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樓突然震起的巨響給了蘭酩答案。
    咚――
    二樓已經被火焰完全吞沒，惡鬼的棺材攜著香油和火焰從二樓墜落，咚地一聲砸到一樓的地板上。
    那道聲音，北山和蘭酩都聽見了，也都知道那是什麽。
    一樓的大門被北山關上，黑色的大鐵門隔絕了火場。陣陣熱浪從火場透出來，蘭酩眼前的光線因過高的溫度變得扭曲。
    蘭酩的視線變得模糊。
    這時，又是一聲巨響。
    咚――
    這是是砸到一樓的棺材發出的聲音。燃燒的竹樓內，惡鬼操縱著棺材開始砸門。
    咚――
    咚――
    越來越急，越來越瘋狂。
    火勢已經蔓延到一樓。北山舉著傘，抱著蘭酩，看著這一切。惡鬼在火場裏暴怒砸門的聲音對他而言就是世間最美妙的音樂。
    砸門聲停止了。
    有些變形的鐵門中間多了一道小縫，棺材裏的惡鬼透過這條小縫向外看。
    它美麗的妻子，乖順地伏在北山懷裏看著陷入燃燒的竹樓，沒有任何多餘的情感。青年像一尊美麗的神像，被怪物托舉著，對惡鬼丈夫冷眼旁觀。
    “還不走嗎？”蘭酩看到了門縫裏惡鬼的棺材反射的詭異綠光，頓了頓，移開目光，似乎並不感興趣。
    這個位置還是太靠近竹樓了，蘭酩怕冷也怕熱，他雪白的臉已經被高溫蒸得泛紅，嘴唇幹幹的。
    蘭酩這樣的無視讓惡鬼更無法忍受。殘忍的漠視，比背叛還要讓它痛苦。
    北山沒有動作。
    “喜歡它看著我們，是嗎？”蘭酩笑了。
    “像你阿爸那樣。”
    蘭酩聽見了北山的心跳聲，知道這個怪物心動了。恐怕這條狼狗早就想這麽做，隻是不敢，隻單純地抱著他宣示主權，讓門內的惡鬼看。
    蘭酩伸出雪白的手，摟住古銅色的脖頸，讓北山垂下頭來。
    看著北山漲紅的臉，蘭酩彎起的眼睛流露出一絲憐憫來，“你那時，一定很難受吧。”
    北山死死盯著蘭酩，所有的血液湧進頭顱。銅鏡下蘭酩晃動的雪白的腳、朦朧燈光下層層白紗和花朵環繞著的下含著淚水的雙眼和呼喚、碧綠竹椅上的白色……
    這些場景隨著蘭酩眼中的那道憐憫全都化成了折磨北山的利器。
    “不――要――這――樣――看――我”
    遊戲提示蘭酩北山現在對他惡意再次達到咬牙切齒。
    【不――要――憐――憫】
    【遊戲提示：技能【邪化】增強，對所有技能的增幅達到百分之八十。】
    哈，真高傲。蘭酩眼睛彎得更深，他拉長了尾音，說：“你也可以那麽做……”
    “而且，我允許你那麽做。”
    他實在夠壞。話剛落，他的眼睛就被北山滾燙的手捂住。
    蘭酩忍不住笑了出來。然後他的笑聲也被北山堵住。
    從始至終，蘭酩都沒有側眼看惡鬼一眼，哪怕他知道惡鬼在看。
    【惡鬼北眠對你的惡意已達到恨之入骨――我美麗殘忍的妻子，何時你的目光才會在我身上流連。我希望你躺在我的懷裏時，你的眼睛會看著我的眼睛，一直到腐爛。】
    【正在隨機抽取惡鬼北眠的一項技能――】
    【恭喜你獲得弱化版【鬼域】，冷卻時間24h，技能簡介：鬼域可擴散範圍為半米，維持時間為5分鍾。】
    蘭酩打開遊戲頁麵內自己的技能列表。
    最上方是專屬卡牌【水晶蘭】，下麵依次是【藏鏡】【陰風陣陣】【邪化】【鬼域】
    很好，他在惡鬼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另一種意義的夫妻相。
    山神廟在北眠山腳下一個挖出來的石窟裏，石窟旁的石壁上刻著“山神廟”三個大字，看起來很原始。
    “北山，山神有名字嗎？”
    “我――不――知――道”北山遲鈍地說。
    石窟在這座山峰的正中央，這座山峰給蘭酩一種強烈的熟悉感。他讓北山後退一些，用手遮著眼睛向上望，白雲環繞，聳立的山頂看起來仿佛浮在天上。
    蘭酩認出來這座山峰就是上次北山帶自己爬的那座，在這座山的背麵，全是密密麻麻的懸棺。這座石窟的位置正對停放惡鬼棺材的山頂。
    石窟裏麵和外麵是完全不一樣的情景。
    石壁上嵌著顆顆夜明珠，灑落柔和的光芒，窟裏掛滿紅綢，裝飾得十分華麗。但蘭酩先注意到的，是地上深色的痕跡，這是血滲入後留下的痕跡。
    那麽多被選為山神妻子的少女就在這個洞窟裏慘死。
    那個女村民說，山神像在紅綢的後麵。
    北山抱著蘭酩，紅綢一層又一層地拂過他的臉。穿過所有紅綢，蘭酩看到了高高的神壇。
    但神壇之上，沒有神像。
    一頂紅轎子，占據了神壇的位置。
    蘭酩看著這頂熟悉的紅色轎子，冷不丁地問：“北山，我到竹樓，是不是就是坐的這頂轎子？”
    身後沒有回答。
    火熱的胸膛陡然變涼。抱住白發青年的手臂由古銅色轉為深黑，由血肉之軀化為木胎。
    【那天，你很美】
    【我看著你嫁給祂】
    蘭酩驀然轉頭，破碎的神像擁緊了他。神像除了腦袋是完好的，脖子以下的軀體布滿了裂痕。
    蘭酩眼中的驚色一閃即逝，破碎了的神像反而多了一種殘缺之美。他注意到神像的右腳少了一截，隻餘下焦黑的半個腳掌，顯然，竹樓的火海也波及到了二樓的神像，但神像用某種方法離開了竹樓，回到了山神廟。
    “痛嗎？”
    青年將下巴放在祂的手臂上，低頭看祂殘缺的腳掌。
    【別看，不完美】
    神像右腳後退到左腳的後麵，將殘缺的部位藏了起來，像個優雅的淑女一樣。
    青年仰起臉，看見神像衝他搖頭。
    “可以放我下來嗎？”
    【想抱】
    神像先是搖搖頭，見蘭酩露出失望的神色，又遲疑地點頭。
    然後，祂輕輕地把蘭酩放在了地上。
    北山就在神像的身體內，蘭酩站穩後，立刻走向神像的身後。
    【不要看】
    神像急忙轉身，但祂忘了自己別扭的站姿，高大的身體晃了晃，差點兒絆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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