽?”
無情搖頭“我不知道。”
她掩唇失笑“算啦,別想那麽多了,這世間的事情,沒必要個個追根究底,隻要表麵上看著大差不差,也就行了。”
無情也跟著淡淡微笑“你說得不錯,不過……”
她抬眼詢問,無情彎了彎眼“我能有機會見到你的原形嗎?”
“這個嘛……”小七為難地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不是我小氣不給你們看,隻是我的原身每次一現身,必定要造成很大的轟動,根本瞞不過旁人……”
看著無情若有所思的模樣,她又急忙補充道“最好還是別看了,如果你看到了我的原身,隻能說明,一定發生了及其危險或者糟糕的事。”
無情抬了抬眉,眸中閃過一抹明悟。
小七知道,自己剛才那番話他肯定理解錯了,把她當成了預示災禍的災星啥的。
那就這麽讓他認為吧,理想狀況下,她最好當然是不用現原形,等到任務完成離去的時候,她可以告訴他們,自己的原身,其實是條龍。
想想那個有趣的畫麵,她又一次忍不住低頭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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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平穩地到了邊關大營,諸葛正我順利從原來的將領手中接過了軍隊的統率權。
臨陣換帥是大忌,但這個規矩不適用於北宋的軍隊,因為他們已經爛到底了,換了人說不定還能起死回生,不換人就隻能繼續一次又一次地被金兵和遼兵攆著打。
接手了軍營後,諸葛正我沒有忙著調換其他的教練,而是讓蘇夢枕帶著幾萬金風細雨樓的弟子操練。
他們要學的還有很多,怎樣列陣,怎樣衝鋒,怎樣與不同軍種配合進攻,怎樣看每一種旗語等。
這些江湖人或許不會服諸葛正我,但他們對蘇夢枕卻信服得很,隻要是蘇夢枕的要求,他們幾乎個個都能很好地完成。
這樣訓練了一個月後,這隻臨時拉起來的隊伍總算能拿得出手了,而就在此時,遼軍再一次襲來。
這是一場打得比較艱難的仗,戰場上的主力軍是訓練多年的普通士兵,江湖好手們隻在最外圍打打邊鋒,或者撿個漏。
真正打起來,這些原本還拿訓練不當回事的江湖人才明白,原來他們引以為傲的一身功夫,在戰場這個巨大的絞肉機中,完全沒有半點用處,前後左右全是人,無數刀槍向著他砍來,連閃躲都費勁,更別說殺敵。
尤其是遼兵驍勇善戰,馬上功夫不弱,數萬鐵蹄踏著塵煙和宋兵的屍體,收割著一條又一條性命,這樣的場景,怎能不令人膽寒。意誌沒那麽堅定的,當場就崩潰地再無半點鬥誌。
而諸葛正我那一頭也氣得要死,他在東京城多年修養出的良好涵養,終於在這一刻破功。
他知道宋兵懦弱無能,戰鬥力低下,但親眼看著許多士兵一對上遼國的鐵蹄,下意識地轉身逃跑,心裏就一股止不住的火。
他知道宋兵不能打,但從沒想過,竟會這麽不能打。
艱難地取勝後,諸葛正我沉著臉率兵回營。
隔著主帥營帳幾裏之外的一個帳篷裏,小七正在為冷血療傷。
四大名捕全都下場參戰,蘇夢枕等人也不例外,他們個個殺敵幾十甚至上百,等下來戰場,身上不知是自己還是他人的血,幾乎順著衣擺一滴一滴往下掉。
在這種時候,平日裏衣冠楚楚武功高強的大俠們,也無法保持衣裳的潔淨了。
冷血的臉上沾了不少血和灰,就連眼睫毛上都有一點凝固的血塊。
他後背中了一刀,位置在肩胛骨那裏,破損的布料下,清晰可見因為過度用力而紅腫猙獰的傷口。
她隻是看一眼,便忍不住心裏發酸,歎著氣說道“我知道你武功高強,可也不該連鎧甲都不穿,你這不是完全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
冷血抿了抿唇,頭顱微垂,小聲辯解道“這點傷……不算什麽,我心裏有數,不會讓自己在這種地方送命的。”
小七有些生氣,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的傷口,看著他後背的肌肉瞬間繃緊,沒好氣說道“既然不算什麽,那我再給你開兩個窟窿,反正對你來說,這點小傷不痛不癢。”
誰想冷血聽了話,反倒莫名其妙的紅了臉。
他的眼睛亮得驚人,鋒利冷酷的薄唇向上彎起淺淺的弧度,臉上的笑容就像日光從烏雲中破開的那一刹。
他看著她,年輕的麵龐顯得熾烈而真誠“你放心,下次我盡量不會讓自己受傷了。”
小七哼笑一聲,在他腦殼上輕輕敲了下“你知道就好。”
她剝下他的上衣,看著後背上那道猙獰紅腫的傷口,以及其他無數新新舊舊的傷疤,心裏頓時便有些難受。
她在掌上凝出一團水,輕聲道“我先給你洗一下傷口。”
冷血臉頰紅紅地低聲嗯了句。
小七用純水一遍遍清洗著傷口中的塵土和汙血,直到露出粉色的肌理才停下手,將治愈的法術用在他的身上。
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著,不僅如此,前胸後背那些舊傷也一並恢複了。
她將打濕的帕子遞過去,柔聲道“快擦擦臉吧,上麵全是土和血。”
冷血羞澀地背過她去整理儀容,小七見一塊帕子擦兩下就變得髒汙,幹脆引出水流,讓他在水下從頭到腳衝洗一番。
從帳中出去時,他已變得神采奕奕,潔淨颯爽。
看著發梢還在滴水的小師弟,原本準備讓士兵打水清洗的追命,腳下一轉,改變方向,朝著另一處營帳內走去。
用同樣的方式給追命從頭到腳衝洗了一遍,他舒爽地伸展著筋骨,將濕漉漉的外衣搭在肩膀上,五指成爪,將滿頭濕發梳在腦後,笑容滿麵地說道“心海,你這法術真好用,走到哪兒都不缺水,洗漱也太方便了。”
他愜意地吹著口哨離開,小七盯著他的背影無語半晌。
當她是淋浴器嗎?
沒過多久,無情又走了進來。
他一身白衣沾滿了敵人的鮮血,漆黑長發被凝結的血塊弄得一綹一綹的,臉上還沾了塵土和血跡,形容十分狼狽。
軍營附近有條河,隻是這時候,士兵都擠在那裏,無情怎麽也不可能跟他人共浴。
等著打水燒水又得許久,更何況,他這一身汙穢,不知要多少桶水才能洗幹淨。原本還有一點猶豫,在看到冷血和追命接連濕漉漉的從她帳中出來,無情便沒有任何負擔的跟了過來。
小七引了水給他衝洗,自己坐一旁好笑地看著他,說道“我是不是該誇一聲,你們的腦瓜子可真靈活,這麽快就想到了法術的其他用法。”
無情在水下搓洗著衣裳,淡淡笑道“這不是很好嗎,這樣便捷實惠的法術,在許多時候,遠比那些能殺敵的更有用處。”
看著他恢複了潔淨的白衣下,又滲出的一絲血水,小七之前彈了個治愈法術飛過去,笑著說道“我明明這麽厲害,可千萬別把我當成輔助類的人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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