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餐廳裏靜默了兩分鍾。
    羅蘭斂眉，正經地科普：“法律允許人類和人魚戀愛結婚組建家庭。”
    藍鮫一怔，脫口而出：“那個……我不算人魚。”
    羅蘭疑惑：“主人有魚尾巴，怎麽不算人魚？”
    藍鮫撫額。
    幸虧這是他家的仿生人，不是什麽外人，否則他剛說漏嘴了，後果不堪設想。眼珠微轉，波光瀲灩，他托著下巴笑問羅蘭：“你怎麽這麽關心我的感情歸屬？”
    之前好像也問過類似的問題。
    仿生人管家都這麽閑的嗎？還是說現在這個人格補丁比較八卦？
    羅蘭端起碗盤，低沉地道：“一個人太孤單。”
    藍鮫沒想到仿生人也會感性，他溫柔地凝視羅蘭：“不是有你嗎？”
    “小主人……”羅蘭一愣，顯然感到意外。
    藍鮫起身，站在羅蘭麵前，伸手抱了抱他。“仿生人很好，體貼能幹長得帥壽命又長，我有你陪伴足夠了。”
    羅蘭似乎當機了，雙手捧著碗盤，久久沒有動作，連表情都凝固了般無一絲變化，頸側的紫羅蘭花紋一明一暗地閃爍。
    藍鮫瞧著有趣，伸指戳了戳他的臉頰。觸感不錯，光滑有彈性，和真人皮膚相差無幾，現在仿生人的技術真牛。
    羅蘭終於當機結束，專注地望著藍鮫，眼神幽深而溫情。“隻要小主人需要我，我便伴你到永遠。”
    藍鮫眉開顏笑，再次戳了戳他的臉頰。“你是我的仿生人，當然要一直陪著我。”
    羅蘭這次沒有當機，反而問：“小主人喜歡哪個我？”
    “哎？”
    萬萬沒想到，藍鮫要麵對這種選擇題。他忘了，他家的仿生人是個精分。想了想，他保守地道：“都喜歡！隻要是你，就喜歡。”
    勤勞能幹的管家不能少，感性的知心哥哥也需要。
    羅蘭卻執著地問：“如果一定要選一個呢？”
    藍鮫拍著他的肩膀。“現在的你吧！”
    在飛船上的時候，羅蘭基本用一絲不苟的管家人格，他總覺缺了點什麽。
    羅蘭愉悅了，笑起來眼睛流光溢彩，好像裝了一整片銀河，藍鮫不禁看呆了。
    “小主人，可以放開我了。”他輕柔地說。
    “啊，哦。”藍鮫急忙鬆手，放羅蘭去廚房清洗碗盤。
    玫瑰星的夜晚是漫長的。
    這對於一條來自地球，一天隻過二十四小時的鮫人來說，倒時差是個大問題。
    藍鮫睡到半夜，生理鍾令他準時醒來。從水池裏探出頭，困盹地睜開眼睛，四周一片漆黑，虧得鮫人能夜視，迷迷糊糊地爬出水池，先上了趟廁所，接著取了浴巾邊擦頭發邊出了臥室。
    客廳裏一樣黑，羅蘭處於待機狀態正站在牆邊充電。
    藍鮫尾巴在地毯上滑過，發出細微的沙沙聲，拉開客廳陽台的窗簾，銀色的光泄了進來，隻見天空掛著三顆不同形狀的小月亮，繁星閃爍，他瞬間清醒了。
    這裏是玫瑰星，一天四十八小時，夜晚二十四小時。
    藍鮫抬起手腕看識別器，識別器自動同步星球時間，屏幕上顯示現在是首都時間1點30分，距離天亮還有10小時。
    他已經睡了八個小時，身體得到充分的休息，精神倍兒棒，現在毫無睡意。
    “主人，你醒了？”羅蘭聽到動靜，解除待機狀態，收回充電線，離開牆角。
    藍鮫放開窗簾，坐到沙發上。“是啊，我睡飽了，外麵天還黑著。”
    羅蘭打開柔和的燈光。“主人需要倒時差。”
    藍鮫靠在抱枕上，尾鰭輕拍地毯。“我知道，但是首都星的夜晚是不是太長了些？”
    足足二十四個小時，人再怎麽困也不可能睡二十多個小時吧？
    羅蘭道：“那是主人不習慣，等生活一段時間，身體會自我調節，適應首都星的時間。”
    “是嗎？”藍鮫一臉不信，打開識別器登上社交平台，想谘詢別人是怎麽倒星球時差的。
    “滴滴~”有新信息，他點開一看，戴安娜和幾個網友在他最新博文下發了評論，韓樺給他發了私信祝福。
    他先回複戴安娜的評論，接著回韓醫生的私信。
    【藍精靈：韓醫生，謝謝你的祝福！我想問一下，不同星球怎麽調時差？我睡到半夜醒了，精神很好，現在坐客廳裏無聊發呆中。】
    他不知道現在地球那邊是白天還是黑夜，也沒想著韓醫生會馬上回答他，退出私信界麵，準備查找倒時差的辦法。
    “滴滴~”
    看來這會兒韓醫生不忙，幾秒就回複他了。
    【韓樺：倒時差是一件比較辛苦的事，一定要盡量調整好身體狀態，培養規律性，你可以適當地做有氧運動，排解緊張的情緒。即使現在精神很好，也請盡量回床上休息，保持空腹，不要進食，否則會增加腸胃負擔。調整兩三天，便會適應。】
    藍鮫覺得韓醫生的說法和羅蘭一致，總而言之，一切靠自己努力。
    得，他繼續睡覺吧！
    羅蘭頸側的圖案漸亮，眼睛裏多了神采，見小人魚垂頭喪氣地回臥室，他跟著進去。
    “主人試過在床上睡覺嗎？”
    “床？”正要進水池的藍鮫轉頭看向那張大得能躺下兩個壯漢的床。
    自休眠醒來後到現在，他還真沒在床上睡過，因為親水的習性，他喜歡在水裏睡覺。聽到羅蘭的提議，他覺得可以試試。
    掀開被子，往床上一躺，感覺不錯，讓他找回了以前上大學住宿舍的回憶。
    “小主人，頭發要擦幹。”羅蘭站在床邊道。
    “麻煩。”藍鮫嘀咕，往床邊挪了挪，側身背對羅蘭，自然而然地要求：“幫我弄幹。”
    羅蘭去浴室拿了智能吹風機和浴巾，坐在床邊，仔細地幫他吹頭發。
    藍鮫趴在柔軟的被子上，享受仿生人的服務，尾巴的鱗片蹭著床單，在昏暗的燈光下，閃閃發亮，一半尾鰭掛在床外。
    這床長度不足，不夠他平躺，要是換回鮫人形態，尾巴不得掛地上了？
    果然還是在水裏睡覺舒服自在。
    智能吹風機速度很快，幾下就吹幹了。
    “好了。”羅蘭關掉吹風機，手指撫了下吹得蓬鬆發卷的藍色發絲。
    藍鮫隨手一攏幹了的頭發，滿意地靠著枕頭，把被子覆在身上，做好睡覺的姿態。
    羅蘭將吹風機放回浴室，關閉燈，安靜地退出臥室。
    床上的藍鮫閉起眼睛，努力睡覺，然而精神實在旺盛，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他把尾巴換成腿，好像有那麽一點點效果，然而一想到還得睡十個小時，整個人都煩躁了。
    熬了半個小時，他翻身坐起，朝門口喊了一聲：“羅蘭。”
    羅蘭頓時推門而入，關切地問：“小主人睡不著嗎？”
    藍鮫無奈地靠在胖乎乎的枕頭上，幽幽地抱怨：“睡得著才奇怪。”
    羅蘭來到床邊，半蹲著與他平視。“小主人要聽搖籃曲嗎？”
    “我又不是小孩子？”藍鮫鼓起腮幫子，“有其它哄睡的辦法嗎？”
    “聽舒緩的歌曲，或聽睡前故事。”羅蘭給他選擇。
    藍鮫在這兩者之間選了後者，他拍了拍床道：“上來，找本催人睡的小說念給我聽。”
    羅蘭蹲著沒動。
    藍鮫等了一會兒，見仿生人管家毫無動靜，湊近一瞧，發現他又當機了。
    一個晚上當兩次機，程序不會出問題吧？
    “羅蘭？”他擔心地叫喚。
    羅蘭終於有反應了，他搭著床沿起身，並沒有聽藍鮫的話上床躺著，而是到客廳搬了張椅子放在床邊。
    “我坐這給小主人講故事。”
    “哦。”藍鮫也不勉強，拉上被子，乖乖躺好。
    羅蘭征求小人魚的意見。“小主人想聽什麽？”
    藍鮫道：“隨意，不用太吸引人。”
    太吸引人，他怕自己的精神越來越興奮，更睡不著了。
    “好。”半分鍾後，羅蘭用低沉生動的聲音給小人魚講故事。“宇宙曆3640年，星際陷入戰亂，人類流離失所，無數孩子成了孤兒……”
    “咦，是曆史劇？”藍鮫好奇地問。
    羅蘭道：“亂世出英雄，星際大戰是一個熱門題材，網絡作者喜歡把時間設在那個年代。”
    “原來如此。”藍鮫調整了個舒適的姿勢，閉上眼睛認真聽故事。
    羅蘭繼續講道：“七歲的墨斯·迦爾在戰火中失去了父母……”
    “等等！”藍鮫驀地睜開眼睛問，“主人公叫墨斯·迦爾？這不是皇帝的名字嗎？”
    羅蘭嘴角一勾，笑道：“很多作者都喜歡用皇帝的名字當主角。”
    藍鮫詫異地撐起上半身：“皇帝他知道嗎？允許嗎？”
    羅蘭道：“隻要不汙名化，皇帝不會追究。”
    “還真大度。”藍鮫躺了回去，示意羅蘭接著說。
    “孤兒墨斯·迦爾被當地軍閥征為童子軍，經曆三年殘酷的訓練，成為無情的殺人機器，年僅十歲便戰績赫赫。”
    “這是悲劇嗎？”藍鮫皺眉，“戰爭太殘酷了。”
    “應該不算悲劇。”羅蘭垂眼，“故事很長，請小主人耐心一點。”
    藍鮫抬手在嘴巴處做了個拉鏈動作，表示自己不會再插嘴了。
    羅蘭伸手揉揉他的發絲：“乖乖睡覺。”
    藍鮫拉高被子，把臉埋進去。羅蘭揉他腦袋的動作好嫻熟，手法和秦哥有點像？
    “當時的星際聯盟共分裂出兩百多個國家，每個國家的元首都想統一星際，成為永垂不朽的開國皇帝。墨斯·迦爾所在的國家叫迪蘭奧帝國，與首都星的迪蘭奧大陸同名。這個國家的人熱血好戰更富有正義感，但也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執著。高層召集孤兒關在訓練營，將他們訓練成暗殺利器。”
    “墨斯·迦爾就是這樣一個人形兵器，十四歲殺了二十多個高官。即使為迪蘭奧帝國立下許多功勞，如果任務失敗，仍會成為棄子。十五歲那年，他接了一個任務，暗殺一個盤踞在地球的組織大佬。運氣有點背，正好遇上兩軍空戰，一枚超能導彈下來，整座城市灰飛煙滅。”
    藍鮫不知不覺被故事吸引了，豎起耳朵聽羅蘭講述，為主人公的命運緊張。
    “墨斯·迦爾受了很重的傷，命懸一線。值得慶幸的是，那是一座海邊城市，海水倒灌，他被衝到了海邊，一位好心人經過，救了他一命。”
    羅蘭手指相握，手肘支在大腿上，暫停故事。
    藍鮫等了好一會兒，沒聽到下文，忍不住睜眼催促：“然後呢？”
    羅蘭輕歎一聲，看著他道：“我想，這並不是一個好的哄睡辦法。”
    “呃，故事講一半很不人道！”藍鮫嚴肅地指控。
    “可主人越來越精神，無法達到調整時差的目的。”羅蘭道，“不如我們換一個方式？”
    藍鮫翹首：“小說名叫什麽？我自己下載看。”
    羅蘭搖頭：“主人該乖乖睡覺。”
    “不說嗎？我自己查。”藍鮫點開識別器，找到一個文學網站，輸入主人公名字，好家夥，跳出上萬條信息，點了十多本小說，沒一本是羅蘭講的故事。
    看來亞特蘭斯帝國的皇帝，深受老百姓愛戴。
    查不到，他隻能放棄，哀怨地瞪了瞪羅蘭，認命地躺下睡覺。“放歌！”
    羅蘭找了一首舒緩的曲子，刹時，臥室裏響起輕柔的音樂。
    藍鮫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翻轉幾次，心情慢慢地平靜了，耳邊音樂繚繞，身體漸漸地放鬆，不知不覺睡著了。
    羅蘭關掉音樂，體貼地幫他把踹掉的被子拉好，輕手輕腳地離開臥室。
    隔壁總統套房裏，坐在沙發上的墨斯·迦爾睜開眼睛，解除易容球的他，恢複了原本的容貌。
    “陛下為什麽不把故事講完？”耳環西莫問。
    墨斯·迦爾慢條斯理地解開領帶。“故事太長太血腥，不適合給小朋友當睡前故事。”
    西莫“哦”了一聲，道：“既然不適合，陛下一開始就該講個輕鬆有趣的故事。”
    墨斯·迦爾抽出領帶，接著解西裝扣子。“我隻會講這一個故事。”
    “是嗎？”西莫表示不信。這哪是什麽故事，分明是陛下的往事。
    墨斯·迦爾不管它信不信，脫掉西裝，換上華麗的皇袍，戴上代表身份的三枚戒指，下令道：“開任意門。”
    西莫驚訝地問：“陛下不是和小人魚約好明天看房子？”
    墨斯·迦爾垂眼：“一張一馳，其備不忒。追得太緊，反而適得其反。明天我會派人帶他去看房子。”
    西莫搞不懂了。“陛下喜歡他，不該趁熱打鐵嗎？”
    墨斯·迦爾微微蹙眉，紫色的眼睛幽深。“人類的感情很複雜，三言兩語說不清。”
    西莫檢測到陛下周身的精神力粒子濃度增加，聰明地閉嘴，快速變成任意門，供他驅使。
    第二天，藍鮫在柔軟的床上蘇醒，翹著一頭蓬鬆的頭發，從絲被裏爬出。
    不可思議！
    他後來竟然真的睡著了，還做了一夜光怪陸離的夢。
    “早安，小主人。”羅蘭推開臥室的門，優雅地向他問候。
    “早安，羅蘭。”藍鮫伸了個懶腰，精神抖擻地下床，肚子“咕嚕嚕”地響了起來。
    半夜醒來沒覺得餓，睡了十個小時後，才感到餓了。
    看來在首都星，人體的新陳代謝都慢了。
    “有一位金先生正在客廳裏等主人。”羅蘭道。
    “呃？金先生？誰？”藍鮫頭冒問號。
    五分鍾後，藍鮫把自己打理得清清爽爽出了臥室，看到沙發上坐著一位拘謹的中年男子。
    對方一見藍鮫，眼睛錚亮，起身熱情地道：“你好，藍先生，敝人姓金，單名一個磊字，奉秦總之命，帶藍先生去琦翔禦都挑選房子。”
    作者有話要說：　　陛下：哄老婆睡覺不容易。
    小鮫：可惡！故事講一半的人最討厭，哼！
    ——————————
    感情線（愛情）進度：
    羅蘭：—
    秦默：———
    黑帝：0
    彌迦羅：0
    陛下本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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