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常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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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大氣治理委員會這幾年的工作卓有成效,但在諸多工廠盤踞、居民仍采用便宜的燒煤甚至燒柴取暖的東區,秋冬季節的空氣質量仍然達不到及格線。
    東區的居民早習慣了這樣煙熏火燎的生活。煤炭灼燒的氣味和下水道汙物橫流的臭味混雜在一起,缺乏光照的街頭巷尾,下了晚班的工人們疲憊而遲緩地走向家的方向。
    裹著一件破舊夾克的道格拉斯混雜在下班的工人們當中,不緊不慢地向著黑橄欖街的方向走去,時不時掃視著周圍。
    黑橄欖街8號公寓是道格拉斯最常住的居所,這裏靠近東區與碼頭區的交界,離當初道格拉斯效力的黑幫的勢力範圍接近。
    在距離目的地還有一個拐角的時候,道格拉斯減緩了步速,慢慢靠近幾個蜷縮在街角避風的流浪漢們,和他們蹲在了一起,將舊夾克領子豎起擋住大半張臉,遠遠望向8號公寓門口。
    穿越當天他就被福德堵在貝克蘭德橋區的安全屋中,很難不懷疑追殺者會把自己所有據點搜刮一遍 ……在沒找到東西和沒拿到我的人頭的情況下,應該還會有人盯緊自己的下落,各個住所附近或許會有人盯梢。
    這讓道格拉斯不得不謹慎一些。
    旁邊的流浪漢感到有人來了,無精打采地瞟了新來者一眼就繼續埋著頭準備趁警察還沒來趕人多眯一會兒。
    這個時候,新來的輕輕碰了碰他。流浪漢隱約嗅到了淺淡的煙草味,有些疑惑地睜開眼睛。
    看到道格拉斯捏著一支劣質的紙煙放到了他鼻子跟前兒晃了晃。
    流浪漢下意識想伸手去抓,又懦弱地停下了動作,吸了吸鼻子緊張地看向持著煙的道格拉斯,囁嚅了一下:“你……”
    “在這周圍見過‘獨眼福德’嗎?”道格拉斯開門見山地問道。
    雖然福德本人不太可能幹這種累活兒……但你很難指望每天生活的渾渾噩噩的流浪漢能注意到奇怪的人員流動。道格拉斯隻能拿最出名的那個來問。
    流浪漢盯著那支煙,皺著一張臉似乎在拚命回憶:“見……不、呃……我……”
    看來是沒見過。道格拉斯想了一想,將領子拉下來,讓流浪漢看到自己的正臉,重新問道:“有人讓你們留意過我嗎?”
    對方的視線艱難地從紙煙上移開,開始打量他的臉,卻仍舊一臉茫然。這時,後麵的另一個身體上有殘疾的流浪漢似乎被他們的對話驚動,回過頭看了一眼,目光落在道格拉斯臉上時忽然神情一滯。
    正對著那個方向的道格拉斯沒有忽視這一異常,立刻看向殘疾流浪漢再次晃了晃手中紙煙:“你知道?”
    殘疾流浪漢忙不迭點起頭,轉過身向這邊靠了靠。道格拉斯發現他比起其他人還算年輕,一張粗獷的大臉上蓄了不少胡須,他幾乎失去了整條左臂,空蕩蕩的衣袖垂在身體旁邊。
    “前幾天,就前幾天……我路過木桶酒吧的時候,有人叫住我,讓我多留意一個,眼睛顏色很淡、左臉有疤的受傷男人,說如果看到了,可以告訴酒保……”
    邊說,殘疾流浪漢邊確定似的使勁兒看道格拉斯的臉,連連點頭:“你,你就很符合這些描述……”
    “他們找了很多人?”道格拉斯忽然皺了皺眉頭,覺得這一路過來會不會已經暴露了行蹤,東區的流浪漢可是多的數不勝數。
    “我不知道。”對方誠實地回答道,“當時是白天,附近沒什麽人……”
    不能大意啊……道格拉斯點了點頭,隨手就把煙拋給了殘疾流浪漢:“到了明天,你可以去告訴他們在這裏見過我。今晚不行。”
    對方用僅剩的那隻手接住了煙,嘿嘿笑了兩聲:“沒問題……咳,兄弟,有火嗎?”
    “浪費……”第一位流浪漢失望地小聲嘟噥著,往角落縮了縮 ,忍不住開口道,“你還有精力、還強壯,這支煙應該等到你實在撐不下去時,拿來提神,拿來續命。”
    “哼!到那時候,誰來借我火?”後者動了動自己左肩殘缺的關節,已經將煙叼住,湊上了道格拉斯擦燃的火柴,深深吸了一口。劣質煙草刺鼻的氣味和灰白煙霧一同彌散開來。第一位年長的流浪漢“嗬”了一聲,跟著吸了吸鼻子,又貪戀地注視著那寥寥幾秒溫暖的火光。
    殘疾流浪漢狠吸了兩口,眉目間流露出少許恍然和懷念的神色,但很快,他的眼神又趨於暗淡。煙霧像沉重的歎息一般落下。他看了看年長流浪漢青中泛白的麵色,猶豫幾秒後把煙抽出來遞到對方嘴邊:“喏,老哥,來一口……”
    年長流浪漢驚訝地抬了抬頭看向他,嘴唇微微顫動著。但最終在對方鼓勵的目光裏,還是緩緩湊近煙嘴,很有節製地吸了一口。熟悉又久違的味道充斥了鼻腔,令他不自覺地露出個堆砌了很多褶皺的笑容。
    道格拉斯蹲在旁邊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卻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捏著一頭兒黑一頭兒白的火柴梗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後以手指為支點撥弄這根火柴梗,令它快速旋轉起來,同時在心裏默念:“今晚進入我在黑橄欖街8號的房間有較大風險。”
    火柴梗在十數圈旋轉後顫顫巍巍地停下來,被點燃過的黑色部分朝向了道格拉斯本人。這意味著否定,意味著沒有風險或者風險不大,可以一試。
    ——這是道格拉斯剛剛從記憶裏翻找出的一種簡陋的占卜方法。“神秘人”曾經教過他一些簡單的非凡知識,使道格拉斯了解到“學徒”這個序列的非凡者靈感比較發達,具有一定占卜的能力,特別是關於自身的占卜,如果沒有幹擾,可以得到比較準確的指向。
    借助占卜得到結果後,道格拉斯重新拉起領子遮住自己麵孔,暗中觀察著街道。此刻人流已經逐漸減少,行為有異常很容易被發現,所以他並未立刻行動,而是在巡邏的警察把這幫流浪漢哄走時跟著離開,繞了一大圈,等到天色漆黑、東區居民普遍已經入睡的時刻,才從另一個方向接近黑橄欖街8號。
    作為一名“學徒”,不走正門簡直是刻在基因裏的本能。東區密密麻麻挨近著的建築給道格拉斯提供了很大的便利,讓他能從別的房間迂回,一路“開門”過去。
    小心地穿行在狹小淩亂的居室之中,道格拉斯忽然想到,福德究竟知不知道我是個非凡者?
    那天他到是當著福德的麵兒穿牆而過了,但在那之前,福德隻拎著冷兵器來找他,看來是不清楚道格拉斯擁有非凡能力?否則想留下一位能在任何時候從任何方向逃走的“學徒”,至少得準備一把左輪手槍吧?
    道格拉斯十分確定福德本人不是非凡者,但是雇傭福德的人要是想要從一個隱秘組織手裏搶東西,不是非凡者的幾率就很小了。雇傭者為什麽不提醒福德防備我的非凡能力?嗯,沒有直接見過我,不清楚我是個“學徒”?
    也不應該啊,記憶丟失的那兩天我多半就是在和追殺者們藏貓貓……追了兩天追不到人,雇傭者怎麽也得來督個戰吧,就這都沒發現?道格拉斯這麽能藏?
    還是說這其中有什麽陷阱?
    想到這裏,他不得不停下腳步。此刻他已然來到自己房間的隔壁,感到自己的靈性非常平穩,沒有任何預警的表示。
    掃了一眼這個房間中沉睡的一家五口,道格拉斯不放心地從兜裏摸出一枚硬幣,再次利用簡單的占卜方法確認今晚進入自己的房間並不危險。
    道格拉斯頗感糾結地盯著牆壁,開始迫使自己反向思考。
    “占卜不是萬能的……嗯,剛才我的想法有一個誤區,如果福德要監控我,在知道我能穿牆的情況下根本不用從外圍入手,直接派個人在我房間呆著就行了……就算東西不在這裏,我也有可能回家拿錢、拿武器,他們隻需要在這裏等待……”
    “呃,但是就算有人在裏麵,也根本攔不住我啊……盯梢這種苦差事肯定輪不到非凡者來幹。但就算放十個拿槍的普通人在裏麵,隻要我反應夠快,進去和回來就是一步之內的事兒……他們最多隻能給上麵報個信……”
    “嗯,對我來說最壞的結果就是行蹤被他們發現,拿不到錢……”
    “錢……”
    “……我靠,不對啊,一個能穿牆、能開門的非凡者,到底有什麽理由非要回家拿錢?隨便去中產階級家摸幾張鈔票不就行了?”
    才意識到自己的能力在犯罪方麵非常有潛力的道格拉斯禁不住抬手捂了一下麵孔,這,這是他身在沒有非凡、法製健全的社會中養成的思維方式裏很難轉過來的一道彎。
    “我不會這麽做,但不意味著別人也覺得我不會,因為我的身份是賞金獵人、是幫派成員道格拉斯……不如說以東區人的思維,去偷、去搶才是正確的思路?所以他們才會利用流浪漢廣撒網來尋找我?畢竟錢偷來了,要買食物要消費還是得與人交互……”
    “這樣就完全沒必要把人手耗費在守株待兔上……”
    “呃,是我的話,出於保險可能會在房間內留下一個盯梢……但是隻有一個人,對我而言就更加沒有威脅了。”
    “大不了我就走……趁著夜色去喬伍德區,去湯姆森常去的天體觀測愛好者協會找線索,他們的會員登記裏或許會留著湯姆森的個人信息,從那裏下手查查看……”
    梳理好思路,認為問題不大的道格拉斯深吸了一口氣,小幅度地活動了一下身體做好準備,然後,他向前邁步、一下子穿過牆壁,回到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