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鮫終究是一條受過二十一世紀教育的五好鮫人。
    坑人的事，他做不出來。
    人家誠心和他做生意，他不能坐地起價。
    誠信為本，質優取勝。
    於是，他列了一張詳細的合理表價，簽上電子名，發給秦默。秦默很快回複，簽名加蓋章，錄入公證網後，合同正式生效。
    目前，藍鮫手頭有一匣子珍珠，每個月賣兩百顆，能撐半年，鮫綃這個月給了五十匹，所剩幾無。
    現在是十一月中旬，距離幼兒園放寒假還有一個多月，十二月的鮫綃完全沒著落，他必須趕在月底回一趟深海，收集材料織一批庫存。
    寄完快遞，藍鮫飄在臥室水池裏，拖出識別器裏的日曆，查看十一月是否有節假日。
    十一月三十日，英雄公祭日，連著周末，共放假三天。
    藍鮫眼睛一亮。
    就是它了！
    他從水裏冒出，東張西望，尋找羅蘭的身影。
    這個時間點，羅蘭一般在打掃院子。
    藍鮫潛入通道遊到院子的遊泳池，發現羅蘭果然在修剪灌木叢。
    他輕輕一甩尾巴，遊到羅蘭附近，趴在池邊叫喚：“羅蘭。”
    羅蘭聽到主人的聲音，放下剪刀，恭敬地向他行禮：“主人，請問有什麽吩咐？”
    藍鮫望著羅蘭，心裏閃過奇怪的念頭。
    他覺得自己的仿生人管家有點精分。有時特別靈動，能說會道，表情豐富，比如之前坑秦大老板時，那精明的模樣活靈活現；有時他又板板正正，一個指令一個動作，一絲不苟地做家務活，比如現在。
    相處久了，藍鮫也習慣了他間斷性的變化。
    “我想搞一張人類身份證，有辦法弄到嗎？”他問。
    很多時候，有腿比沒腿行事方便。
    他想用人類的身份租一條船，光明正大地出海，離開海警巡邏範圍，再變成鮫人回深海。畢竟以後出海的次數多，用人魚形態直接進大海，難保不會再發生“人魚跳海自殺”的新聞，引起不必要的轟動。
    “主人，偽造身份證在帝國屬於違法行為，最高可判三年有期徒刑。”羅蘭嚴肅地道。
    藍鮫一臉無語地瞪著仿生人管家。
    他當然知道偽造身份證不合法，但這不是為了掩人耳目嗎？羅蘭是仿生人，用智能在網上搜索比他快，也許還能發現一些意想不到的特殊途徑。
    “沒有一點辦法嗎？”他不死心地問。
    “沒有。”羅蘭回答得幹脆利落。
    “……好吧！”
    藍鮫失望地沉入水底，吐出一串泡泡。仿生人管家指望不上，他得想想別的辦法。
    羅蘭拿起剪刀，繼續機械地修剪灌木叢。
    天宇集團地球分部·總裁辦公室
    安東尼是天宇集團旗下卡蘭亞珠寶公司的負責人，一條年逾兩百歲的雄性人魚，以豐富的經驗和精湛的技藝從一個小小的設計師晉升到如今的設計總監。
    平時他在首都玫瑰星工作，前段時間回始祖星處理一些私事，今天準備回去，結果還沒登上宇宙飛船，便被秦大總裁一通電話給催回來了。
    “秦總。”他一進辦公室就向秦默打招呼，然而不等對方反應，注意力先被擺在桌上的一盒珍珠給吸引住了。
    他控製人魚車快速地靠近，一雙碧綠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盒讓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的珍珠。
    “秦……秦總……這……這是……”他一副想碰觸又礙於上司不敢動手，巴巴地瞅著秦默。
    作為珠寶首飾設計師，他一眼就能瞧出原材料的優劣，這盒珍珠光單憑色澤就令他心動不已。
    “這些珍珠出自八寶齋。”秦默體貼地給下屬答案。
    安東尼驚訝。
    他知道八寶齋，一個嶄新的奢侈品網店，最近風靡星際，以珍珠首飾和人魚服出名，引得富太太們為之瘋狂。
    作為卡蘭亞珠寶公司的設計總監，安東尼對市場反應特別敏感，得知八寶齋的大名後，他第一時間關注它的動向，想搶購一件首飾拿回來研究研究。
    無奈八寶齋老板似乎視金錢如糞土，商品上架速度不慍不火，他蹲了大半個月，隻上架了一兩件珍珠首飾，手速慢搶不過那群瘋太太，望著“售罄”兩字興歎。
    現在，他的頂頭上司告訴他，辦公桌上這滿滿一盒顏色各異、飽滿潤澤的珍珠，是八寶齋珍珠首飾的原材料，他眼睛都瞪直了。
    “秦總怎麽會有這麽多珍珠？”畢竟是條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魚，很快恢複冷靜，雖然視線仍離不開珍珠，但已經能夠思考了，腦子迅速出現各種各樣的設計圖，琢磨著如何把這些珍珠變成漂亮昂貴的首飾。
    秦默發電子合同給他看。“我與八寶齋的老板合作了。”
    安東尼狐疑地打開電子合同，快速地瀏覽一遍，不可思議地抬頭看著上司那張淡然的俊美臉龐。
    這……這真是秦總親自簽的合同？
    完全讓利，一麵倒的條約，無條件給對方送錢，還沒有約束力！
    太驚詫了，他久久不語。
    半晌，他默默地收起合同，綠眸炯炯有神地望著秦默。“秦總想讓我負責首飾這一塊？”
    八寶齋不僅提供首飾原材料，還提供服裝布料，價格意外地合情合理，麵對這麽一份利於自己的合同，八寶齋老板竟然沒有獅子開大口。
    說實話，安東尼挺佩服對方的定力。
    大氣啊！
    “不錯。”秦默道，“前段時間我聽唐秘書說你陷入了瓶頸，到處尋找靈感。這些珍珠來之不易，不知能否刺激你的創作欲？”
    “能！能能能！”安東尼激動得熱淚盈眶，“秦總，您真是太體恤下屬了！”
    看到珍珠的一瞬間，他的創作欲早就如噴井般地往外湧，恨不得立即鑽進工作室，開始設計。
    秦默微笑，伸手盒上珍珠蓋子，朝安東尼麵前輕輕一堆。“那就拜托你了。”
    安東尼如獲至寶地撫摸盒子，鄭重地向秦默保證。“秦總放心，定不負所托！”
    收進空間戒指裏，安東尼匆匆地離開總裁辦公室，直奔卡蘭亞珠寶公司在地球的分公司。他等不及回首都星了，讓分公司給他整間工作室，加急幹活。
    “真是幹勁十足。”西莫發出感歎。
    天宇集團不隻一家珠寶公司，但陛下在眾多優秀的設計師中偏偏選了卡蘭亞珠寶公司的安東尼。
    正所謂急人之所急，需人之所需。
    對陷入瓶頸的安東尼來說，八寶齋的珍珠如及時雨，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當人心存感激時，將會竭盡所能，發揮所長，把事情做到極至完美。
    八寶齋首飾一項合作交給他，事半功倍，安心落意。
    陛下不愧是陛下。
    卸去易容球的墨斯·迦爾恢複原本容貌，深紫色的眼睛微眯，抬手摸著耳環，淡淡地道：“你也該幹活了。”
    “——是，陛下！”西莫脫離他的耳垂，跳到空中，熟練地變成任意門。
    墨斯·迦爾上前擰動金屬把手，輕鬆地開門，往前一跨，回到了玫瑰星。
    秘書長格什溫身上仿佛裝了雷達，陛下一回來，他就準時地出現在皇帝寢宮。
    現在是玫瑰星的上午，天氣晴朗，陽光明媚，正是工作的好時間。
    格什溫恭敬地向墨斯·迦爾行禮：“陛下，要開早會嗎？”
    墨斯·迦爾從櫃子裏取出一身軍裝，慢條斯理地換上：“不，去後勤裝備部。”
    “哎？”格什溫愣怔。
    半個小時後，黑色的懸浮車低調地駛入首都星軍事基地，特識的標識讓層層關卡直接放行。
    後勤裝備部部長盛安國看到墨斯·迦爾，驚訝地問：“陛下怎麽來了？”
    “老盛，我記得你的精神力等級是九級？”墨斯·迦爾話不多說，直奔主題。
    “是，陛下沒記錯。”盛安國的辦公室裏擺滿了裝備零件，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他和助手正在研究最新型的作戰服，忙得焦頭爛額，怎麽都找不出合適的材質，連續三天沒睡了，下巴冒胡渣，眼睛裏布滿血絲，實在撐不住了想找個地眯會眼，陛下卻來了，搞得他有點蒙。
    墨斯·迦爾從空間戒指裏取出一匹精美的布，鋪在雜亂無章的辦公桌上。“看看這個。”
    盛安國摸著胡渣，低頭一瞧，樂了：“陛下是聽說了我的難題，特地為我排憂解難？屬下感激不盡，隻是……這布會不會太薄了點，太花俏了點？軍人穿不合適吧？這麽漂亮的布，該給人魚做裙子。”
    墨斯·迦爾笑道：“本就是用來做人魚服。”
    盛安國更糊塗了。“那……陛下拿布到我這兒……不知有何用意？”
    雖然他曾做過服裝設計師，但那是七八十年前的事了，自從加入後勤裝備部，他一直在研究宇宙作戰服，力求提升軍人的生存率。
    墨斯·迦爾從桌上找到一把鋒利的剪刀，遞給盛安國。“剪剪看。”
    盛安國狐疑地接過剪刀，摸了摸手感超好的精美布料，不確定地詢問：“陛下，真剪啊？”
    這麽漂亮的布，剪壞了太可惜。
    墨斯·迦爾挑眉：“剪壞了算我的。”
    盛安國咬咬牙，道：“那我剪了！”
    我剪，剪，剪——
    咦？
    剪不開？
    盛安國以為自己累暈頭，出現幻覺了。世上怎麽有剪不開的布？除非是金屬絲編的鋼布！
    他不信邪地又剪了兩下，剪刀根本壓下不去。
    “陛下……這……”他驚詫地抬頭，“我真使力了，剪刀前天剛磨的，怎麽剪不開？”
    墨斯·迦爾紫眸深沉，嘴角上揚：“剪不開就對了。”
    盛安國汗顏。陛下說得是啥話？一匹剪不開的布，做不了衣服，做不了衣服的布，有啥用處？
    墨斯·迦爾指點他：“把精神力凝聚到剪刀上，再試一次。”
    盛安國表情瞬間嚴肅，凝聚精神力到剪刀上，果然可行，那布被剪開了一小角。
    鬆開剪刀，盛安國又驚又喜：“陛下，這是什麽布？太神奇了！能留下給我做研究嗎？”
    墨斯·迦爾給他的狂熱潑了盆冷水，無情地道：“不能。”
    “啊？”盛安國大失所望，“難道陛下今天過來，不是幫我解難題的嗎？”
    看，連材料都帶來了。
    墨斯·迦爾從識別器上拖出一個虛擬屏幕，展示的圖片正是藍鮫做給夏文晨的飛魚服。
    “我需要這樣的衣服。”他道。
    盛安國一愣，瞪著圖片裏英俊帥氣的雄性人魚……身上的古老華服。
    是華服吧？
    他們學服裝設計的，都要學曆史潮流，精美的華服曾盛行一時，全世界都以穿華服為榮，後來發生戰亂，許多珍貴的東西消失在曆史河流中。如今，也有人研究華服，可資料太少，不知華服全貌，做出來的衣服不倫不類。
    眼前圖片上雄性人魚的服裝，製作精美，圖紋細致，款式純正，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他下意識地往下掃，看到三百萬星際幣的高價，眼睛差點瞪凸了。
    三百萬星際幣？
    搶錢啊啊啊！
    “陛……陛下……要我做……做這樣的衣服？”盛安國口吃了。
    “不行嗎？”墨斯·迦爾深紫色的眼睛望著他，遺憾地道，“我與天宇集團的老總談了筆生意，幫他找人批量生產人魚服，他想辦法給我搞一批適合軍部的原材料，可惜了……”
    盛安國雙手一拍辦公桌，慷慨激昂地道：“陛下！請放心交給屬下！屬下一定圓滿完成任務！”
    作為後勤裝備部部長，他知道天宇集團的秦總和陛下有交情，軍部裝備的某些特殊材料，都是陛下從秦老總那秘密搞來，一次次提升了裝備等級。
    如果弄到一批適合軍用的布料，那他最近遇到的問題也許迎刃而解了。
    這種好事，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不就是重操舊業嗎？
    他幹了！
    墨斯·迦爾微微一笑，取出另外四十九匹精美的布，推滿了整張辦公桌，看得盛安國雙眼赤紅。
    “那就辛苦盛部長了。”
    望著陛下完美無瑕的笑容，盛安國總有一種自己被坑的錯覺。
    晃了晃腦袋，他把這個危險的想法丟出去。
    陛下怎麽可能坑他？
    不可能！
    清晨，藍鮫打著嗬欠，從懸浮車下來，上人魚車時差點打滑，站在一旁邊的羅蘭及時出手，扶了他一把。
    “小主人，注意安全。”仿生人堅硬的手臂攬住了藍鮫的腰。
    “啊，謝謝。”藍鮫窘得臉頰發熱，偷偷用尾巴觸地，稍微使了點力，順利坐到人魚車上。
    羅蘭鬆開手，擔憂地問：“主人精神不濟，不如今天請假在家好好休息？”
    藍鮫揉揉發酸的眼睛，搖頭道：“不用，我緩緩就好，你回去吧！”
    朝羅蘭揮了揮手，他操縱人魚車靈巧地往幼兒園大門飛去。
    現在是早上七點五十分，恰是幼兒園門口最熱鬧的時候，家長們陸續送人魚寶寶到幼兒園，當他們看到藍鮫時，不約而同地投以注目禮，眼神灼熱。
    藍鮫一臉困惑。
    之前也有家長盯著他的衣服瞧，今天關注他的人多了一倍不隻，有些還熱情地向他打招呼。
    “藍老師，早！”
    “藍老師好！”
    “藍老師今天的氣色真不錯！”
    “藍老師昨天的表演太精彩了！”
    “藍老師，有空幫忙訓練下我家娃哈，他遊泳姿勢特別醜。”
    ……
    麵對眾多熱情的家長，藍鮫隻能打起精神，逐一回應，終於與戴安娜匯合，還未開口，戴安娜先崇拜地看著他說：“藍老師！你火啦！咱們小a班的水之舞獲得了全星際人魚誕生紀念日節目總冠軍，現在星際網到處都在討論你和人魚寶寶們，恭喜恭喜啊！”
    “嗯？嗯？”藍鮫黑人問號臉。
    昨天他上了三四個小時的網課，又花錢進摸擬場玩了四個小時的飛船，在虛擬宇宙裏迷失方向，以至於做了一宿的惡夢，完全不知道自己獲得勞什子的總冠軍。
    作者有話要說：　　西莫：秦總不愧是星際大奸商。
    陛下：秦默的行為關我什麽事？我是小鮫的田螺哥哥~
    西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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