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認，藍鮫確實因為秦默人類的身份，主動和他保持安全的距離。
    那時他顧慮多，即使對秦默有好感，也不敢跨過警戒線，加上他身負重任，還在費盡心思地尋找鮫人蛋，努力為鮫人族的未來奮鬥，並無找伴侶的打算，秦默表白得太早，他考慮都不考慮，直接將他排除在外。
    至於為什麽和墨斯走到一起，隻能說天時地利人和。
    墨斯半鮫的身份成了最大的優勢，壽命倒是其次，同族讓他放下了戒心，無所顧忌地表露鮫人形態，做回最真實的自己。
    今天和秦默見麵，他心裏早早地打好了腹稿，不管對方問什麽，都要態度堅定地表明心跡，決不拖泥帶水。
    然而，當親耳聽到男人的問話時，他的心沒有想象中的平靜，反而掀起了驚濤駭浪，慌亂又無措。
    “我……”他張了張嘴，竟說不出絕情的話。
    藍鮫眉頭緊蹙，漂亮的耳鰭耷拉，露出內疚的神色。
    秦默似乎並不急著他回答，從椅子上起身，慢條斯理地走到他的身邊，手掌撐著桌麵，微微彎腰，近距離凝視藍鮫。
    清淡的香水味混合著紫檀香味撲鼻而來，藍鮫詫異地抬頭，屬於鮫人的獸瞳縮成了一條線。
    “不管你有什麽理由，我都接受。”秦默輕柔地道，“隻是我有一點不甘心，所以想親耳聽你說。”
    男人俊美的臉龐近在咫尺，充滿侵略性的氣息肆意地包圍住他，藍鮫心跳得厲害，空氣仿佛都變得熾熱了，令他呼吸困難。
    這不對勁！
    藍鮫不由自主地握緊拳頭，熟悉的躁熱自深處狂湧而出，全身的血液好像沸騰了般，使他情不自禁，難以啟齒的感覺令他震驚。
    當男人朝他伸出手，想撫摸他的發絲時，藍鮫臉上閃過一絲驚慌，猛地推開他，在男人錯愕地注視下，迅速離開椅子，尾巴一擺，閃電般地滑到包廂門口。
    “我……我有急事，先離開一步，秦哥請自便！”
    不敢看秦默的表情，他用力打開門，匆匆地滑出去，其他客人和侍者看到他，無不驚訝地張大嘴巴。
    藍鮫哪管其他人如何反應，當務之急，要盡快遠離這個讓他失控的男人。
    出了水月城的大門，他茫然地立在街道上。
    來時乘坐秦默的懸浮車，回去該怎麽走？
    乘公車或懸浮列車嗎？
    會被當熊貓圍觀吧？
    單是這會兒四周就投來數十道驚奇的目光，還有人躍躍欲試地想上前搭訕。
    正在藍鮫左右為難之時，一輛熟悉的軍車停在他的麵前，車門打開，露出頂著刺蝟頭的青年。
    藍鮫驚訝地瞪著對方。“怎麽是你？”
    屈天磊笑眯眯地朝他招手：“先上車。”
    藍鮫毫不猶豫地上車，不一會兒，軍車飛上天空，離開水月城。
    屈天磊在藍鮫疑惑地盯視下，解釋道：“是陛下讓來我來這裏接你。”
    藍鮫皺眉：“你確定？”
    他和秦默在水月城吃飯，根本沒有告訴墨斯，結果人家不但知道，還派了屈天磊來接他。
    屈天磊伸手指指藍鮫胸前的軍人徽章。
    藍鮫低頭一瞧，秒懂。
    他差點忘了，這玩意兒裏有追蹤器，作為軍人，他的行動軌跡都記錄在案，隻要有權限，都能查看。
    墨斯是帝國皇帝，掌握全軍，身邊有個強大的西莫，想查他的行蹤輕而易舉。
    這還真是……毫無隱私啊！
    藍鮫既無奈又感激。
    無奈自己的行蹤男朋友了如指掌，感激在自己困窘之時，幫忙解決了回家的問題。
    屈天磊出現得恰到好處。
    “謝謝。”藍鮫對青年道。
    屈天磊搔搔後腦勺，嘿嘿地笑道：“我也是奉命行事。”
    他好奇地回頭看看水月城，眨眨眼睛，神秘兮兮地打探：“藍同學和朋友在這裏吃飯嗎？”
    水月城屬於高檔場所，普通人可消費不起，請藍同學的人，非富即貴。
    藍鮫想到秦默，不自然地道：“嗯，一個許久未見的朋友請吃飯。”
    屈天磊見他不願多說，便也不多問，話題一轉，興致勃勃地問起異獸潮的事，並且對藍鮫的實力佩服得五體投地。
    藍鮫壓下心裏的躁動，挑了些可以說的事，聽得屈天磊一臉向往。
    二十分鍾後，軍車到達第一軍校，屈天磊後知後覺地問：“那個……藍同學，現在還是假期，你來學院有事？”
    本來他要送藍同學回家，結果途中藍同學提出先去一趟學院。
    藍鮫道：“我來辦休學手續。”
    屈天磊震驚地張大嘴巴：“啊？啊？休……休學？為什麽？”
    好好的，為什麽要休學？
    難道……藍同學想直接進軍部？嗯，有這個可能！畢竟他現在已經是上尉軍銜了，上不上學好像影響不大。
    藍鮫道：“我是鮫人。”
    屈天磊點頭：“我知道。”
    他看了授勳儀式，也看了新聞發布會，更看了鮫人族的科普，對藍同學的身份有了大概的了解，昨天還和丁亮感慨，今天就見到了藍同學本人。不得不說，藍同學的鮫人形態更唯美，看得人心動不已，怪不得一夜之間，星際網上出現一大批擁護者。
    他和丁亮也是其中一員。
    藍鮫輕咳一聲，道：“我得孵蛋。”
    “呃？”屈天磊一蒙。
    孵……孵蛋？
    藍鮫的休學手續辦得很順利。
    盡管李司翰一臉不舍，但有陛下的特批信件，他忍痛給藍鮫辦理休學，在藍鮫離開學院前，千叮囑萬叮囑，什麽時候想回來，隨時給他打電話。
    藍鮫點頭應下，乘屈天磊的軍車，回到了琦翔禦都的別墅。
    這次來首都星，羅蘭沒有跟來，留在地球照顧焱浠和煌。
    還在鮫人宮時，他和焱浠商量過，暫住h市的別墅。既然要公諸於眾，成為帝國公民，首先得融入人類世界。
    等他回了地球，便著手安排煌去人魚幼兒園上學，學習人類的文化和知識。
    對此，小銀鮫百萬個不願意，嘴巴噘得老高了。
    藍鮫進了家門，看到雜草叢生的院子和滿是灰塵的地麵，一個頭兩個大。
    這個時候，他萬分想念能幹的羅蘭。
    然而，羅蘭不在，他隻能自己動手打掃。
    一個小時後，藍鮫癱在客廳的沙發上，點開識別器，撥打羅蘭的通訊號。很快，羅蘭接起視頻電話，出現全息畫麵。
    “主人，早安。”羅蘭優雅地向他行禮。
    藍鮫托著下巴。“我這兒是下午。”
    羅蘭又道：“午安，主人，您吃過午飯了嗎？”
    藍鮫摸摸肚子：“吃過了。”
    秦默請的那頓飯非常豐盛，他吃得很滿足。如果沒有後麵的糟心事，他這頓飯吃得會更愉快。
    羅蘭問：“主人在家裏嗎？”
    藍鮫點頭，星星眼看他：“羅蘭，我想你！”
    之前住在皇家酒店，服務周到，沒覺得哪裏有問題，等回到家裏，看著滿地的灰塵，終於知道擁有一個仿生人管家是多麽幸福的事。
    羅蘭眼神柔和。“我也想念主人。”
    藍鮫振作起來，伸了個懶腰，問他：“焱浠哥呢？”
    羅蘭道：“在遊泳池裏活動。”
    藍鮫的尾鰭有節奏地輕拍地毯，對他道：“能幫忙喚他一聲嗎？我有事找他。”
    羅蘭頷首：“好的。”
    很快，焱浠頂著一頭濕漉漉的發絲從遊泳池裏出來，借用羅蘭的通訊和藍鮫對話。
    “怎麽了？小鮫。”
    藍鮫握緊雙手，表情嚴肅，猶豫了半晌，遲疑地詢問：“那個……焱浠哥……咱們鮫人……一生隻會對一個伴侶……發情，是千真萬確地嗎？”
    焱浠聽了他的問題，理所當然地回答：“我們鮫人是最忠貞的生物，一生隻有一個伴侶，隻要認定了，絕不會再對其他人發情。”
    藍鮫瞪大眼睛，表情呆滯，喃喃：“有沒有可能……例外？”
    焱浠肯定地道：“沒有例外！”
    藍鮫按住狂跳的心髒，咬緊牙關，匪夷所思的事讓他有些頭暈腦脹，呼吸都急促了。
    焱浠發現他神色異常，忙問：“小鮫，發生了什麽事？”
    藍鮫緩過勁，朝他擺擺手。“沒事，焱浠哥，我有點事，先掛電話了。”
    “等等，你臉色不對勁……”焱浠還想說什麽，藍鮫主動關閉視頻電話。
    全身無力地靠在沙發上，腦中一遍遍地回放和秦默認識的過程，以及相處的點點滴滴，怎麽都瞧不出他和墨斯有一點一絲的相似之處。
    難不成……半鮫也有擬態的能力？
    藍鮫咬著大拇指，神色冰冷，獸瞳眯成一條線，渾身透著危險的氣息。
    不可能。
    墨斯曾說過，他和他接觸後，才逐漸覺醒鮫人血，而秦默早在七百年前就出生了，父親秦顥是墨斯曾經的部下，白手起家創立天宇集團，是亞特蘭斯帝國最厲害的星際商人。他的身份和地位不是虛的，隨手一個投資，賺得盆滿缽滿，自己與他合作後，日進鬥金，實實在在地賺到了大錢。
    這麽一個出類拔萃的能人，怎麽可能是墨斯假扮的？
    但是，焱浠也說了，鮫人一生隻對一個伴侶發情。
    如果秦默不是墨斯，自己為什麽會對他散發求偶信息素？
    是的！
    他發現自己竟然對秦默發情了，身體反應簡直令他駭然，匆匆地推開靠近他的男人，驚慌失措地逃離水月城。
    如今冷靜下來，又從焱浠那裏得到明確的答複，他心裏堵了口氣，無處發泄。
    帝國是不是研發了什麽他不知道的黑科技？比如改變人的容貌。
    藍鮫迅速上網查詢，查了十分鍾，一無所獲。
    他起身，在客廳的地毯上來回滑動，尾巴不時地用力拍打地麵，發出“啪啪”聲，地毯下麵是瓷磚，被他的尾巴拍打兩下，“哢嚓哢嚓”，裂了。
    藍鮫回神，彎腰掀起地毯一瞧，傻眼。
    瓷磚地板好脆弱，裂了四五塊。
    他額冒青筋，放下地毯，眼不見不淨，尾巴變成腿，盤腿坐在沙發上，做了一個深呼吸，給墨斯撥打視頻電話。
    那邊接得很快，前方彈出全息畫麵，黑發軍裝男人正坐在辦公桌後，紫眸溫和地凝望他。
    “小鮫，到家了？”
    藍鮫直勾勾地盯著男人俊美的五官，眼神異常犀利。
    “怎麽了？”墨斯·迦爾放下手裏的鋼筆，關心地問，“哪裏不舒服嗎？”
    藍鮫抿了下唇道：“沒事，就想謝謝你，讓屈天磊來接我。”
    墨斯·迦爾笑道：“我原是讓他去停機場接你，結果他到時，說沒接到人。”
    藍鮫挑眉：“所以……你查看了我的定位？”
    墨斯·迦爾沒有否認。“是。”
    藍鮫嘀咕一聲。這點承認得倒挺快。
    “秦默請我去水月城吃飯。”他坦然地道，“我們吃得很愉快，聊得很開心，要不是還得去學院辦休學手續，我可能會和他一起去看場電影。”
    墨斯·迦爾道：“是嗎？你們關係不錯。”
    藍鮫微微眯眼，盯著男人的臉，嘴角微揚：“是，他幫了我很多忙，我很感謝他，如果沒有他，我或許不會來首都星。”
    墨斯·迦爾神色自若。“這麽說來，他是我們的媒人。”
    藍鮫換了個坐姿，手指在腿上點了點，提議道：“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們約他一起吃頓飯，如何？”
    墨斯·迦爾輕輕歎了口氣，指了指桌上疊得像小山般的文件。“我再不處理這些，格什溫要辭職了。”
    藍鮫知道格什溫，他是皇宮執事長，早上和他見過麵。
    “好吧，那等你有空再說，我不打擾你工作了。”擺了擺手，他結束了電話。
    全息畫麵一消失，藍鮫磨了磨牙，尾巴蠢蠢欲動。
    如果男人在他麵前，他會把他拍飛到牆上，嵌進去的那種，摳都摳不下來。
    生氣是必然的，但生氣也不能失去理智，他會耐心地找出證據，然後狠狠地甩到男人麵前。
    皇宮皇帝辦公室裏，墨斯·迦爾重新拿起筆，沉著冷靜地審閱文件。
    西莫變成機甲球，蹲在桌角，小心翼翼地問：“陛下……小鮫人開始懷疑了呢！”
    “嗯。”墨斯·迦爾淡定地批注。
    西莫驚訝：“您不擔心嗎？”
    墨斯·迦爾換了個文件，瞥了機甲球一眼。“擔心什麽？”
    西莫道：“擔心小鮫人知道真相啊！”
    陛下的馬甲一層又一層，早上用秦默馬甲約小鮫人吃飯，吃飯過程中故意露餡，引得小鮫人倉促逃離，它都被陛下的行為搞糊塗了。
    墨斯·迦爾停下寫字，換了一隻鋼筆，斂眉道：“那就讓他知道。”
    西莫瞅了瞅那隻被捏出裂痕擱到一旁的廢棄鋼筆，晃了晃腦上的天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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